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是她，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夢語搖了頭，完全不相信這鏡中的人，竟然是她自己。一個不留神，銅鏡從她的手中滑落了下來。

“哇~”本來還在欣喜炫耀著自己的新的生日禮物的小嬌，眼見著自己寶貝的銅鏡摔落在地上，頓時大哭了起來。

夢語哪里還會顧忌小嬌，她不想出現在別人的面前，她這個樣子，如何可以出現在別人面前。然后，夢語慌不擇路地朝著右邊奔跑離開。

義楚見夢語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臉上也頓時起了復雜之色。見夢語朝著右邊跑去，立刻就想追上去，唯恐夢語現在情緒不穩，出了什么事情。

可旁邊的小嬌一把抓住義楚的衣袖，根本不讓他離開，哭著喊著說道：“好壞的丑姐姐，她把小嬌的銅鏡摔壞了……嗚嗚，楚哥哥，小嬌的銅鏡壞了……”

平日里，覺得小嬌很可愛的義楚，頓時被著哭聲吵得有些不耐煩。此刻，義楚心里又在擔心著夢語，遂撿起銅鏡，對著小嬌說道：“銅鏡只是*了一點，還是很漂亮的。大不了我下次下山，再幫你買個一摸一樣的。”

“不要，小嬌不要嘛！”小嬌不依地厥著嘴巴，一臉哭腔地就是不放開義楚。

“小嬌乖，要懂事。林小姐以前很漂亮的，就是因為那個害死小嬌家人的壞人把她害成這樣的，林小姐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才會不小心摔壞小嬌的銅鏡的。小嬌會原諒林小姐的，對吧？”義楚哄著小嬌說道。

“丑姐姐以前跟小嬌一樣漂亮嗎？”小嬌認真地聽著義楚的話，也不哭，眨巴了下自己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問道。

義楚點了點了。

小嬌頓時大眼睛里流露出些許的不好意思，用自己帕子擦了擦眼淚，說道：“好吧，那小嬌就不怪丑姐姐了，恩，以后小嬌也不叫她丑姐姐了。”

義楚見小嬌停止了哭鬧，頓時松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那小嬌就乖乖呆在這里，林小姐剛醒，不認識這里。我現在去找她，等下就回來。”

小嬌剛順從地點了點頭，就看見義楚朝著剛才夢語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突然記起自己手中的銅鏡，立刻喊道：“楚哥哥不能忘了給小嬌買新的銅鏡~”可回答她的，是義楚遠去的背影。小嬌又嘟起了小嘴，自言自語地說道：“平時就喜歡呆在這里看著丑姐姐，不陪小嬌玩。現在丑姐姐醒了，更加不理小嬌了。壞！等爺爺回來，要告訴爺爺，楚哥哥欺負我……”

夢語哭著，一路朝著前面奔跑著。她不知道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會跑到哪里。可是她，不想出現在任何人眼前。她是那樣的丑陋，丑到連她自己都開始唾棄自己，她怎么可以頂著這一張臉出來嚇人。

被小嬌拖延了一陣子，義楚哪里還能看見夢語的身影。只能靠著腳下那明顯被腳印壓彎了的嫩草，來判斷夢語在哪個方向。

不知不覺，夢語跑的累的，腳步也慢慢地停了下來。眼前是一面冒著熱氣的水潭，能夠很明顯地聞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夢語一步又一步地朝著水邊走去，她不相信自己在銅鏡中看到的景象。她蹲在岸邊，將頭，探到了水面之上。水中的倒影，雖然有些模糊，可跟銅鏡中的樣貌完全沒有區別。夢語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頓時，她難以自禁地用手，伸入水中，試圖將那個倒影磨滅掉。水受到力，自然開始蕩起層層波紋。只是漸漸地，夢語的樣貌，又完整地出現在了水面上。

夢語雙手環抱住了自己，她已經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為什么現在老天爺還要讓她帶著這樣的一張臉活著，她到底作了什么惡，要這樣來懲罰她！

義楚尋找腳印，一路來到溫泉邊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一個女子，穿著一身褻衣，蹲在地上，將頭埋在了懷中，雙手抱住了自己，給他的感覺，是那樣的無力，那樣的可憐。

就世俗而言，他應該離穿著褻衣的女子遠遠的，可他不想站在原地，留她一人在那里悲傷。

“林小姐……”義楚走進了幾步，想伸手搭在夢語的肩膀上，可最后，還是收了回來。

“你來做什么，來看我這副丑樣子嗎？”夢語原樣不動，她知道身后的人，是義楚，可她一點也不想再讓別人看見她。

“林小姐，你，還是跟我回去吧？”義楚知道她此刻肯定不會乖乖地聽他的話，但是，還是說出了口。

“回去？回哪去？我家都沒有了，你讓我回哪里去？”夢語有些歇斯底里樣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仰天大叫道：“難道你折磨得我還不夠嗎？那為什么不讓我死掉算了？”可老天爺，會回答她嗎？答案是必然的，不會。

義楚走上前去，一手禁錮住夢語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臉，她的眼睛，說道：“師傅救了你，你自然就成為了我的家人。我從小就是孤兒，你起碼還幸福地當過幾年千金小姐。我們這個家里，有師傅，有小嬌，有我義楚，還有你林夢語。你躺在床上的這么多年里，我們都在期盼著你早日醒來，我們不是要你這樣的自暴自棄，容貌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嗎？”說完，義楚就松開了自己的手，退后一步，看著夢語。

從未見過這樣的義楚，夢語頓時有些被嚇到了。

她的記憶中，義楚永遠是跟在蔣大夫身后，默不出聲的一個小男孩。她都不記得自己從前有沒有和他說過話，她或許從前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小男孩竟然長大了，身高已經超過了她。他抓住她的肩膀和下巴時，她竟然都掙脫不開。小男孩，都已經變成男人了。

“你說，我在床上躺了很多年？”夢語終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是還是轉過身，背對著義楚問道。

義楚也不強求夢語一定要面對他，因為如果喚作是他，或許他還未必有她那么堅強：“是，已經五年了。”

“已經五年了？”夢語重復著這一句話。五年了？那年，她待嫁之時，已經十四歲了。本打算十五歲的二月十九嫁給那人的，可現在她都已經十九歲了……

“你，知道我哥哥還有父親，他們都怎么樣了嗎？”夢語頓時也顧不上什么，急切地回過頭去，看著義楚問道。

“那日林府滅門之后，林少爺在軍中被新皇派的人給帶走了，無論我們怎么打聽，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至于林老爺，已經在第二年，被處斬了。”義楚言簡意賅地將他所知道的事情說了。

哥哥還是不知所蹤，父親卻也跟著母親還有祖母一起去了。夢語苦笑著，她的確悲痛，可是已經哭不出來了。

“那洛親王世子呢？”林府一門都已經被滅了，更何況是洛親王府之人，新皇如此心狠手辣，怎會放過他。夢語覺得這個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世子本被囚禁在乾清宮偏殿，不知為何，竟然逃了出來，結果在臨近宮門之時，被禁衛軍發現，然后圍攻，卻突然出現一個武藝高強的陌生男子將他帶走了。”義楚一直都清楚的明白，這個世子，也許是林夢語心中最重要的人。

沒想到，他還活著，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