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因為長舌怪病鬧得炸開了鍋,又是請神,又是求醫,但都沒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具體犯病原因。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輕狂自然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的。
更何況。
鎮上茍大夫父子主動尋到她,咨詢請教這怪病之時,輕狂一句:“既然得病的都是這村中極其愛碎嘴之人,那必定就是地獄里的閻羅王看不過去,要給予她們懲罰,凡人,還是不要和鬼神為敵的好……”
茍大夫父子兩個豈會是憨傻之人,頓時就明白了這里面必定有蹊蹺。
面對這個素未蒙面的將死之人都能出手相救,同住一村的村民犯病,年丫頭卻露出頗為玩味的態度,父子兩個敢肯定,必定是那些犯病的村民冒犯了這丫頭,所以才遭此一報。
于是,父子兩個自然會裝傻賣給了輕狂一個面子,沒有再插手此事。
沒有讓這些嚼舌根子的長舌婦受滿一月的教訓,輕狂這口惡氣怎么能出得了……
接下去的幾天。
輕狂帶著小白虎過得甚是悠哉,白天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搗鼓搗鼓防身暗器,累了就帶著小白虎去村子里一處結冰的湖面滑滑冰,一人一虎過得既充實,又愜意。
這一天。
正當輕狂和白小妞在湖面上滑得正是酣暢不已,誰知道,余光卻瞄到遠處一大波人群,浩浩蕩蕩的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
年近花白的里正,帶著親昵且充滿無盡歡喜的聲音沖輕狂高聲呼叫著。
“丫頭……輕狂丫頭,快……快趕緊回家來,你的……你京城的家人來了……”
輕狂看著平日里那故作威嚴的裝深沉的里正,此刻猶如報信討賞賜般小廝似的模樣,身子頓時停了下來。
心里瞬間咯噔一下。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當輕狂近距離的走進后,人群最前面的,是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美大叔,有著一張浩然正氣的國字臉,留著美須,渾身透著說不出的威嚴與儒雅,一看,便是那種久居高位之人。
那雙眼睛,最讓輕狂注目。
男人那一雙狹長且眼尾微翹的雙眼皮杏眼。
和她如同一個模子出來的,此刻,那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里,正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輕狂假裝不知,充滿敵意的揚起下巴,戒備的詢問。
“你是誰?”
男子聽聞此話,瞬間眼中露出了濃濃的傷痛和愧疚,激動的大步朝輕狂走了過去,失控的張開雙手,敞開懷抱就要去摟抱輕狂,帶著濃濃的低沉鼻音訴說著。
“小三,我是你爹啊……。閨女,爹尋找了你整整十三年,還以為……還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我們父女相見之日,沒想到,爹盼了這么多年,終于讓爹給盼到了……盼到了……。這一定是你姨娘在天上保佑著我們,牽引著我們……。”
小三?
輕狂頓時就被這個稱呼給雷到了。
同時,在男子即將靠近她時,頓時毫不客氣的就一掌使勁狠狠推了過去,若不是被身旁的侍衛眼疾手快的攙扶住,這自稱為她爹的男人,肯定就要當眾出丑摔個大馬趴。
“男女授受不親,你說是我爹就是我爹啊!你要是我爹的話,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有來找我?”輕狂滿眼的掙扎,有著痛苦,有著激動的欣喜,厲聲的沖男子怒吼著。
把一個本以為是被父母拋棄且多年后又被尋找到時的矛盾心理,演繹得淋漓盡致。
便宜老爹還沒有開口,老爹身旁滿是殺氣的侍衛,倒是搶先一步不平的開口訓斥了。
“大膽……三小姐,眼前這位可是身居宰相之位,你的生身父親,你怎么能如此大逆不孝的對生父動手呢!你……”
還不等侍衛說完,剛剛站穩的宰相父親,不悅的一揮手,目光凌厲的掃了一眼身旁的侍衛。
“武休,不得對三小姐無禮……”
武休只得不甘的閉嘴。
而一旁站立著的里正,此刻聽聞讓他引路的人,居然就是大燕權傾天下的宰相的,瞬間驚得膝蓋一軟,頓時就跪倒在地。
宰相,那可是皇帝身旁的左右手,那只是在閑談之間,戲文里面才會聽到的人,此刻居然就在他的身邊,還和他說過話,激動得瞬間就不能自抑。
“小三……。對不起,是爹爹讓你受苦了……。當年若不是你和你姨娘上香途中遭遇了報復爹爹的匪賊,你姨娘也就不會死,你也就不會同家人失散了這么多年,都是爹爹的錯,爹爹沒有保護好你們娘倆……”宰相紅著眼,陷入了悲痛之中,緩緩自責的訴說著。
神情里。
五分自責,三分真誠,還有兩分輕狂看不懂的隱晦復雜之色。
讓一貫直覺過人的她,都分辨不出,眼前這個便宜爹內心對她究竟報以何種情感。
此人若不是真情流露,便是城府極深之人。不過想想也是,能坐到宰相之位的人,若沒有幾分手段,怎么可能坐得穩那個位置。
看著這密密麻麻,足有三十多個彪形大漢的精兵隊伍,輕狂不難看出,這些人個個都身手不凡。
突然,輕狂察覺到了這便宜爹話語里的不對勁。
姨娘?
這不是那些妾室的稱謂嗎?
難不成,她的娘,是個小妾,而她,就是小三生的小小三?
想到這里,輕狂頓感滿頭黑線……
不過,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畢竟,她如今還沒有任何勢力,同眼前之人所抗衡。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是我爹?”輕狂顫抖著嘴唇。
在場的人還以為是她太過于激動。
但實則,輕狂卻是被氣的。
“小三啊!本相真是你爹,難道,你沒有瞧見,你有著同為父一模一樣的眼眸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啊!還有,你的左邊小手臂上,有一處暗紅色的月牙胎記,這下你總該信了吧!”宰相頗為風趣的指了指他自個的眼睛,隨即又指向輕狂的左手手腕。
果然,輕狂聽聞此話,頓時便徹底相信了。
一下子撲進了宰相的懷抱,失控的哇哇嚎叫大哭了起來。
“爹……爹爹啊,嗚嗚……你可總算是來尋我了,爹你不知道,這些年女兒都是怎么過的,從小,我就被村里的人罵,都罵我小野種,小雜種,罵我是有娘生沒爹養的狗崽子,嗚嗚……。”
輕狂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
眼淚鼻涕直接統統朝著宰相的胸前上招呼了過去,緊緊擁抱著宰相的雙手,更是每伴隨著說出一句話,而重重的拍打著。
那情形,簡直就如同村子里撒潑的潑婦一般。
宰相身后的眾人,頓時就被看到的這一幕,給驚得瞪大了雙眼。
宰相被輕狂緊緊的勒住,呼吸本就困難,聽到輕狂這么一說,把他都給罵了進去的各種污言穢語,再這么被輕狂雙手一拍打,心臟感覺都快被拍掉了,臉色憋的青紫,又氣又怒的差點就一口氣提不上來了。
“三小姐,快放開宰相大人,沒看到你爹都快喘不過氣了嗎?”侍衛趕緊過來一把把輕狂給拉開。
宰相身子晃了晃,這才恢復了呼吸。
“武休,退下……”
“爹,你沒事吧!對不起,都是女兒太笨手笨腳了,傷了爹爹你……”輕狂好似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滿臉的愧疚道歉著。
宰相慈祥的笑了笑,泛紅的眼睛望著輕狂,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小三啊!這些年,真是委屈了你了……”
當余光瞄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里正,瞬間,威嚴的眸子,迸射出駭人的兇光。
“哼……你放心,那些曾經詆毀過你的人,爹爹一定幫你報仇的……我年振遠的女兒,豈能被人給白白欺負了去……”
不得不說,久居上位的人,這么一擺譜,還果真是很有氣勢。
里正頓時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好似篩糠一般。
想求饒,就代表著他承認曾經欺負過輕狂。
可不求饒,又害怕當了被殺雞儆猴中的那只震懾猴子的雞。
兩難之下,最后一咬牙,豁了出去。決定先發制人,用于認錯,反正他只是暗地里同家人嘀咕叫罵過輕狂,又沒有當面罵過,最多就是個連帶責任。
“宰相大人啊,都是我沒有管好這村子里的眾多碎嘴之人,求你責罰……。”
看著里正滿臉淚水鼻涕的咚咚磕頭求饒,輕狂卻笑得一副很是解氣的模樣,乖巧的站在宰相身旁,略帶忐忑的拉扯著宰相的衣袖搖晃了幾下道。
“爹爹……”
“嗯。”
“真好……女兒如今也有爹爹了,有親人了,女兒今后再也不用被別人罵是小野種,小雜種,是……”
“乖女兒,今后你將是我年振遠府中的三小姐,再也不會有人看輕你了……”
再次聽到野種兩個字,宰相的嘴唇禁不住不著痕跡的抽了抽,趕緊出口打斷了輕狂還沒有說完的話語。
而宰相的眾多下屬,皆是滿臉的尷尬之色,一副眼觀鼻鼻觀心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模樣。
不過,卻一致的在心里點評:“這三小姐,不僅舉止粗俗,沒有教養,更是十足缺心眼的家伙……。”
“爹,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女兒?”
“當然……。你可是爹苦尋了多年的閨女啊!爹爹虧欠你太多,怎么能不心痛你呢?等幾天回到京城,爹爹一定會讓你成為讓世上最幸福,最令人羨慕的世家女子……”宰相慈愛的摸了摸輕狂的腦袋承諾著。
回京城?
果然,她還是逃不掉的……
也罷!
不管真情假意,目的為何,等她弄清楚了一切,她就不信,憑借她的腦袋瓜和手段,就算榮華富貴謀不到,一條生路還是能謀求得到的……
“爹,你是說,要帶我去京城?”輕狂頓時喜極而泣,顫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驚喜。
“當然了,你是我的閨女,在沒有出嫁之前,自然是要同爹爹,同家人在一起的……”
“爹爹,你真好……”
一副父慈女孝的場景,在冬日冰天雪地上演著,倒是頗有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