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青山道長,外衣劃破多處大洞,低垂著頭,面如死灰,而最讓我驚異的是,原先硬硬的山羊胡,此時卻亂成一團柔草,貼在下巴處,看來元氣盡傷。
而我詭異地發現,我此時額上的靈符卻是有輕微的異動。本能地用了手去按住,剛才咬破的中指此時還在微微地冒著血,血觸靈符,不再異動。但只要一拿開手,卻又有了微動,只得緊緊地按了,淚流滿面。
陡地響起的敲門聲嚇了我一跳。我的租住屋門窗緊閉,敲門聲輕而柔。我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少許,敲門聲住了。而緊挨著大門的窗戶上卻是出現了一個人影,媽的,那不是玉珍那小妮子嗎,清清楚楚地印在窗戶上。玉珍也似發現了我,臉上現出狐迷的笑。這娘們咋找我來了?那胖老板莫非飛了?
正想著答個話,卻是怪異地發現,跌坐于地上的青山道長身形竟是有了微微的悸抖,我一直是依了道長跌坐的身子,緊緊地護在他的身邊,此時感到他的整個身形似朝我壓過來,盤著的雙腿竟是一下死死地壓住了我的雙腳,讓我挪動不得,而道長還是一片死灰。
我正想著和外面的玉珍說個話,讓她等一會。
卻不料,門外的玉珍見我沒動靜,伸出手來再度拍打著窗戶。這一下,只把我駭得脊梁上再度陰涼嗖嗖。天啦,這哪是玉珍那小妖精的手,赫然就是那拍過我車窗的白骨一樣的手呀。莫非?我不敢往下想。
而窗處的玉珍見我還是不動,突地詭異地一笑,飄然而去,我一下感到魂都隨之散了去。而讓我一下快嚇得倒地的是,我明明看到了一只血蝙蝠嗖地一下飛走了,那一聲“咿呀”,就炸在我的心底。
好在,地上的青山道長似慢慢地復元。胡須竟是一根根地彈出,傾刻間又似我見之時的硬硬的模樣,整個人如充氣一般,慢慢地鼓漲了起來,面色開始恢復如常。
我喜極而泣。一連串的變故,讓我把青山道長看作了此時自己唯一的依靠。
啪地一下,青山道長身形陡長,整個人站了起來。急急地拉了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額上的靈符還在,我整個人并無別的異樣,青山道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作孽呀”,青山道長說,“我以狗之元血助陰鬼渡陽,本想她會有所領悟,哪曾想,百密一疏,自作主張妄動了元血,卻是將一眾小厲鬼給喚醒了,這下還真是出大麻煩了。”
我再次驚得睜大眼。
青山道長再次細細地打量著我,說:“和我所料不差,你的身上有一種靈異之氣,扶正可祛邪靈,而妄動則助鬼陰呀,你注定是個帶刀之人。”
我不明所以。
青山道長說:“最后你會明白的,剛才,虧了你的靈血,我也是最后拼命一賭,不想賭贏了,你的至靈之血,和我的至陰之血,相融可成元靈,殺傷力極強。現在,我還得去多搬些救兵來了,剛才我險被邪體所傷呀。祭出了我所有靈符,看來我還是修為不到呀。”
我指了指額上的靈符問:“那我這怎么辦呀,我這個樣子如何出得門呀。”
青山道長說:“現在我給你取下來,再用我倆的元靈暫壓,但也只是權宜之計,容我多些日再解。”
說完,青山道長口中默念咒語,將我的中指放在他的手臂處,竟有兩股鮮血流出,猛地一劃,一下按在我的額頭,靈符應聲而落。我照屋內鏡子時,我額上多了一個隱隱的紅點。
青山道長說:“暫將邪靈壓住,先只能這么辦了,后面的事,我也說不準了,看我倆的命數吧,但愿靈刀畢現呀。”
我點點頭,不多問,現在發生的太多的事,問不清。
青山道長又從隨身的衣袋內取出一串銅鈴,遞給我說:“我的畢生法力,盡傾鈴上,可罩你小鬼無法近身,但于陰靈無效。危急時搖鈴求救,我可來幫你,但切記,每日只可搖動一次,我之法力現在還只能日行八百,夜走一千。如若事態危及你命,可投鈴自救,鈴之法力,可困厲鬼兩個時辰,你盡可拼命逃之。但時辰一過,法力盡失,那時如果還是逃之不出,你我都赤裸于厲鬼之中,兇險更勝!此招需待到萬不得以時才可為之,所謂賭命而已,切記切記。”
我雙手捧著接過銅玲。突然問,“剛才您養元時,像是我昔日女友來找我,您困住我,我沒去,但我這女友卻又好生怪異呀。”
青山道長說:“那是幻像,不是你女友,是陰鬼還想占了你的意念,趁我法力弱小時,想把我們倆都拉走,我本是法身,有這等厲鬼近身,我會有本能的保護,這下你得當心了,我不在時,你事事都要帶個心眼,不可再按平日習慣貿然行事呀。”
道長語落,我是驚得一身冷汗,這以后,還真得當心了。
我剛想說說還有今晚的午夜之約,但青山道長已然起身,阻止了我的話,只說:“有些事,還看機緣吧,不可多說,亦不可說破。”說完急急起身離開。
我摸了摸那個還在身上揣著的桔紅色的錢包,一下又覺得陰氣繞脊,但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呀。
我不敢出門,也不敢有什么別的大的舉動。坐在我熟悉的租住屋里,環顧四圍,竟覺有著絲絲的詭異泛動。媽的,這才叫活見鬼呀,難道我年輕輕的,就這樣交待了?都他媽口中所說的溫柔富貴鄉,我可是還沒享受呀。想想又是恨起了玉珍這小妖精,緣從她起,一下將老子的人生幾近翻轉。
突地額上隱隱作痛,對了鏡子查看,原先隱隱的紅點卻突然發亮,就如一個人在發功拼命阻止著什么。我忽地明白,道長之語猶在耳際,紅點一明一暗,明時我如舊,暗時竟像是有隱隱的磨刀音想泛起。馬上平心靜氣,固住意念,咬著牙恨玉珍的心念放下,很快,紅點恢復如初,我整個人又平靜下來。
天啦,臥草,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再不可妄動意念。冷汗隨之而下,只得靜靜地坐了等待時間來到。
時至夜晚11時30分,我輕輕起身,按了按身上揣著的銅鈴,還有那個桔紅色的錢包,輕手輕腳地出門。天啦,我自己熟悉的屋子,熟悉的環境,而此時我倒像個賊一般。
下樓,風竟比平日陰冷,顧不得多想。上車,啟動,還好一切如常,徑直朝了白天的向家里路口駛去。
小城夜生活守舊,街上一片清冷,偶有行人匆匆而過,在我眼中卻如游魂。唉,自作孽呀,搞成了現在這番草木皆兵的境況。
11時52分,車近向家里路口。
突地感覺到懷中銅鈴似有微震。車燈無端地忽明忽暗起來,朝前一看,我的個媽額,白天野狗所壓之地,此時竟是聚了成團的血蝙蝠,爭搶著已然已近消失的血跡,紅紅的眼睛交織在一起,似一團紅黑分明的圓球,在路中間滾動。
車停,我卻不敢下。
懷中銅鈴已有了明顯震動。空檔,我索性一腳猛油,小車發動機一聲怒吼,轟地一聲,血蝙蝠盡數散去,銅鈴歸寂。心下駭然,知道是青山道長的銅鈴護了我,小鬼不可近身。
時至11時57分,還有三分鐘,心中突地莫明緊張,再次按了按桔紅色的錢包,壯著膽子下了車。
我緊貼車門,車未熄火,發動機溫柔地歡叫,此時間,卻是這個不會說話的物件忠實地陪伴著我,想起玉珍,心中竟有絲莫明的酸楚。
“大哥真守信呀!”一個女聲伴了一團紅色的影子突地飄近,我竟不知道是從哪飛出來的。罷罷罷,不去想了。
我哆哆嗦嗦地遞上那個桔紅色的錢包,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大哥這是咋啦,要好好謝謝你呀,我剛下夜班,我們上班時不準打電話,所以只跟大哥說了一句話,不想,大哥真實誠人呀。”面前明明是女子正常的嬉笑聲。
壯了膽子借著昏黃的路燈細看,是白天那個紅衣女子,只是比之白天,更顯嫵媚,身材高挑,發絲輕垂,面容嬌好,雙峰鼓突,細腰圓臀,如果不是一連串的怪異事發生,這還真的稱得上是一次標準的艷遇。
“想來大哥你知道了我叫李艷,謝謝呀。”女子接過錢包,嘩地一下拉開,聲音讓我的心一驚,本能地朝車門一貼。
李艷哈哈大笑,“大哥這是咋啦,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說著從包里盡數掏出那三百多元錢說:“就這么多了,大哥,如大哥瞧得上,日后再謝。”
我慌慌地擺著手,嘴唇還是哆嗦得說不出話來。而我明明看見,那雙手,對,就是面前這雙手,這是明明白白在我眼前出現的第三次了,如森森白骨,昏黃的路燈下,竟似閃著瑩白的光。
不能再等,我猛地拉開車門,整個人迅急地坐進駕駛座。
卻是就在同時,我感到一個紅影竟是比之我還迅速,似一縷紅煙,無聲無息地飄進了我的車后座。
我的車突地如老牛喘氣,哽哽咽咽著似要熄火卻又拼命掙扎著響動。
整個車身顫個不停,忽地又似像被要抬起來的感覺,我手忙腳亂掛不上檔,心下駭得一片慘白。車外明顯感到有風呼呼吹過,貼著我的車身發出嘯叫。今兒晚上沒起風呀,我的天。
“大哥救我,有人要害我!”車后座突地傳來一個聲音,卻是蒼老無比的女音。
轉頭一看,還是那個紅衣女子李艷,不知什么時侯坐上了我的車后座。只是此時整個人縮成一團,臉上卻是皺成一團,發絲散亂,猛看之竟是如一老嫗。天啦,什么節奏?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大哥救我!”蒼老的聲音明明是從李艷口中發出。還大哥呀,怕不是我要叫你奶奶呀。
躲是沒處躲了,逃也逃不得。更要命的是,我的車檔也掛不上,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吃力,明顯有支撐不住的感覺。
“怎么救?”我終于拼盡全力從哆嗦的嘴唇里擠出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