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明月孤寂地懸掛在夜空,宛如夜神之眼靜靜注視著黑暗的大地。
而在深黑的地底,龐大而恢弘的黑暗都市中,位於舊城區(qū)與新城區(qū)的交界,兩道黑色的身影如利箭飛速地竄行。
前方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高大男子,然而此時男子的臉上卻寫滿了恐懼,眼珠佈滿了血絲,彷彿只差就要崩潰。
男子的嘴脣微微顫抖,若是放在以前說自己會被人嚇得六神無主,那麼絕對會換來自己不屑的嘲諷,但是,若放在此刻,那麼絕對會給你無比肯定的回答。
繼承大破滅時代之前不死吸血鬼的優(yōu)秀基因,金髮男子一向認(rèn)爲(wèi)自己是高人一等存在,即使是在這個弱者強食的地下黑暗都市。
不過,所有的驕傲都被身後那個惡魔給毀掉了。眼睜睜看見自己的同伴只因剎那的不留神就被狂風(fēng)雨般的子彈掃射得體無完膚,垂死之際痛苦向自己伸出手向求救,但下一刻便變化作了縹緲的塵埃。
對死亡的無限恐懼令他瘋狂地逃避——逃避那黑洞洞的槍口以及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眸。
“砰”
聽到這聲槍響金髮男子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接著,刺骨的疼痛便從自己的左臂傳來。
驚恐地看去,自己的身體上已經(jīng)沒有可以稱之爲(wèi)左手的部位了,除了那殘留著一截餘肢的肩膀。
鮮血濺到他自己的臉上,讓那張扭曲的臉更顯瘋狂。走投無路的男子瞥見一個懷抱著嬰兒的婦女,頓時露出的了邪惡的笑容。
伴隨著婦女悽慘的嚎叫,金髮男子一把將嬰兒搶到自己手中,然後用散彈槍指著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的嬰兒,對那個從黑影中走出的男子發(fā)出恐嚇:
“不……不準(zhǔn)動,你要敢動……”
可是,凱斯的動作並沒有改變。他神色自若的舉起手槍,對著有些呆愣的金髮男子扣下了扳機。
爆響聲——就連大象都會瞬間暴斃的衝擊力,把身材高大的男子炸飛到半空,直到撞碎商店的玻璃櫥窗爲(wèi)止。
凱斯接過因驚嚇發(fā)生大哭的嬰兒,隨後放在地下。然後徑直朝金髮男子走去,半蹲在瀕臨垂死的男子面前,猛然抓住他的金髮向上提。
“告訴我!你們是什麼組織?基地在哪裡?人數(shù)有多少?”
“……嘻嘻嘻,哈哈哈哈……”
已經(jīng)透露死亡氣息的男子臉上浮現(xiàn)出惡毒的笑容,滿是血污的嘴不屑地撇了撇。
“別指望我會告訴你!哈!去死吧!該死的教廷走狗……??!”
詛咒謾罵聲被刺耳的槍聲打斷。金髮男子身體扭曲地抱著被轟掉的右手——
“要殺你們,就得破壞你們的腦幹、頸椎或心臟……就這是說,這種程度的傷你還不會死掉,不過痛苦依然存在?!?
“……”
滲血的嘴脣發(fā)出了兩三個單音,凱斯仔細(xì)地聽完後,接著丟下瀕死的男子,全無興趣地轉(zhuǎn)身離開。
新城區(qū)街道上的人們?nèi)伎吹媚康煽诖?,不比那些在舊城區(qū)罪惡流竄的兇人,新城區(qū)的人較他們來說還算是良民。
人流自動分開,所有人的眼睛中都透露出恐懼,如同注視著魔鬼,但其中有一個不一樣——那是憤怒的神色。
“你……你不是人!”
丟出的花瓶打中凱斯的背部。凱斯轉(zhuǎn)身望去,剛纔的那個婦女懷抱著渾身僵硬的嬰兒,直勾勾地瞪著他。
“你不是人……你不配當(dāng)人?!?
“別……別這樣……你會沒命的!”
旁邊的人試圖發(fā)出勸阻,但婦女仍吐出了憎恨的咒罵聲。
根據(jù)凱斯的判定,在當(dāng)時那是最佳的處理方式。就算採取其他的方法,至少會有四到九人的傷亡,恐怕嬰兒都逃不脫慘遭殺害的命運。不過他沒有必要解釋什麼,只是將手臂指向質(zhì)問者的方向。
“‘不是人’?肯定?!?
“!”
模糊的槍聲——飛濺的暗紅色血液將婦女的臉沾染的斑痕點點。
而眼前是凱斯神父的右臂,迸射藍(lán)色的火花和深紅色皮下循環(huán)組織。絕緣材料的人工皮膚翻起一大片,原本應(yīng)該打爆嬰兒頭部的散彈,全部射入了凱斯記憶塑膠製成的人工皮膚中。
“我是教廷國務(wù)院異端宗教裁判所特遣裁判官R——III——‘血手凱斯’?!?
凱斯一邊保護著母子倆,一邊將M13的槍口對準(zhǔn)在玻璃碎屑中,那個用最後一口氣,抓著散彈槍的男子那張被憎惡扭曲的臉。
“還有,我不是人——而是機械?!?
金髮男子的頭部,隨著槍聲漂亮的爆炸開來。
…………
地下的世界沒有太陽、月亮諸如此類的天體,能提供光明的是一塊塊懸掛在空中的阿爾法水晶,自動產(chǎn)生光能的特異晶體。隨著時間的變化,光線的強弱也會改變。而此時有些陰冷的光線,說明是地上世界的午夜——這是黑暗都市的計時標(biāo)準(zhǔn)。
清冽的銀光從碎裂的落地窗撒落進空曠的停車庫——雖然這裡面沒有一輛汽車。
夜風(fēng)夾雜著寒氣呼呼地刮過,穿梭巨大的石柱之間,彷彿惡鬼在地獄發(fā)出的**。
一個身著深藍(lán)色貴族長袍的銀髮年輕人輕輕地走在死亡般寂靜的車庫,手持著一把巨型的銀槍,閃爍著冷冽寒光的眸子尋找著潛藏在黑暗中的獵物。
“出來吧!現(xiàn)在是公平的一對一,有什麼人能在單挑的情況下戰(zhàn)勝所向披靡的黑暗德魯伊!”蒼月用嘲諷的語氣大聲呼喊,讓聲音一遍又一遍迴盪在石柱之間,“蒼鷹般的目光、豹子般的力量、黑熊般的力量,還有什麼能使你害怕,黑暗德魯伊?!雖然你背叛了森林與大地的女神,但你原來的神並沒有剝奪的力量。是什麼讓你學(xué)會怯弱?”
“你贏了?!焙诎抵凶叱鲆粋€纏著藤蔓的人影,同時拖著一個渾身被藤蔓囚困的金髮少女,“讓我們來公平的決鬥?!?
“很好?!鄙n月微笑地點了點頭,“先把那個少女放在安全的位置,我不想波及無辜的人?!?
“滿足你的要求?!焙诎档卖斠翆⑸倥舷虿贿h(yuǎn)處的石柱,讓她倚靠在石柱上。然而就在蒼月的注意力被自己安置少女的動作吸引時,透過身上藤蔓的遮掩,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穿過腋下,對著蒼月的胸口噴射出奪命的子彈。
“砰”
睜大雙眼的蒼月似乎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但灼熱的子彈就已經(jīng)洞穿了他的胸膛,鮮血如泉水般濺射在灰黑色的石柱上。
被藤蔓封住嘴巴的金髮金瞳少女發(fā)出了悲傷而絕望的嗚咽聲,晶瑩的淚花頓時溢滿了眼眶。
“黑暗不只教會我怯弱,同時還教會了我狡詐?!焙诎档卖斠敛竦男β曪@得格外的刺耳,猶如金屬的磨擦聲,“光明正大隻是失敗者的藉口罷了?!?
黑暗德魯伊的視力並不會受黑暗的影響,然而視網(wǎng)膜反應(yīng)的畫面卻是被正中胸膛的男子,正在緩緩地站立起身子。
“哼!你原來也是那骯髒蝙蝠的變種,那麼,就嚐嚐銀彈的味道吧。”對蒼月中彈後仍站起來這一現(xiàn)實雖然有些驚訝,但顯然還不到慌亂的地步,有條不紊地更換著子彈,看著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蒼月,他嘴角牽出不屑的微笑,“吸血鬼稱自己有所謂的不死之身,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謊言罷了。與其傻傻的捱上幾顆子彈來證明自己種族的強大,還不如直接殺死對手來的有效,這就是你們的愚蠢之處,骯髒的蝙蝠!”
“我戰(zhàn)鬥中從來不躲閃子彈?!?
蒼月的聲音輕輕的,如同飄灑的柳絮。
但這被黑暗德魯伊認(rèn)爲(wèi)是茍延殘喘的象徵。
“噢?很好,那麼……就去死吧?!?
銀子的子彈劃出一條死亡的直線,彈頭閃耀的光芒明顯是因爲(wèi)受到神聖祝福的緣故,若這顆子彈打在吸血鬼的身上,那絕對一場惡夢。
“嘭”
子彈入肉的沉悶響聲,肌肉被無情地撕裂,鮮血濺射出優(yōu)美的圖案,彷彿古老的魔法陣。在清冷的月光下,粘稠的鮮血汩汩地流動,透露出一股憂傷的感覺。
蒼月並沒有倒下。
而黑暗德魯伊那一抹諷刺的笑容卻越發(fā)濃烈了。
“砰”“砰”“砰”
在連續(xù)而急促的槍聲中,蒼月的身體就如同暴風(fēng)雨中一株嬌嫩的幼苗,在銀彈的洗禮中如篩糠般瘋狂的搖擺,亦如在操偶師手下身體扭曲震顫不止的木偶。
潺潺涌出的鮮血把周圍的土地染成了血色,血腥味無聲地蔓延開來,滿身瘡痍的蒼月終於再一次倒下——
灰塵肆意飛揚。
少女看著眼前悽慘的一幕,不由得閉上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然而眼淚就無聲地順著臉頰的滑落,抽噎的聲音在這突然寂靜下來的世界是如此的清晰。
黑暗德魯伊佈滿藤蔓的蒼老臉頰抽動著,似乎是無聲的笑容。
“多麼脆弱的生命?!?
悲天憫人的聲音就像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善者。
德魯伊轉(zhuǎn)過身,結(jié)痂的手指托起少女細(xì)嫩的下巴,牛奶般的皮膚與灰黑色的老皮呈現(xiàn)出鮮明的對比。
“那麼,下面是屬於我們的夜晚了?!焙诎档卖斠恋哪樕巷@現(xiàn)出猥褻的笑容,“讓我進獻長老之前好好享受一下你?!?
少女的眼睛驚恐地睜大,鼻尖汗津津的,彷彿看到了什麼無比恐怖的事物。
德魯伊似乎很滿意少女此時的表情,就在他要再進一步動作的時候,終於發(fā)現(xiàn)一絲不對勁。
少女眼中的驚恐似乎並不是爭對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東西?!
正欲回頭的德魯伊突然定住了,冰冷的觸感從自己的頸後傳來——那是槍械得觸感,靠著德魯伊靈敏的鼻子,甚至可以嗅出死亡的硝煙味。
一滴水珠滴落在額上,卻在劃過眼睛的剎那留下一抹血色的印跡——是血液?!
黑暗德魯伊覺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爆裂一般,一股寒煞之氣由腳底直衝腦門,接著遊走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慄。
“那麼,下面是屬於我們的夜晚了,親愛的黑暗德魯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