薜志恒跟著譚靖海到嶺東,一樣做的秘書,級別提了一檔,如今已是正廳級的干部了,還是省政府的秘書長,辦公廳主任,要外放少說也是一市之長。
跟了譚靖海好幾年,也是熬出些頭了。自來就將譚誠、譚綸當成兄弟看待,跟譚靖海也如親人一般,見譚綸大老遠跑廣州來,心中很是欣慰。
閉目說話的父子倆,氣氛卻有點怪異。
“接到鐵城的電話,說你要搞什么林下經(jīng)濟,讓他用電子郵箱傳了份過來,昨天看完了……”
譚靖海是與時俱進的官員,九八年互聯(lián)網(wǎng)還不算普及的時候,他就有了電子郵箱。
“規(guī)劃是好的,但步子不是太大了?一下就上十幾萬畝的速成林,你有思想準備嗎?”
雖遠在嶺東,跟嶺西隔著一千多公里,這心里還是系著兒子們的,有什么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先上馬是一萬畝,最先拿個兩三千畝來做試驗吧,要是能做得好,才會擴大,要能真做成一種新的循環(huán)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就能在嶺西推廣,”譚綸捧著茶說,“嶺西這些年荒棄的林地可不少,粗算都有一百多萬畝了。”
“你的心倒好大,一口想吃個胖子,”譚靖海瞥眼瞧著兒子,敲打下是應(yīng)該的,也不會澆滅他的熱情,肯做事就是好的,哪怕最后事沒做成,有心做事總比存心做浪子的好,“既然有試驗期,多長能見效?”
“快的話一年,慢的話三五年吧,”譚綸笑道,“我也沒想能那么快從南海走?!?
譚靖海微微頷首,這心態(tài)也成熟了些,這才是老譚家的孩子嘛。
譚誠是不用他操心的,做事穩(wěn)準狠,只需要個平臺,就自然能脫穎而出,申家要打壓他,也是讓他有機會積累政治經(jīng)驗,不是壞事。
就是譚綸這孩子要他多費心。
“晚上在家吃飯,你媽要知道你來了,肯定很開心?!弊T靖海笑道。
“我要在廣州待幾天,看能不能接觸一些本地的造紙企業(yè),爸有什么好介紹嗎?”譚綸問道。
譚誠那頭是專門繞道去的,嶺東卻是半是私事半是公務(wù)。
“我還當你是專程來看老子的,還揣著別的意圖啊?”譚靖海鼓起眼說。
譚綸訕訕道:“總不能入寶山空手而回吧,那份規(guī)劃書最主要的是速生林的事,速生桉用來造紙是最適合的了,嶺東的造紙企業(yè)規(guī)模很大,我想接觸一下……”
“你找小薜問問看吧,”譚靖海抬起眼皮子看了下兒子,“你跟香港的封氏的老二不是關(guān)系很近,不想去找他?”
封清鑄的事爸也知道?看來想瞞他什么,真是做不到啊。
“封家主要是做地產(chǎn)和超市,港口也有涉及,但造紙這一行……”譚綸皺眉道。
“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封清鑄家里是香港第三大富豪,香港的人脈就沒有?就是海外的幾大造紙集團的掌門人他都認識吧?”譚靖海笑道。
譚綸一拍腦門,這倒真是,封清鑄肯定會認識海外那些造紙巨頭。
全球造紙業(yè)的情況是幾乎被四大企業(yè)壟斷,德、法那兩大巨頭不說,剩下的兩大集團,一是印尼金光集團,二是泰國豐華集團。
這兩大集團都是華人家族掌控著,已歷三代,作為封家第二代,同樣是經(jīng)營家族產(chǎn)業(yè)的商界世家,想不認識都難吧。
為了南海萬清,放下身段找封清鑄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去香港看駱纖纖也算是順道。
見譚綸想通,譚靖海就笑說:“你大伯、三叔、喻平都在廣州,要不晚上就都叫來家里?!?
譚綸一愣:“他們在廣州做什么?”
“還不是你那個什么云戰(zhàn)略?你大伯在總參軍政處,你三叔是信產(chǎn)部規(guī)劃司的司長,軍委讓總參跟信產(chǎn)部合作。信息技術(shù),一是京城二就是廣州,京城那里考察過了,就跑來廣州了。”譚靖海翻白眼說。
譚綸直撓頭,這也要怪我嗎?我做的是好事啊。
“你跟小薜也談?wù)勗旒埰髽I(yè)的事,”譚靖海起身道,“嶺東光靠密集型產(chǎn)業(yè)是做不長久的,要往內(nèi)陸慢慢轉(zhuǎn)移,嶺西要肯合作,兩省靠得近,大有可為?!?
譚綸對這話為之側(cè)目,他可沒想到七年后才提出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譚靖?,F(xiàn)在就有看法了。
居安思危,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打電話讓陳濟德自己解決晚餐,才跑去跟薜志恒談造紙企業(yè)的事。
“嶺東是造紙大省,僅次于魯東和浙東兩省,”經(jīng)濟上的事,薜志恒極關(guān)注,數(shù)據(jù)都爛熟于胸,“也有幾家技術(shù)過硬的造紙企業(yè),特別有一家叫木純的,應(yīng)該符合你的需求?!?
“木純?”譚綸皺著眉,似乎沒聽說過。
造紙企業(yè)一般都是BtoB型的,幾乎不直接面對消費者,除了生產(chǎn)打印紙的幾家,還有在零六年股市中異軍突起的晨鳴等幾家,知名度都小得可憐。
“相關(guān)資料我會拿給你?!鞭抵竞阈Φ馈?
“薜哥,晚上也去家里吃飯吧?”譚綸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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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志恒一怔,雖跟譚家關(guān)系好,但鮮少有機會能跟譚家有家庭聚餐的機會。
“省長那……”薜志恒擔心譚靖海有意見。
“我爸不會說什么的,薜哥,咱們都是一家人嘛?!弊T綸笑道。
薜志恒心頭一曖,忙答應(yīng)下來。
晚上,大伯、三叔、喻平、薜志恒都來了,不是在香山別墅的聚餐,就坐在一張長桌上,大伯跟譚靖海推讓了一番,譚靖海才坐在主位上。
菜都是陳霜華從市場上買來的,倒有一大半是譚綸愛吃的,像是糖醋里脊這種偏甜的菜,要不是譚綸來廣州,譚靖海吃得淡,是絕對不會上桌的。
譚綸倒是大飽口福,整個一吃貨,風卷殘云吃個干凈。
“要你走的時候,媽給你多做幾斤,拿真空包裝帶去南海?”陳霜華愛憐的瞧著兒子說。
“真空包裝到了南海也臭了,霜華,別慣他?!弊T靖海吃兒子的醋了。
平常對自己還沒這樣呢,倒是疼這小兒子。
陳
霜華白他一眼,摸著譚綸的手說:“媽給你做,做十斤,你爸老糊涂了,真空包裝還能壞得了?”
譚綸不參與父母的斗嘴,充傻裝愣在笑。
吃過飯大伯跟譚靖海去書房談話,譚綸就被三叔譚青賢叫到陽臺。
“云戰(zhàn)略是你寫的,你對這信息化發(fā)展也有些獨到的看法?”譚青賢點燃煙,看譚綸一眼,又給他分了根。
“有些看法沒寫在文章里,篇幅大小,不能面面俱道。”譚綸接過煙扶著欄桿說。
譚青賢瞧這侄子也是個怪絕的人了,年后三篇文章,各有所指,說是全才也不為過,以前倒是沒瞧出來,現(xiàn)在放在哪個位子都埋沒不了,是金子總能發(fā)光的嘛。
“那你跟我說說,咱叔侄就隨便談?wù)??!弊T青賢拍了下欄桿說。
譚綸略微整理下思路,就說:“美國在九十年代初提出高速公路計劃,信息化發(fā)展就提到了國家戰(zhàn)略的地步,華夏晚了幾年,卻也是步步緊路,生怕落后。特別是現(xiàn)在美國納斯達克市場火熱,市值緊追紐約主板,從哪里看,都是一條金光大道?!?
譚青賢微微點頭,這些他都知道,國家也鼓勵國內(nèi)的信息企業(yè),特別是做內(nèi)容的網(wǎng)站去納斯達克上市融資。
“但做硬件類的不論,軟件的也能放著看看,唯獨做內(nèi)容的網(wǎng)站,或者做技術(shù),例如搜索類型的網(wǎng)站,說具體些吧,雅虎這種,”譚綸說,“現(xiàn)在大多都沒有清晰的商業(yè)模式,幾乎都是在負債經(jīng)營。風險投資靠的是投入資金將網(wǎng)站做上市,再拋售手中的投票,賺得利潤。”
譚青賢的眉頭開始皺起來。
“這幾乎是種透支未來式的欺詐把戲,”譚綸笑說,“風險投資,做上市業(yè)務(wù)的證券公司都是華爾街的同一伙人,可說是一條龍的服務(wù)了。”
譚青賢沉吟片刻后問:“綸子,你的意思是內(nèi)容類的網(wǎng)站這樣做有問題?”
“那倒也不是,這是個過程,總要經(jīng)歷的,盈利嘛,也是可期的。不過,就跟我的說的一樣,是在透支未來,”譚綸輕笑一聲,“簡單的說,這里頭有泡沫,而且還不小,這泡沫什么時候吹爆,可難說得很?!?
譚青賢嗯了聲想再問,聽到譚綸的電話響了,就笑著指指客廳,往里走去。
是個陌生的號碼,譚綸接起來就聽到個清脆的聲音。
“大叔,我想你了……”
幾乎能想見邢冰撅嘴的模樣,譚綸心里曖乎乎的說:“我也想你了,小丫頭。”
“人家才不是小丫頭呢……”邢冰細細聲說,“大叔,你什么時候再來林場?”
“我在外地辦事,大概要好幾天才能回去吧,”譚綸笑說,“到時我就去林場看你……”
“要快呢,那個姓許的大壞蛋不知在做什么呢,爺爺,爺爺被他叫人關(guān)了起來……”邢冰說著突然聲音急起來,“大叔,我得走了,有人看到我打電話,他們會把我抓走的……”
聲音嘎然而止,注視著手機里的茫音,譚綸的臉一時變得無比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