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我搖了搖頭。我的心中真的沒有怨恨，有的只是滿滿的酸楚。

奶奶早亡三十年，父母離家出走。爺爺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拉扯我，老劉頭一個人在我家隔壁一住就是二十年。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我！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今天，讓我來做決定，我的選擇一定會跟爺爺一樣。不允許這件事情發生，可現在我能做的，唯有替大家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辜負了他們的一片苦心！

再看眼巴巴盯著我的老劉頭。我輕聲道：“爺~既然咱爺倆師徒緣深，那今夜我就拜你爲師吧！”

我這話一出口，老劉頭頓時就呆住了，他臉上的肌肉一頓抽抽，嘴脣哆嗦了幾下，最後顫抖的問道：“是真的嗎？”話畢，兩行渾濁的老淚滾落了下來！

在得到我堅定的回答後，他用髒兮兮的袖子，胡亂在眼睛上抹了兩把，仰頭長嘆道：“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等到了！”接著他又笑，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繼而又換了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弱弱道：“你爺爺要回來了可咋辦，他要知道了你拜我爲師這事，還不得打上門來……”

看著老劉頭瞬息萬變的臉，心裡感覺好笑又心酸，這麼些年，對我們家，老劉頭心中一定是充滿愧疚的，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忌憚我爺爺！

不過很快，他就想出了主意，他道：“要不然這樣，往後，人前咱倆還跟以前一樣，人後我教你本事，這樣你爺爺就不會知道了，你也不用改口叫我師傅，還是叫我爺就成，這麼些年我也習慣了！”

“那要不要舉行啥拜師儀式？”想起電視上演的，小說裡寫的，拜師都是要三拜九叩，端水遞茶的，於是我弱弱的問道。

老劉頭一揮手道：“咱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咱們這一派，當師傅的都欠著徒弟的，我師傅當年在元黃教外等了我四年，你小子更狠，竟讓我等了十幾二十年！”

聽著老劉頭玩笑的話，我笑道：“這能賴我嗎？這事我又不知道，你咋不早點跟我說呢？”

老劉頭無奈的一攤手，“前兩天我說了幾次，你又不肯，之前你爺爺天天提防著我，跟防賊似得，我要敢跟你提這茬，你回去再跟他說禿嚕了嘴，那他得跟我豁出命去！”

“我爺爺知道咱倆有師徒緣這事嗎？”我問道。

老劉頭苦著臉道：“知道，我第一次登你家門，就把這事跟你家人說了，他們本來都同意的，說好等你懂事後，便正式拜我爲師，學道術。可借命之後，你爹媽離家走了，奶奶兩年後也去了，從那時起，你爺爺便一直說我用的是妖術，說啥也不肯讓你跟我學了，還撂下狠話兒，我若敢再施展妖術，或偷摸的拐帶你，他就帶你走，天涯海角讓我找不到你，我一聽這給我嚇得，從此便不敢再動用道術，無奈，不能憑一身本事吃飯，我只得開了個棺材鋪子賴以生存。哎，你是不知道，這麼些年，爺戰戰兢兢的，燒個香都怕被他聞見味兒……”

看著老劉頭那誇張的樣子，我‘噗’就樂了，想起小時候，老劉頭給我講個鬼故事啥的，確實都囑咐我，回去千萬別跟你爺爺說，有時候我不小心說漏了嘴，或者聽了故事害怕，夜裡不敢一個人出去尿尿，被爺爺逼問出來後，爺爺還真就找去老劉頭家門上跟他理論，看來爺爺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

這時，老劉頭瞅了一眼牆上的鐘，道：“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我看了一眼掛鐘，都將近十一點了，倆人這一說，竟過去了將近仨小時。

老劉頭塞給我一把手電，囑咐我先別開，到了地兒再開，然後他打院子裡扛了一把？頭，我倆摸著黑就出了門！

“爺，你不會真要去挖墳吧？”看他那架勢，我邊走邊問道。

老劉頭搖頭道：“墳那晚我都挖完了，今晚咱們去張家老宅！”

“爺，張家都沒人了，宅子也都塌了多少年了，你去那兒幹啥？”我茫然的問道！

老劉頭嘿嘿了兩聲道：“就是因爲沒人了，爺纔去的！”

老劉頭話一說完，我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他們張家人死後，留下了啥金銀財寶，被你給知道了，你挖人家墳沒找著，完了又去挖人家老宅！”

這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的幾句話兒，把我自個兒都給說服了，我點了點頭，覺得我這推斷太有道理了！

想到這兒，我兩眼當時就放了光，強壓著激動，捏著嗓子道：“爺，這要真能挖出啥寶貝來，咱們可不就發財了嗎，難怪你要深更半夜揹著人來，這種事兒，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越想越興奮，我緊攆著老劉頭的腳後跟問道：“爺~爺，我說的對不對？”

老劉頭歪頭看了我一眼，嘖嘖道：“爺以前咋沒發現，你小子還這麼貪財的啊？猜的差不多了吧，不過挖的東西沒猜對，再猜！”

“不是金銀財寶？難道是古董玉器？或者是藏寶圖啥的……”腦子裡飛速的轉著，把我能想到的值錢玩意兒，幾乎都猜了個遍。

另外，有一點我覺得老劉頭說的不對，這個跟貪財不貪財的沒啥大關係，主要是一想到挖寶貝，這心裡頭就激動，那種激動咋都安奈不住！

我說了一連串的可能之後，眼巴巴的看著老劉頭，老劉頭卻只是一味的搖頭，這給我急的。

老劉頭像是有意要看我焦急的樣子，無論我咋問，他都是那句話，到了你就知道了。

被他吊的心裡抓心撓肝的癢，無奈，我只得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片刻，我忽然頓住腳步，恍然大悟的回頭道：“爺~我知道了，一定是鑰匙，孫道長說的那鑰匙對不對？”

“不對，你就別瞎猜了！這眼瞅著就到了，你咋就沒點兒耐心呢？”老劉頭有些不耐煩了。

我心說，你這都吊了我好幾個小時了，啥耐心不早磨沒了，可瞧他那樣兒，我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也是糾結不出個啥結果來了，於是我換了個問題問道：“爺~孫道長跟你要的鑰匙是啥？管啥用的？你到底有沒有那鑰匙？”

老劉頭這回真火了，虎著臉道：“我沒啥鑰匙，也不知他指的鑰匙是啥？你咋就那麼多心事呢？你聽這村裡的狗叫的，待會把人給叫出來，往後再有這事爺就不捎帶你來了！”

一聽這話，我趕緊閉了嘴，可別真被我問急眼了，一扭頭回去了，那我還不得納悶死！

片刻，我們就到了張家老宅那裡，那裡的房子都塌了，一眼望去滿目瘡痍，斷壁殘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蕭索！

老劉頭嘆息道：“房子就怕空，都是一個時期蓋得，有人的住著的好好的，沒了人氣的都塌了！”

我沒有老劉頭那麼多感慨，我看著這一片廢墟，心裡有點兒著急，道“爺，這麼一大片地兒，咱們打哪兒下手挖？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老劉頭搖了搖頭，把？頭遞給我，繼而從懷裡掏出一個盤底大，古色古香的羅盤，在殘垣斷壁間走了起來。

我見老劉頭一臉嚴肅的樣子，沒敢上去問他這是幹啥，只是緊跟在他的身後！

走了沒幾步，老劉頭忽然站住，他在地上用鞋尖畫了一個圈圈，道：“這裡！挖！”

說完挖字後，老劉頭不慌不忙的跳上半拉牆頭，耷拉著腿坐在了那裡。

我看看坐的板正的老劉頭，又看了眼手中的？頭，心說，感情我這便宜師傅帶我來是當壯丁的啊！不過一想到挖寶貝，當壯丁我也認了！於是我擄了擄袖子，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在老劉頭說的那個點上挖了起來。

我看過了，老劉頭讓我挖這地兒，大約是在這戶人家的堂屋中心。這屋子是自然倒塌的，倒了又有些年歲了，加上這些年日曬雨淋的，土，石，瓦，葦箔啥啥的基本都壓實了，一點兒都不好挖，我這一邊挖還的一邊往出撿拾瓦片，石頭，挖了約莫有二十多分鐘，我才挖了個半米多深的坑，算起來，這也就剛剛挖到這戶人家的地面兒，要想挖出地下的寶貝，那得猴年馬月啊！

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我苦哈哈的看了眼老劉頭，老劉頭起身走到坑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羅盤，疑惑的蹙眉道：“挖著了！竟然這麼淺？！”

挖著了？在哪兒呢？

我低頭找了一圈，除了了亂七八糟的土石外，啥都沒有啊。

“你出來，我看看！”老劉頭說完，一把把我拉了上來，把羅盤遞給我，自個兒跳進了坑裡，蹲下用手刨了起來！

我掂了掂羅盤，沉甸甸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玩意，好奇多瞅了一眼，只一眼，我就看見羅盤上頭那個針，竟然在微微的顫動，針尖直指我挖的那個坑的位置。我往後退了兩步，他顫動的輕了點兒，再退，它便靜止不動了！

我心說，難怪老劉頭如此確定寶貝就埋在這裡，感情是羅盤給他指引到這兒來的啊！

“常生，羅盤給爺，給爺照著亮兒！”老劉頭忽然招呼了一聲。

我趕緊跑過去把羅盤給他，拿手電筒給他照著，只見那羅盤上的針，在坑中擺動的更厲害了，老劉頭瞅了一會重新遞給我，自己則拿起一塊破瓦片，在坑的西側挖了起來，挖了沒幾下，他就挖出了一截木頭，木頭挺粗，南北橫跨著！

“竟然是主樑！”面對著挖出來的東西，老劉頭似乎很意外。

我更是失望，一直琢磨著能挖出點稀罕玩意兒，可挖了半天，竟只挖出了一截木頭！“爺，是不是你這羅盤出問題了啊？”我不甘的問著。

“不可能，這是我師傅留下的陰陽風水羅盤，從未出過岔子，應該就是這個了，沒想到啊！真沒想到……”

老劉頭一連說了幾個沒想到，然後他在梁木上仔細的找了一番，最後從腰間摸出一把刀子，往橫樑側面一插，一撬，一塊巴掌的木片兒被他撬了下來。

這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透過老劉頭撬開的那個豁口，我看見一個黑洞洞的窟窿，這梁木竟然是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