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給我們基建處召開了盛大的酒會,當然也是捎帶上了財務部,讓我和老錢都參加了。一向摳門的老總,這一單,因是特別的順利,賺得盆滿缽滿吧,破例地豐盛無比。大家都給我和老錢敬酒,連被老錢稱為孫子頭的老總也和我倆連干三杯。說真正的功勞還是我和老錢,以后的運作模式都像現在這樣,這是經過實踐檢驗了的,證明是成功的模式。
所有的這些話,我和老錢都沒有聽清楚,老錢和我碰了一下杯,說了聲草。
不知道老錢怎么想,但我知道,我和老錢都是想的一樣。紅包發(fā)了,大大的,我和老錢拿在手里,沒有半點的喜悅。
當然,我和老錢都醉了。
過后聽送我們倆回來的同事說,你們倆滿嘴的糊話,還直叫著什么殺呀殺的,還有喊著什么聽不懂的名字,當然,大家只當是醉話了。
醉了,人醉了,心也是醉了。醉過一次,當是重新活一回吧。腦中再沒有了那霍霍的磨刀音,而那一段的記憶,卻是在心里劃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我和老錢成了生死之交,無話不談,當然,我們的部的業(yè)務,成了例會上經常表揚的對象,有同事羨慕地說下次有這好事,帶了他們一起去吧,好歹撈個先進,也像我們一樣,拿個大大的紅包。
我和老錢都是苦笑不已。人前顯貴,必得人后受罪,這是一種心累。
閑了時,我和老錢只去酒吧,喝一小杯,從來不把自己喝醉,怕的是,不經意間,又是彌起什么思念來。
玉珍如換了一個人,絕口不提南村的事,正如我也是絕口不提那曾經的一堆白白的肥肉,壓在她身上的感覺。是的,我們都需要忘記一些什么,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老錢的愛人,是一家大眾洗浴城的老板,是那種大塘子,開了很多年了,生意一直不錯。我曾開玩笑地說,你這是愛好成了終身的追求。而老錢忘向遠方的目光,卻是一片的空洞,他說只有把自己深深地陷進那熱熱的水里,才能感覺到全身每個毛孔的張力,才能阻止自己那如韁的思緒。老錢一直沒和我提半點關于南村的事,從那次慶功酒會后,老錢和我,都是在刻意地回避什么,沒有再提半個字,但卻是望向雙方的眼里,都知道那里面,有著豐富的內容。
人來人往,各安其命。
這句話,總是在我和老錢的腦中回響不停。
老錢用獎金給自己置辦了一身簇新的行頭,本服煥然,整個人精神無比。老錢穿著嶄新本服,在我面前轉著圈,問我怎么樣。我說當然好了,只是沒讓靈妙然看見,要不,還不得撲向你好懷里呀。話出口,我發(fā)覺自己說錯了,一直絕口不提的事,此時沖口而出。老錢臉色默然,突地問我:“李心,你說人有來世嗎?”我不好說,拍著這個如當初墜進去的我一樣的人的肩說:“來世有來世的活法,今世我還盼著你和嫂子生個大胖小子,我好升級當長輩呢。”老錢笑了,說你還真他媽地鬼精鬼精的,嫂子有了,可能是下半年,你會當長輩的。兩人說完,卻是一起沉默,心中,有一層紙,此時千萬捅破不得。
我終于和玉珍看完了所有的樓盤,打完了所有的雞血后,買了一套房子。只是,在樓層的決定上,一向順從的我,此時和玉珍叫起了勁,玉珍絕意要選中層的,說是中間最好,有高度,也有質量。而我絕意要選高層的,說是站得高看得遠。
最后玉珍依了我。只是看向我的眼里,閃閃爍爍。我們小城的樓盤最高的是四十五層,我選了四十四層。玉珍說數字不吉利,我說最好了,你沒唱過歌嗎,這叫發(fā)來發(fā)去,左右都是發(fā)呀。這樣一說,玉珍也依了我。其實玉珍我知道她心里知道,選高層,我懷了一個心思,我想,要是李艷有靈,怕是哪天飄來,找到我,還容易些。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罷了。
花光了我和玉珍所有的積蓄,還有一部分貸款,我搬進了新居。
第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繁花燦然,花香撲鼻,是哪里呀?我細看,像靈山,又像是正靈洞前,亦或是三界,還像是阿修羅界,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大群的姑娘們,大家笑著,朝我走了過來。而李艷等四個領頭的姑娘,走在最前。
李艷說:“你好狠心,一次都沒來看我。”
我說看不了,太忙了。
李艷笑著說到你真正休息的時候,我們就能見面了。句話,卻是說得我冷汗浸浸。真正的休息,怕不是我已入陰界。李艷見我這樣,笑站上前,輕輕地拉了我說:“別怕,開玩笑的,牽掛一個人,總是會讓人瘋狂,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好好活著,我不會去看你的,謝謝你選了那么高的住處,那天我?guī)Ы忝枚既タ催^了,真好,嫂子很漂亮,比在南村我們見到時更漂亮了。”
我問你們現在怎么樣了。
李艷說好得很,還記得詞兒嗎?你們走后,我們和詞兒又聯(lián)系上了,她現在接了上仙的職位,專事陰靈接引成仙轉靈,很忙,但卻是還記得舊情,所以,現在我們都是在抓緊積陰德,煉靈法,也想位列仙班呢。
我說這好呀。
李艷見我說好,兩眼此時突地蓄滿淚水,直直地望向我,輕輕地說:“你以為我是想成仙嗎,我整天整夜地修煉不敢懈怠,不是想成仙,而是我怕等不及,陰身終有散盡時,而仙身卻是永立于天地,到那時,我就能等到你了。”
一句話,說得我淚流滿面。
良人良廝,今夕何夕呀!
而此時,靈妙然上前,拉了我的手淚流不止。我輕輕說:“我還和老錢一起,老錢馬上要當父親了,你不高興嗎?”靈妙然使勁地點頭,說是高興高興,而點頭間,卻是淚水嘩然而下,眾姑娘們又是一片的隱泣聲。我說都是高興事,怎地搞得這么悲傷呀。
旁的白尚潔還有欲花池主,輕輕地說:“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變癡情于飛鳥,其中有對是你們。”
李艷此時已然泣不成聲,直說死妮子你是在我心口上再撕鹽呢。我無語凝噎,什么仇什么怨,看千帆過境,總不是離人淚千行。而日子,卻是依然依著固有的規(guī)律,在行進著,不管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李艷突說:“你留下的刀蓮陣,已然歸置了,因了詞兒的原因,此時的三界,盡是太平,我可以靜待于你了。”
我點點頭,一切的殺伐,總是如過眼的云煙,陰血翻滾,哪抵得風和日麗。
此時白影翻起,李艷淚眼迷離,說是要去煉功了,一日不修,一日不食。
我知道,有夢想的日子,總是讓人覺得充實無比。我搖手告別,卻是突地一股冷風吹來,我?guī)字恋洌腿惑@醒,卻是玉珍拿了濕毛巾,在擦著我的額頭。
玉珍見我驚醒,輕輕地撫著我的頭說:“做惡夢了吧,全身都是冷汗,燙得不得了,我是嚇壞了,卻又不像是感冒發(fā)燒,所以,給你擦下,不想你真的醒了沒事。”
我臉上遺有淚痕,我相信,玉珍是看到了,而剛才玉珍所說的話,說我全身滾燙,卻是斷定我沒事。我知道,她心中已然知道我在夢中經了什么,這個聰明的女人,此時就在我的身邊。
我輕輕地摟了玉珍,玉珍的身上一片的甜香,這是真實的,而真實的,永遠是最美麗的。
玉珍輕輕地依在了我的懷里,對我說:“李心,我們要個孩子吧,男孩就像你一樣勇敢,女孩就像南村的姑娘們一樣漂亮。”
玉珍去過南村,經過那些事,所以,說出的話,聰明而得體。
我的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卻是使勁地點火點頭,一把將玉珍摟得更緊。而此時,玉珍喘息聲起,順勢倒在了我的懷里,春風十里不如你,這注定是個沉醉的夜晚。
在日子衍生著日子里,有三件事值得說說。
第一件事,是玉珍懷孕了。嬌得不得了,我也樂意地充當起了她的小跑兼使喚者,這沒什么奇怪的,春種秋收,自古皆然。
第二件事,是老錢一定要組織我們兩家去看了花展。一個肚子更大,一個挺著個肚子。但花展確實很漂亮,什么花都有。老錢在花間流連,間或不經意地眼角有淚光盈動,我碰了碰老錢的手,要他注意點。老錢說沒什么,過去的都過去了,這次來,還真的就是讓所有盛開的繁花,為自己的心中做個結。我點點頭,這個句號劃得讓人心里有點哽咽。
第三件事,是老錢的兒子終于出生了。我和挺著肚子的玉珍都去看了,是個大胖小子,老錢高興得合不攏嘴,直說下個就輪到你了。過后,孩子滿月,依了老錢老家的習俗,去附近的廟里求了個簽。那一臉裝樣的老道,突地睜開雙眼,說是上上簽,要加香錢,我和老錢都是毫不猶豫地加了。出來后,卻是人潮中,突地一個精瘦的老者從身邊飄過,直說娃兒長得好,此娃有福份,定成大器。而回過神再找時,卻是滿滿的人流,找不見了。
我和老錢都沒有說,而此時這個小兒卻是笑臉如花,如盛開的白蓮,那樣燦然。
我們是在所有興奮的人流中走回家的,真的很高興。
因為,人來人往,這日子,有著真實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