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父母他們纔回到家,哥哥、姐姐見我這個弟弟回來,非常的高興,和我聊了很多關於學校的事情。父母最關心的還是我的成績,當他們聽說我考得還可以的時候,顯得非常高興。
第二天,我和父母一同到了牛大叔家,牛大叔是四爺的長子,四爺的喪事在他家辦。
牛大叔和我們是本家,四爺過世,我家裡人還有穿孝的份。四爺的靈堂就擺在院子裡,大紅棺材罩在靈棚下,棺材前擺滿了各種供品,一對紙做的童男童女站在兩側,院子裡站滿了同村幫忙的人和姓牛的本家及牛大叔的親戚。
村裡人看到我隨父母走進了院子,都和父母搭訕著話,自然對我這個能在重點中學上學的學生更是問長問短。因爲在他們的心中認定,在一中上學的孩子將來一定會考上大學的。我們村已經好幾年沒出過大學生了。
我能不能考上大學,那還是三年後的事情。所以對他們的詢問,我只是含糊應付。
我在媽媽的指引下,來到擺放四爺的靈柩前尊尊敬敬地磕了三個頭。之後,跟隨著媽媽來到了另一間屋子裡。
這間屋裡的炕上擺滿了白布,王家二嬸、張家大嫂、龐家三嬸正在炕上忙活著撕扯孝服和鞔著布鞋。她們見我進屋,王家二嬸對我說道:“曉宇回來了,放寒假了吧?我給你把鞋鞔了。”
我脫下鞋遞給二嬸說道:“嗯,昨天放的。謝謝二嬸,給您!”
在二嬸爲我鞔鞋的時候,張大嫂爲我撕了身孝服,其實就是扯了塊布,中間開個口,把腦袋鑽過去,前後一放把身體全部遮住。之後她又爲我縫了一個孝帽子,前面還加了一塊紅布條,說明我是孫子輩的人。穿上孝服,我感覺還暖和了不少。
我穿好孝服、穿上鞔好白布的布鞋來到了外面,穿著孝服、戴著孝帽的牛家人都站在外面。尤其是牛大叔、牛二叔顯得特別傷心,大姑和二姑蹲在四爺的靈柩前邊燒紙邊哭泣著。裡裡外外顯得非常的淒涼。
我們那裡死人入葬有很多講究的,首先有大三天和小三天的說法。大三天就是人在晚上十二點後死的,則滿三個白天才能進棺下葬。小三天是人在晚上十二點之前死的,則兩個白天就可以入棺下葬了。
還有人死後入棺的第一天晚上十二點整,孝子孝孫都要在靈堂前燒紙哭喪,名爲燒驚冥紙,好讓死人安息、靈魂走好並在陰間有錢花。
再有就是出殯當天十點進行見棺行禮,所有親戚裡道,但凡與死人的家裡有一丁點關係的人都要在靈前磕頭,大多爲三個。這是持續時間最長的一項活動,長的可達兩個多小時。
磕孝頭,俗稱磕歲,是死者長女最難受的一件事情。如沒有女兒的死者,則有長孫女磕。就是所有人都磕完頭後,長女或長孫女按照死者死時候的年紀一個一個的磕孝頭,一直磕滿爲止。如果死者年紀有八九十歲,那他們的長女或長孫女磕完八九十個孝頭後,都會到雙腿打顫、站都站不了的地步。
我曾親眼見過我們村的李家大姑,年紀都六十多歲了,爲她九十五歲的父親磕孝頭,她磕到六十幾個就已經站不起來了,硬是在她兩個兒媳婦連攙帶架下磕完了九十五個孝頭。剛磕完,李大姑就癱在了地上,雙腿抖得厲害,後來聽說她的腿爲此腫了挺長時間纔好。
雖然磕孝頭這個習俗人人都知道不好受、傷身體,但它依舊在一代一代人中流傳下來,至今也沒有被摒棄。
如今四爺死了,他的年紀爲七十八歲,按習俗,那七十八個孝頭就要由大姑來磕。大姑的女兒、兒子和兒媳婦知道大姑的腿有毛病,都不贊成她去磕這孝頭。本來二姑已經答應替大姑磕孝頭的,但怕遭到人們背後議論的大姑在四爺出殯那天竟拼命磕完了那七十八個孝頭,她磕完孝頭差點就隨四爺一塊埋了,這都成了村裡當時的笑話。
晚上看屍也是特別難熬和恐怖的事情。張大叔和李大伯是村裡經常被請去看死屍的人。四爺一死,他們就被大叔和二叔請了過來。他們一整夜看屍總要吃點喝點什麼的,死人家就要有人爲他們準備東西。
也許是大家看到我沒什麼事做而且是連鬼都不怕的人,所以就被留下來伺候張大叔和李大伯晚上的飲食。自從上了高中,我便成了夜貓子,一旦晚上睡覺晚些,整晚都會精神得不得了。
也就是這一個晚上,讓我遇到了一件讓我一輩子都感到恐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