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悄悄隱去,漸漸西沉的太陽露出了些許的滄桑。錢盈兒醉心于鄉(xiāng)間的那種純美,久久不愿離去。他們牽手漫步在田間小徑,那晶瑩滴翠的露珠兒,那偶爾飛過的彩蝶,乃至田間勞作的線條粗獷,穿著土氣而隨意的婦女,這一切在錢盈兒眼里都是一幅畫,一首詩,一段樂曲。
“走吧,天快黑了。”
王德厚看了看暮色將至的天空,催促錢盈兒。
“好美的地方,真不忍離去。”
錢盈兒感嘆道。
“那你就住在這里吧,小心晚上被狼捉去了。聽說這里的狼都是未婚的,被它們搶去了,你可就回不來了。許多年以后,你就會領著一群狼崽子,變成它們的狼外婆嘍……哈哈……”王德厚又開啟了他的幽默,笑著說。
“瞎說,不可能。這里是平原哪來的狼啊?”
錢盈兒不信他的話,繼續(xù)悠閑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突然,一陣風過,把路邊小樹上殘留的幾顆雨滴抖落,錢盈兒正好用衣袖接住。
“殘雨斜日照,夕嵐飛鳥還。”
錢盈兒突然想起了王維的兩句詩,正迎合了此時的景色。她好久沒有這樣舒暢愜意的心情了。
“哎呀,這就是差距呀!看來,咱們的差距很大。你的話,我聽不懂。”
王德厚嘆了口氣,搖搖頭。
“偷閑丟卻凡世憂,忙織歡樂夢不愁。”
錢盈兒隨口吟誦道。
“這又是哪位大詩人的名句呀?”
王德厚看著錢盈兒那身書卷氣,不由得從心里產生一種仰慕,不,是仰視,他對她需要抬起頭仰視。
“我,錢大詩人。”
錢盈兒仰起臉,柳眉稍稍挑起,嘴角微翹,笑容里帶有些許的傲慢。
“呵呵……錢大詩人?你呀?回去好好沖個涼,你就成大濕(詩)人了。”
王德厚取笑她,錢盈兒不服,繃起臉生氣地掄起秀拳朝他的胸部擊去。
“不許動,你今天最美……”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攬如懷里,看著夕陽下的美景和美女,他醉了。
就在那個婉約的黃昏,他如癡如狂的吻了他的女神,就在那片靜美的田間,她第一次熱烈的回應了他……
“回去吧,天黑了。”
她睜開眼睛望著他,眼神里溢出了甜蜜。
“走,回家。”
他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今晚你住哪里?”
錢盈兒再次問起這個問題,王德厚笑了笑。
“還去驢圈吧,它離不開我。”
“哈哈……”
兩人一起笑起來。
那一晚,她是給他留了門兒的,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去驢圈,她想就在今晚圓了他的夢。但誰知天不遂人愿,小寶半夜突然發(fā)起了高燒,沖散了他們無言的約定。
王德厚像一個父親一樣抱起小寶,敲開了村里衛(wèi)生所的大門。
打過針吃了一些藥后,小寶的體溫恢復了正常。
第二天,他們開始準備回去了。錢盈兒在母親床頭和她說了好多話,雖然母親沒有絲毫的反應,但錢盈兒依然忍不住要把心里話說給她聽。
“姐姐,我也有話要告訴媽媽。”
小寶跑進屋里,很認真很嚴肅的說。
“好吧,你和媽媽說會兒話吧。”
錢盈兒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了小寶。
“媽媽,我想告訴你,我們有一個和你一樣好的媽媽,她就是姐姐。姐姐像媽媽一樣照顧我們,還有一個比親爸爸都好的爸爸,他就是德厚哥哥。媽媽,你好好養(yǎng)病吧,我們現在有媽媽的愛,也有爸爸的愛,你就放心吧……”
小寶哭了,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番話,一定是發(fā)自內心的。他的確已經把姐姐和這個沒有任何血緣的哥哥,當成了母親和父親。
聽了小寶的話,錢盈兒哭了,王德厚也哭了。他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兩個孩子,不辜負他們給自己的這個稱謂,要做他們的好“父親”。
辭別了母親,他們決定離開了。在王家人的送別聲中,他們又踏上了回去的路。
回到城里,錢盈兒又陷入了新的憂愁和困境。愁云再次爬滿了她清純的臉龐,一遍遍數著手里僅剩的那幾百塊錢,看看日歷,該交房費的日子又到了。
“咱們還剩多少錢?”
王德厚問。
“三百二十五塊四”。
錢盈兒準確的報出了剩余的數目,王德厚聽了心里也掠過一絲憂愁,但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愁容滿面,因為他是個男人。他要讓她笑,要讓她開心幸福的笑,因為他愛她。
那天,他很沉默,一天都沒說幾句話。
第二天,當錢盈兒起床時,王德厚已經出門了。
走在喧囂的街頭,他不停地思索著。眼下,找一份工作是當務之急。于是,他去了勞務市場。蹲在馬路邊等了好久,也沒見有人來招工。
“唉!還是上網去看看吧。”
王德厚自言自語,說完他站起身去了一家網吧。
打開網頁看著那眾多的招聘信息,王德厚痛恨自己,他后悔自己小時候沒有好好念書。現在連養(yǎng)豬場招聘,都要有大專以上的文憑。想想自己:唯一的一張畢業(yè)證是村里的小學發(fā)給他的,中學只上了一年多,就和同村的小伙伴兒一起輟學了,為的是每天能有時間多看會兒電視。
“唉!后悔也晚了。”
他又自言自語了一句,繼續(xù)瀏覽網頁。突然,他看到了一條招聘送水工的信息,覺得這個可以試試。記錄下了聯系方式,他走出了網吧。
王德厚撥通了那個電話,在對方的指引下他去了那家桶裝水站。
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很瘦,腿腳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人很和善,說話總是面帶笑容。
“叔叔好,我們剛才通過電話的,我是來應聘的。”
王德厚看著那個人,然后開門見山地說。
“嗯,小伙子看起來挺結實的,不錯。”
那人打量著王德厚,微笑著說。
“我以前做過裝卸工。”
王德厚很誠實的說。
“哦,那你一定有一把子力氣了?”
老板再次看看他問道。
“算是吧,送水應該更沒有問題。”
王德厚很有自信地說。
“不過,我這個水站不大,盈利也不多,所以給不了你太高的工資。只能是計件工資,送一桶水給你一塊錢。”
老板如實說出了工資的結算方式。
“可以,我可以多勞多得呀!我會好好干的,盡量多送些。”
王德厚認為只要給了他這份工作,他就會好好干,盡量多掙些錢。
“那好吧,你可以先試一下,正好我這里有幾個客戶等著要水呢。”
那位老板說著,指了指門口的那輛裝滿水桶的三輪車。
“您把地址告訴我吧,我馬上就去送。”
王德厚向老板要地址,老板很快就拿來了一張紙條遞給他。
“這是一些老客戶了,本來有一個小伙子一直在我這里送水,這些都是他負責的。可是昨天他突然說不干了,說他家里出事了需要很多錢。他去找了一份高工資的工作,一個月一萬多塊呢。”
老板的話讓王德厚心里顫動了一下,他很羨慕別人找到了那么賺錢的工作。
“請問:是什么工作呢?”
王德厚問那位老板。
“唉!煤礦工人,工資雖然很高,可是工作性質太危險了。”
老板嘆口氣說。
“那個煤礦在哪里?”
王德厚很急切的問,他已經心動了,很想去試一下那份工作。因為他要負責一個特殊的四口之家,還要替他最愛的人給病臥在床的母親進行治療。而這一切,都需要錢。
“不遠,城東三十多里路,有公交車可以直達。”
老板隨口回答了一句,沒想到王德厚聽了,放下水桶轉身就走。
“唉!小伙子你干嘛去呀?!”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我要走了。”
王德厚說完直奔公交車站……
為了心里的那份摯愛,他決定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