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何以生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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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看他氣得夠嗆，也怕老爺子真氣出個三長兩短來，就閉嘴在旁沒說話了。可這卻不代表她服了，莫說太子夫婦無仁，當(dāng)了皇帝百姓也過不上好日子，來日受罪的還是百姓，就是他是個有道明君，她打了他手下，也不覺什麼。他若是無仁，自然有的是人對付他，他若是有道，又怎麼會處心積慮對付一個女流之輩？說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麼？至於說連累祈府，人祈允灝都輕描淡寫表示無礙了，她又還操的哪門子心？

定北王瞧她不說話，遂敲著桌子偏了頭瞪著她道：“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挺能說嗎？當(dāng)著那麼多百姓的面，把太子爺都給堵的話都回不上，你挺能耐啊你！說話啊！”

琉璃撩眼瞧了瞧他，說道：“王爺都說完了，兒媳沒什麼好說的了。要怎麼發(fā)落，王爺請便。”

“嘿！”定北王只差七竅生煙了，衝她吼道：“你倒是破罐子破摔了！什麼叫要怎麼發(fā)落隨我的便，依我這暴脾氣，我就把你丟到大西北去，讓你喝幾年西北風(fēng)，省得在這兒礙我的眼！”

“你敢！”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祈允灝的聲音，琉璃扭頭看去，他還跟那天那樣穿著盔甲挎著長劍進來了，臉色沉凝得跟冰似的。定北王瞧著是他，原先暴怒的臉色愈發(fā)怒的不能看了，衝著他便是一吼：“你剛說誰不敢？你這混帳，是在跟你老子說話嗎？！”

祈允灝大步走過來，瞪了他一眼，將琉璃攬在臂下。說道：“我的女人，你沒權(quán)發(fā)落！”

琉璃總算是親眼目睹到這父子倆交起火來是什麼狀態(tài)了，天底下能跟自己的父親鬧成這樣的斷斷不多的。她是一個，碰巧他也是一個。這麼看來，倒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了。不過相對於何蓯立那個真混帳，她倒還覺得定北王其實並沒那麼可厭。

“你給我滾！”

定北王操起桌上一堆書往他們身上砸去，祈允灝伸手一擋，便堪堪躲過了攻擊。其實仔細(xì)看來，書都是往他身上落去的，琉璃這邊並沒有受連累。祈允灝一手護著琉璃。一手緊握著劍柄，瞪著定北王道：“我會走的！遲早我都會走出這鬼地方！”說罷大步轉(zhuǎn)身，攬著琉璃出了房門。

“你這孽帳！”

身後書房傳來一聲暴吼，然後又是一陣劈里啪啦瓷器落地的聲音。廊下守著的下人們都不由得縮起了脖子。琉璃暗歎一聲，默默地隨在祈允灝身後往朝慶堂走去。

榮熙堂裡的爭吵像是石落平湖一樣驚起了一衆(zhòng)人，一路上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有人埋頭裝作不曾聽聞，到了朝慶堂。那些侍候著祈允灝的人，則已齊刷刷候在門內(nèi)了。

大步回到房裡，祈允灝扶劍停在屏風(fēng)內(nèi)默然無語，琉璃走上前去，左右看了看他身上的甲冑。試著從他肩上著手，替他解起來。他一伸手按住她手背，說道：“你拿不動的。叫金鐘進來。”那聲音不復(fù)先前的冷厲，而是緩和中帶點疲憊，琉璃點點頭，出去了。

這麼說他今兒是不出去了。金鐘與鐵刃都是服侍他的小廝，琉璃喚了他們二人進來，侍候他解了戰(zhàn)甲，又讓銀瓶傳了水進去讓小廝們侍候沐浴，這麼著吩咐下來，自己倒不知幹什麼了，在外間廳裡坐了坐，見李行在廊下與月桂說話，便跟他招手，讓他進來。

李行躬身進來，肅穆地衝她揖了揖，說道：“奶奶有何吩咐？”

琉璃一笑，說道：“沒什麼好吩咐的，就問問你，上次讓將軍捎話給你們，讓你們都進來，我有賞，怎麼倒是不見人影兒？”

李行臉上頓時現(xiàn)了赧色，說道：“保護奶奶乃是小的們的本份，不需奶奶額外打賞！奶奶的氣概令小的們都打心眼裡敬佩，小的們都是將軍的奴才，再說當(dāng)時咱們根本沒做什麼，要是這樣也要得奶奶的賞，小的們往後就不好在將軍跟前混了。”

“我能有什麼氣概？不過是仗著有你們在罷了。”琉璃也知道他們行兵打仗的人不愛這些虛的，於是笑了笑，打量了他腳下兩眼，端起茶來，說道：“好了，我沒事了，你下去歇著吧。”

等他退下了，她又喚來月桂：“你去跟李行交涉，把他跟那十二個武衛(wèi)的鞋碼子都畫下來，快入秋了，你們幾個費點心思，給他們每人都扎雙好點的靴子。像他們這樣常在外走動的人，沒雙結(jié)實的鞋子可不成。”

月桂拍著胸脯道：“這個包在我身上！”

祈允灝沐浴出來，也就到了傳晚飯的時候。琉璃進去見他懶懶地歪在榻上看書，端了杯茶給他，又輕手輕腳準(zhǔn)備出來。料想他這會兒也沒胃口吃飯，而她也不餓，索性就再等會兒吧。

誰都知道他眼下心情不好，她也不會去討這個沒趣兒，如果說上回他們父子倆回吵架還可以說琉璃只有間接責(zé)任的話，那這回就是直接導(dǎo)火索了。她也納悶，究竟得怎麼樣才能讓他跟定北王落下這麼大仇恨呢？

“過來坐會兒。”

才走到屏風(fēng)處，他拍了拍旁邊的榻板。

“我還以爲(wèi)將軍要看書呢。”琉璃走過去，儘量輕鬆地說道。到了榻沿坐下，他將她手拉過來，輕輕揉捏著。琉璃看他眉頭皺著，遂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去。撫著撫著他就閉上了眼，琉璃將手?jǐn)E起來，他也沒動，而呼吸也漸漸均勻地沉下來。

竟然睡著了。琉璃彎下腰，拿了牀薄被蓋在他身上。看他眼瞼下黑黑的一片，想來這些日子也真是累慘了，平素那麼機警的人，就隨與她同睡，她隨便一動他都能迅速清醒過來，這會子倒像是她在旁邊打幾個滾他都不會醒似的。

琉璃陪在他旁邊繡了陣花兒，見他睡得熟，便也就先吃了，也不讓人吵他，飯後自己便上自己書房去寫字。到底心裡壓著他們父子間的嫌隙，又還有外公那遺物的事，不能專心，索性放了筆，又拿起那本《烈女傳》來看。

當(dāng)中這副墨荷圖她看了已經(jīng)有不下百遍了，至今一無所獲。可她又堅信這畫裡頭是有蹊蹺的，說不定跟那篇齊國策隱藏的秘密正是有著異曲同工之處。於是她又一次從頂上的荷花苞一點點地往下察看，可是一直看到底部，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異樣。

她鬱悶地將書放在案上，站起來，想走到窗邊吹吹風(fēng)，理理思緒，衣袖卻不經(jīng)意沾到了書本，被拂落在地上。她連忙低頭撿起來，慣性地對著燭光拍打上頭的灰塵，然而當(dāng)她著眼到對著光亮的墨荷圖時，立時如雷擊般定住了！

對著燭光看過去，這張畫著墨荷圖的紙上竟然浮現(xiàn)出幾個水印的小字來！

原來秘密是在這裡！她穩(wěn)住心神，飛快將那張圖獨獨翻開來，湊近燭光細(xì)看，只見上頭一共十六個字：“吾之遺物，存於山門，徐氏後人，遵囑行事。”

話中這意思明白得不得了，存於山門，自然就是指存在白馬寺內(nèi)了，而徐氏後人，遵囑行事，意思便是說，琉璃作爲(wèi)外公的唯一後人，定是要遵他的遺囑行事的了！可是回想了下，當(dāng)初他對琉璃所說的遺囑並沒有涉及到朝政，也無非是囑許娘好生照顧她而已。所以她才根本沒想過外公竟然還與朝廷有關(guān)係。

那這話裡所說的遺囑又在哪裡？琉璃對著圖默了半日，對於話裡傳遞出來的不多的信息，又覺得有些失望。費盡功夫得來的這線索，其實除了證實外公的確有東西藏在白馬寺外，還是沒有什麼別的可供往下進行的地方，比如說，她還是不知道另一把鑰匙在哪裡，而永信此人忒地奇怪，話裡也沒有表露出來。

不過，這卻也很值得何蓯立他們這些心懷不軌的人想奪而佔之的了，起碼，如果徐師叔不說，琉璃自己也不知道外公還有東西藏在白馬寺。

“大奶奶呢？”

“回將軍，大奶奶在書房。”

門外對話聲打斷了琉璃的遐思，她定下心神，將書合起來，隨手丟到一堆書裡，復(fù)又拿起筆，作出要落筆的樣子，從吱呀門聲裡擡起頭來。“將軍起來了？”

這天夜裡，定北王與祈允灝都在府裡未曾出去，直到翌日五更，才又早起去上朝。琉璃在定北王書房的事梅氏她們當(dāng)然也知道了，聽說琉璃竟連太子的人都當(dāng)面打了，自是氣得不行，正好她來請安，便藉著這事又要她罰跪，琉璃輕飄飄道：“這事就不勞夫人了，王爺說要把我送到大西北去呢，我要是跪壞了腿，那可就走不動了。”

梅氏氣得拍桌：“你公然頂撞公婆，簡直忤逆不孝！衝這個，我也能作主把你休了！”

琉璃頓了頓，說道：“夫人慢說要休我這話，我可是聖上指婚的，夫人要休我，只怕還得問過聖上。”

梅氏咬著牙，一張臉幾乎要被氣歪了。但她還真挑不出琉璃有什麼錯處，而聖上這會子正養(yǎng)病呢，她就是進宮去告狀也討不著好。定北王都拿他們這對沒有絲毫辦法，她能怎麼樣？一氣之下，接下來幾日竟就推說頭疼，拒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