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五年時間罷了，為何上天要如此地戲弄他們？

洛親王府敗了，林府滅了，無數有牽扯的人，死的死，傷的傷。為何上天連倩柔這般善良的女子都不放過？

只是，小若又如何會不明白，為何吳總兵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威武侯府的公子。

吳總兵同林府一樣，站錯了陣營，選錯了主子。唯恐澄親王繼位后，會為整個吳府帶來滅頂之災。除了抱上威武侯府這顆大樹，他已經毫無辦法。即使不是如同林府一樣滅門，他吳氏一族，也只會日漸低落，直至子嗣全無。那跟滅門又有什么區別？

一個嫡女的犧牲，保住的是整個吳氏，他也沒的選，不是嗎？

哪怕，那人不過是一個只會吃喝嫖賭的庸人，哪怕那人不是自己女兒的良人！

“倩柔久病之軀，還勞金老板掛在心上，實在是倩柔的不是。”吳倩柔就著吳芷柔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見到小若之后，微微朝著她彎腰，算是行禮。

吳倩柔的話，打斷了小若的思緒。小若勉強按下百感交集的心情，朝著吳倩柔福身，說道：“倩柔小姐客氣了。昨日本想請倩柔小姐去參加菊夏樓的開業大典，卻未曾見到，所以特意前來拜訪。”

“多謝金老板的邀請，只是倩柔的身子，實在有些力不從心，還望金老板見諒。”吳倩柔的話，淡淡的，淡到沒有任何情緒在其中。吳倩柔的那雙眼眸之中，平靜如水，好像已經覺得這俗世了無生趣，整個人都好像到了三界之外。

沒有一點從前見到陌生人的羞澀，小若覺得這樣的吳倩柔，好陌生，還有些微微的心疼。

“聽聞芷柔小姐說，倩柔小姐的病情其實并無大礙，只要好好休息，莫要讓煩心之事干擾，不日就可以痊愈的。”小若看著吳倩柔那虛弱的樣子，想起吳芷柔所說的話，其實吳倩柔，不過是心病而已，卻也是最難醫治。

“人活俗世，日盡三餐，不過是為了養活這身臭皮囊罷了。誰能說自己能守住本心，不讓紅塵凡事困擾？算了，何必要強求什么，為何一定要留在這世上呢？活著，也不過是多些苦難，說不定我哪日去了，也是一種解脫。也許，還能在那里，遇到我想遇到之人。”倩柔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眼睛里，除了看破紅塵的純凈，還有一些哀傷。

“姐姐怎么可以這樣說呢，母親，父親，還有我，都在等著姐姐好起來呢！”吳倩柔的一番話，讓吳芷柔頗為動情，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好起來？”吳倩柔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即又是無奈中帶些慘然的一笑：“還能好起來嗎？好起來了，又能如何？”

“好起來了，自然能見到你想見到之人，做你一直都想去做的事情。若是真的走了，不過是讓這世上關心你的人，徒增傷悲。到了那時，倩柔小姐又于心何忍？”小若對著吳倩柔搖了搖頭，說道。

“人都散了，還如何能見？也許，死了，還能在黃泉路上，奈何橋邊相見。”吳倩柔低著頭，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知倩柔小姐平日里都喜歡做些什么？”小若知道，若是吳倩柔覺得自己活著沒有任何意義，那無論他們怎么說，都于事無補。

小若有些突然的一言，倒讓吳倩柔愣了愣，隨即回道：“也不過是在床上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

“剛才進門之時，小若瞧見有架琴放著，想必倩柔小姐深通音律吧？”小若笑著說道。

“琴么？許久未曾碰過了，大概都忘了。”她的琴上，自然每日有丫鬟去擦拭。只是倒也難為了它，也許一輩子，它都不會再響起了。

“只要倩柔小姐重拾琴技，想必很久就會比之從前更佳。話說小若除了看些書之外，完全不通音律呢！若不然，過幾日，小若就去買琴，待倩柔小姐身體好些了，就教小若彈琴，如何？”小若笑著，就像當初的夢語，讓吳倩柔教她彈琴時的笑顏。

教琴之約，她們說了好久好久，卻總是因為這事，那事給耽擱了。只是那時的她們都沒有想到，有一日，她們會分開，且是五年之久。

吳倩柔愣了一下，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位素不相識的金老板就說了這樣一段話。只是不答應，卻是不禮貌，再說，她的身體，還能好嗎？隨即，吳倩柔說道：“只是倩柔的技藝也很差，只怕教壞了金老板。”

“倩柔小姐肯教我，小若已經很開心了呢！”除了稱呼，一字不差。

看著小若臉上的笑容，吳倩柔開始記起了一個人。那日在林府的落櫻閣之中，曾經也有一個女子，這樣笑著，然后讓她教她彈琴。

吳倩柔只覺得眼前的臉，在跟記憶中的臉慢慢地重合，她有些看不清，坐直了身子，向前探去，想再看清楚一點。吳倩柔眨了一下眼睛，卻發現是她想太多了，眼前的女子，不是她。

小若看著吳倩柔的眼神，片刻迷茫之后，突然散發光彩，卻又漸漸消散。

“最近聽聞京都的公子小姐說起，城外有座山莊很是不錯，有一塊大大的草地，滿地隨處可見一只只小灰兔子，煞是可愛。噢，小若想起來了，那里好似叫至臻山莊，不知倩柔小姐可曾去過？”

小若的話題，有些天馬行空，有種想到哪里，說到哪里的感覺。吳芷柔不懂，不代表吳倩柔還不懂。

“姐姐去過呢！還帶回來一只小灰兔，不過那只小灰兔已經死了，當時姐姐還大哭了一場。”吳芷柔自然記得那次，當時她也好想去，只是沒有人邀請她，她還難過了好久。

“原來小灰兔已經死了嗎？好可惜！”小若看著吳倩柔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道：“待倩柔小姐身體好了，我可以讓我哥哥再幫倩柔小姐捉一只一摸一樣的小灰兔。我們還可以在那里放風箏，享受著藍天白云帶來的愜意。而且小若還會燒烤呢，到時候就給給倩柔小姐和芷柔小姐露一手了！”

“你……”小若的話，句句敲在了吳倩柔的心上。只見吳倩柔咬著自己的那毫無血色的唇，睜大了眼睛，看著小若，眼淚的淚水，更是不管不顧地流了下來。吳倩柔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她，真的回來了……

“姐姐，你怎么了？”吳芷柔有些疑惑，明明金老板是在邀請她們出去玩，姐姐卻流下了眼淚。

吳倩柔這才記起，身旁還有他人。用手微微擦拭了一下留下來的淚痕，笑著說道：“無事，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金老板也來了許久了，芷柔怎么都不記得給金老板上茶。快，去將你房里的好茶拿過來一些，親自給金老板泡上一壺，讓她試試你的茶藝。”

“恩，芷柔這就去！”說完，芷柔就帶著丫鬟，出了房門。

吳芷柔好茶，只要有機會，就喜歡親手泡茶。沒想到，就因為如此，竟然得了一手的泡茶之術。

現在，吳倩柔的閨房之中，除了小若和她，已經沒有了任何人。

她不敢開口，怕事情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她怕，怕這一切再一次消失。

“吳姐姐，夢語回來了……”許久，許久，小若開口了。那個名字，只為了吳倩柔，再次出現在了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