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陳董奉了某人命令回來,并不準備召開董事局會議,而是先召集了公司高管。這樣一來,那些向來把自己當成長達主人的董事們心里感覺不舒服了,不高興了。
他們拿著錢,養著這些干活的人,結果這些干活的人,反而得到比他們更大的重視,他們投資者的權利被對方是擱到了哪里去了。
陳家銘回到自己長達的辦公室,書桌上的電話因此響個不停。
他看著都沒有接。站在他旁邊的蔡姐,伸手幫他接起話筒:“是,這里是陳董的辦公室,陳董他不在——是范董嗎?好,我到時候把您的話轉述給陳董。”
掛了電話的蔡姐,對著陳家銘剛要再說什么,電話又響了,她只好伸手再去接。
一個電話接著一個。
蔡姐幾乎手忙腳亂。
李常智敲門走了進來,因為她現在都不是長達的員工了,只能是給陳家銘做些最基本的文秘工作。
走進來見蔡姐忙得滿頭大汗,李常智嘴角一彎,有些不屑。
陳家銘終于開了口,問蔡姐:“都來過電話了嗎?”
“是。”蔡姐抓著話筒,說,“幾乎所有董事局里,和陳董有過關系,沒有關系的,都打了電話來問候。”
問候,而不是問詢。這事情算是夠耐人尋味了。是想必都想著他陳家銘恐怕是未來的新主子了,有套近乎的意思先。
陳家銘手里抓著簽署文字的金色鋼筆,頓了頓筆頭。
李常智把手里的,根據他吩咐的文件遞了上去,然后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陳董,我們長達的主營業務,莫非要變了嗎?”
蔡姐嚇了一跳。
長達什么業務要變?
到現在為止,都是長達的地產集團在給長達創造價值,長達到現今的根基,都是由地產打下來的。再說了,長達那些公司里的老一輩,有經驗的員工也好,董事也好,都是搞地產的人。如果說要變,豈不是不僅僅是長達業務的問題,是——
對此,陳家銘很明顯沒有準備對她們做出任何解釋。
李常智觀察到了他微揪的眉宇,都知道這些主意,肯定都不是他自個兒的主意,是顧暖出的。
這個顧暖,究竟想干什么。想到顧暖這么一個聾子都能對著他們指手畫腳的,李常智打從心里感到不舒服。
顧暖回蕭家之后,睡了足足三個鐘頭,到傍晚快五點鐘了,才稍微醒了過來。
因此,那個蕭家慈善基金會自稱自己像總統一樣忙碌的洪主席,在蕭家里整整等了將近三個小時。
等到要吃晚飯的時間了,洪主席肚子里饑腸轆轆。
管家從屋里面走出來對他說:“稍等會兒,少奶奶就過來見你。”
終于是醒了嗎?洪主席想,想著這個節點,是不是對方會邀請自己留在這里吃飯,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算壞事。
再等了半個多鐘頭的樣子,他再次快等到沒有信息的時候,終于從客廳連接其它地方的出入口里,看見了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洪主席確實是不曾想到,曾經,會有這樣一個女人,來掌管蕭家。畢竟看之前蕭鑒明的態度,都是沒有準備讓女人來接管蕭家的。因此,或許之前蕭淑梅或是蕭淑蘭打過電話給他,但是他都借口沒有去見人。
只能說,眼前這個女人,和蕭淑蘭她們完全不一樣,做事遠比外表狠辣多了,突然一句斷了他基金會的資金來源,直接讓他喝西北風的話,真不是什么人能做出來的。
顧暖依舊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出來見客。只看客廳里從沙發中站起來的男人,中等身材,矮胖,像只厚墩子,一看圓圓臉是油光滿面的。
做慈善的,都是長得像彌勒佛的身材面孔嗎?
“讓你久等了。”顧暖走到客廳,說。
洪主席聽見她這話馬上一笑,道:“不會久等。少奶奶請坐吧。”
對方后面那句話,倒是讓蕭管家立馬皺了眉頭,這人以為自己誰呢。
是誰呢?這么一個人,竟然能掌管蕭家舉足輕重的,能幫蕭鑒明把名聲傳宗接代流芳百世的重要人物,遠比公司的掌門人更來的重要。
因為一家公司有可能會倒閉,但是慈善基金,可就不一定了,活的,恐怕勢必要比一家公司的壽命要長。
顧暖本來對慈善基金這個東西,是沒有怎么關注的,一切的注意點,源于她老公那時候在山上突然對她父母說的那番話。
她老公肯定不是平白無故這么做的。說大白是由于繼承了父母的傳統,可能正是如此。
基于此,他所關注的東西,她肯定要幫他留意。
洪主席在顧暖沒有坐下之前,已經屁股先挨上了沙發,他的體重,甚至讓支撐的沙發腿發出咯吱的聲音。
顧暖初步推測,他的體重,至少一百五十斤以上。
洪主席沒有等她說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因為顧暖讓他在這里等著等得太久,幾乎磨去了他的耐性,現在可以打開話匣子吐出滿肚子郁悶了。
“少奶奶,我可以明白少奶奶為什么急于找我說話,是生怕慈善資金出了什么意外,這點少奶奶盡管放心,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我們蕭氏的慈善基金會從來都沒有出過問題。”
蕭氏慈善基金會?顧暖的眸子里掠過一抹不留痕跡的光。
她倒真不是找對方過來一開口就打算問這個。對方卻急于給她說明了什么了?
原來這個慈善基金會,不是蕭鑒明和太太創立的。是在阮汝珍去世后,由蕭鑒明,大概是為了孝敬自己老母親的緣故,為了留住自己老母親的名,于是給創立了這樣一個慈善基金會。那么,明新醫院,是蕭鑒明在太太過世之后才建立起來的。
這些,顧暖之前真的沒有仔細去調查過,因此可以說是毫不知情。她突然想到找這個洪主席來說話,當然只是像之前說的那樣,因為自己老公關注慈善資金的事兒。
“現在,蕭氏的慈善基金會,是都做了些什么,有哪些支出?”顧暖問了個最基本的問題。
洪主席聽她這個問題立馬一笑,很顯然把她當成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說教了,說道:“這個少奶奶不知情真是不應該呢。董事長可是一個非常愛做慈善的生意人,一直享有在慈善界的美名。我們基金會,造福蒼生的事,可就多了。我一時肯定也沒有辦法給少奶奶講全了,要不,少奶奶看哪天有空,上我們那里看看。”
顧暖對此搖了下頭,道:“我身體不太方便,家中又要照顧病人,醫生讓我不要隨便亂走。我找你來,除了問問,沒有其它。”
只是問問,卻讓他在這里苦等了四個鐘頭。洪主席心里那是什么樣的想法,可想而知。洪主席的嘴角微沉著,說:“那這樣吧,如果少奶奶想更具體了解些什么,我讓我底下的人,打成報告給少奶奶過目。”
“這個倒不用。”顧暖依舊一幅好像不用對方麻煩的口氣說,“專門打份報告不得大費周章的。這樣,你現在打個電話,讓你們財務的人,把所有基金會建立以來的財務報表存儲的電腦硬盤,拿過來。我會派人幫手去搬電腦。”
洪主席聽她左一句不用麻煩右一句不用麻煩,本來還得意地勾著嘴的,再聽到她最后那些話,直接是嘴巴半張,目瞪口呆。
“少,少奶奶——”洪主席把打結的舌頭打開,猛地咽了下口水,隨之沉降臉色,幾乎變成黑臉包公,聲音凌厲地說,“少奶奶說的恐怕我是辦不到的。”
“嗯,基金會的財務狀況有什么問題嗎?”顧暖像是不解。
洪主席說:“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少奶奶并沒有這個權利命令我做這個事。”
“我沒有這個權利?”顧暖微瞇起一雙眸子。
“是。”對方斬釘截鐵,那股吃了不知道什么的氣勢,竟然比老鱷魚更甚的樣子。
“那好吧。”顧暖說。
洪主席遲疑的眸光落到她臉上。
果然,顧暖對身邊的人說:“從現在開始,一分錢都不能給基金會了,同時,廣而傳之之前那些蕭家的朋友們給基金會捐過款的這個事情。”
“少奶奶!”洪主席蹦地跳起來,氣勢洶洶的,仿佛自己才是這家里的主人吼道,“你要知道你現在做的是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從現在開始,這個家里的每分錢都是我掙的,我要捐到哪里,不都得找個安心踏實的,能捐給一個連捐出去的錢到哪里去都不給我看的地方嗎?”
“你——”洪主席伸出的一只手指幾乎指到了她臉上,“你說這家的錢你掙的?”
“我收購了長達集團,所有資產都屬于我的了。因此,不是我掙的,誰掙的?”話畢,顧暖接過蕭管家遞過來的那杯茶水,示意對方可以按照她剛才說的話去做的了。
洪主席是站在原地,杵了老半天。
顧暖眼角瞄了瞄他臉上,只知道這人,固然和明新醫院的那個高院長,是形象類似,但很顯然,骨子里是兩種人。
“既然少奶奶沒有其它事兒,容許我先走一步。”洪主席道。
說完,他也不準備再看顧暖的臉色,轉頭就走,直接走出蕭家大門口。
這等氣勢,連從樓上下來的蕭淑菊一看,都吃著莫大的驚。怎么,現在一個代替他們掌管蕭家基金的人,都能如此趾高氣揚,氣焰囂張到壓過主人的頭頂了。
蕭管家對著顧暖說:“這人,其實幾乎都沒有來過蕭家。上次,老太太讓我打電話給他詢問事情的時候,他的態度也不怎樣。”
顧暖只知道一點,這人,連她放出的話都不怕了,說明,她要的那個慈善基金財務狀況,是個命根子。
蕭淑菊是看不明白的,走下樓來之后,開始發起牢騷:“這人是怎么了?弟媳,這個慈善基金,有什么問題嗎?”
顧暖聽到這,更是有對這個傻老三翻白眼的沖動,不過終究沒有,口風稍微一轉,道:“三姐知道之前嫁給林家時帶去的嫁妝去了哪里嗎?”
“哪里?”蕭淑菊其實不太想提起林家樂的事,那是她心里的痛。
可顧暖見她傻到這個地步了,倒是終究不得不提點下她:“三姐再仔細回憶一下,林先生,真的從來沒有提起過諸如此類,說可以以兩個人名義捐款的事嗎?”
啊?!蕭淑菊大吃一驚:“你,你意思是說,他把我的錢,都轉到他名下的基金會了嗎?他拿我的錢去做慈善了?這么奇怪的?”
一點都不奇怪好不好。根本,就沒有做什么慈善。按照林家樂這種自私自利的生意人,慈善基金,是最好的避稅手段不說,而且是極好的轉移資產,傳給后代的方式。
蕭淑菊待再明白點來龍去脈之后,登時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好了。
她的錢,說到底,真的是被他都挪給他親生女兒用了。真是,比起被他花掉更讓她氣死的節奏。
“其實——”顧暖道,“如果三姐能有保留一些相關證據,比如可以說明,他當初說好的,這些錢,是兩個人的名義捐出去的話,那么,僅憑三姐以前和他存有的夫妻關系,這筆錢,說不定是可以追回來的。”
蕭淑菊聽了她這話二話不說,轉身跑上樓,沒過會兒,她急匆匆拿了個包下來,沖出門口。
忘都忘了謝顧暖一聲。
顧暖也用不著她謝,因為都知道她要去干嘛,那相當于已經是幫她顧暖收拾人了,是最好的道謝方式了。
所以說,這個所謂富人慈善基金的貓膩,絕對不是一丁點兒。
顧暖嘴角再瞟回去,可以看見屋里角落里一個人影閃現的樣子。
而那個被她鋒利的眼神抓住了身影的唐思禮,被迫走了出來,對她說:“我不是故意竊聽的,只是剛好聽見。”
“但是已經足以說明,唐教授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眼看她一句話拆了自己的西洋鏡,唐思禮無話可說:“那是因為,我當年受教育的時候,受到了蕭家不少恩惠,總不能忘記吧。”
顧暖抓住了他這句話尾:“怎么,不是我老公,私人贊助你去海外留洋的嗎?”
“老板資助我的時候,我已經先受到過相關慈善基金的救助,得以上了大學。”唐思禮說。
這個腹黑的外科教授,倒是很少在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私事。
顧暖先是一愣,是從他這話里,陡然都要打個冷顫的樣子。
唐思禮觀察她的臉色再變,卻也有些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顧暖擺了下手:“打個電話讓高院長過來。”
本來都這么晚了,突然還讓人過來。這個事,該有多急。
高院長知道她是什么人,是自己真正幕后老板的太太,那肯定是不敢耽誤的,急急忙忙坐車過來了。
在來到她面前,高院長都來不及打聲招呼,只聽顧暖問:“你現在醫院里招聘的員工,大部分來自哪里?”
高院長想,這個用得著問嗎,道:“因為我們醫院,和幾家醫學院都有合作關系,因此,他們學校畢業的尖子生,會優先給我們錄取。”
“幾家醫學院?”
“是。”
“都是由蕭氏基金會捐助的學校嗎?”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蕭太太。”高院長一邊回答她的話,一邊挺納悶的,她突然問起這些不找邊際的話做什么。
顧暖卻是執拗地繼續問了下去:“那些醫學院,應該都是有很多慈善基金捐助是不是?”
高院長撓著腦袋:“這個,肯定是的了。企業家,想捐款,捐給學校的話,是一個重要的途徑。再有些學校,本身校友會龐大,都會主張讓校友捐款。學校里的慈善基金捐助,應該是很多的,五花八門。具體要問哪個基金會,肯定要問到學校相關人士才知道的。”
顧暖問到這里,似乎是問不下去了,一句話都沒有再說了。
那真正躲在暗地里的人,聽見她這話,才真正地叫做后怕。
這時,要說到湯叔了。本來,蕭鑒明病了以后,湯叔一直都作為蕭鑒明的主力軍,在蕭鑒明身旁不離不棄的。但是,在聽說顧暖要來了以后,湯叔突然就不見蹤影了。
其實湯叔沒有完全離開蕭家。
蕭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到蕭管家的操控的。因為要知道,蕭家真正的主子,說起來一直都是蕭鑒明。
因此,為了堤防蕭管家在蕭家里一個人獨大,蕭鑒明肯定要安插自己的棋子在其中。這顆棋子,被安在了廚房。
湯叔,根據廚房里的眼線提供的消息,知道了顧暖在疑心基金會的事,連明新醫院都一塊懷疑上了。確實很令他吃驚。
他為此都異常焦急起來了,不知道蕭鑒明什么時候能真正恢復到以往的精神狀態。因為,眼看顧暖不止挖公司,并且在挖蕭鑒明的老窩和過去。再被這個女人抓住什么把柄,蕭鑒明怕是真的被剝皮到體無完膚了。
收拾好自己行李的趙夢瑾帶著弟弟趙夢慶,告別了章三鳳,坐上車,來到了蕭家。從今晚開始,這對姐弟要在這里和顧暖一塊住。還要和老鱷魚一起相處。
顧暖在客廳等著他們的樣子。
趙夢瑾牽著弟弟的手進門,沖顧暖點了下頭,并沒有在客廳里逗留,是帶著弟弟,直接爬到二樓,先去看蕭鑒明了。
于情于理,似乎也該是如此。晚輩必須先見最大的長輩。
小布丁對這個面孔過于嚴肅的姥爺,一直心里有畏懼,躲在姐姐身后,進了老鱷魚的房間。
蕭鑒明在床上,似乎似睡似醒的,有時候兩只眼睛睜開,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仿佛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里和另外的人對話。
趙夢瑾面對他這種狀態,只是微微垂了下秀眉,走到床前,喊了聲:“姥爺。”
小布丁怯怯地跟隨姐姐叫:“姥爺。”
老鱷魚仿佛都沒有聽見他們兩個人的聲音。
隨之,趙夢瑾對旁邊本來守著蕭鑒明的下人說:“從現在開始,姥爺由我們這些親孫來照顧,你們都可以出去了。”
似乎聽見了她這句話,蕭鑒明的眼珠子動了動。
本來很害怕的趙夢慶,看到了這一幕,有些吃驚,叫道:“姥爺你原來在裝睡。”
小孩子,永遠是童言無忌的。
蕭鑒明閉上眼皮。
趙夢慶突然沒有覺得什么害怕了,因為看起來裝睡的人,更怕他們。
問題是為什么姥爺會突然變得害怕他小布丁了?聰明的這孩子,腦瓜里一轉,趴到了老鱷魚的床邊,噓噓兩聲:“我有時候看書看到太晚了,怕被媽媽查崗發現,因此也會躺在被窩里裝睡。”
趙夢瑾聽見弟弟這真的是太聰明的話了,笑著,拉把椅子坐在了床邊。當然,她可不會像年幼的弟弟那樣,有什么話都對著老人家說。
在聽說趙家姐弟要留在他們姥爺的房間里照顧老人,顧暖對于有些擔心的蕭管家等人說:“沒事,況且有你們在屋子里,隨時都可以支援。”
在蕭管家轉身要走時,顧暖又說了一句:“算了。”
算了?
蕭管家對她這句話,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
那湯叔,在洪主席走后,是一路開車跟蹤洪主席。
洪主席也注意到了他跟來的車,于是停在了某個安靜的地方,走下車來和湯叔說話。
“董事長究竟怎么樣了?”洪主席問,表情當然有些焦慮和不安,因為眼看那個家好像真的是由顧暖做主了。
湯叔搖搖頭:“暫時,還是像前幾天那樣沒有什么精神。”
“這可怎么辦呢?”洪主席打著自己的手掌心,狀似十分苦惱,“她看起來,都是打算把董事長和老太太放在慈善基金里的棺材本拿來私吞了。”
湯叔儼然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這,有可能嗎?”
只覺得顧暖不像是這樣的人。
雖然顧暖口口聲聲說要吞并他們蕭家的財產,可是,湯叔可以感覺得出來,顧暖本質上不是個只愛錢的女人。
不愛錢的人,不會連做慈善的錢都虎視眈眈吧?
洪主席為此告訴湯叔:“她都不準備把錢投入到慈善基金會里了,你說她能想做什么呢?”
湯叔說:“要不,你把財物報表給她看,再試探她的態度。”
哎。洪主席不同意:“如果她只是個普通人就算了,你不是也知道她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嗎?我再給報表動手腳,都說不定能被她看出個破綻,這完全沒有意思。”
“那么,現在怎么辦?”湯叔問。
洪主席的手伸過去,把湯叔的肩頭摟住,低聲說:“我知道你在那屋子里有人。這個女人不走,只怕董事長的所有錢都要被這個女人給吞了,一不做二不休——”
湯叔嚇了一大跳,目瞪著他:“你,你不會是想讓我——”
“你別亂想,我只是說,搞點小動作,讓她害怕,覺得在那屋子里住著不舒服,覺得蕭家的財產貪了得不償失,她自然就會走的了,放棄了。”
貌似是個挺好的主意呢。如果天天給顧暖做些不好吃的,顧暖不得怨聲載道。
湯叔點點頭:“好吧,我去試試。”
在他要開車和對方分開時,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頭問洪主席:“老太太怎么樣了?”
“很好。在那個安靜的地方,遠離塵囂的地方,怎么會覺得住得不好呢。”洪主席笑道,仿佛在給他打最大的包票。
湯叔安心了,開車走了。
蕭家
顧暖是見趙夢瑾過來了,而且是蹲守在了老鱷魚的房間里,于是,才得以抽身離開了蕭家,前往公司總部。
在長達總部里,陳家銘和鐘巧慧已經幫她做好前期的布置工作。而其實,這個準備工作,早在前段日子,他們一直在秘密進行著了。因此,在今天,像是突如其來的召集令下,長達所有高管,包括正在海外執勤業務的,都準時抵達了總部開會。
密密麻麻的,一百三十位高管,長達真正的中流砥柱,聚集在了長達總部最著名的那個會議廳,中央會議室。
這個會議室,一般可都是只有長達的董事才可以進入開會的地方。可真沒有想到,如今剛上任的新官,居然開放了這個象征長達至尊地位的會議室,給長達打工的員工們進入。
高管們在走進這個地方時,已經是一個個興奮得交頭接耳,據他們所知的,這個新官很注重他們不說,一系列新舉動,是把那些趾高氣揚只會指揮不做事的某些人,給氣得夠嗆。
所以,不用召集,那些心里不舒服的董事們,都自動聚集到了總部里來,只等向新總裁討個理由。
顧暖坐上展大鵬的車,抵達長達地下停車場,在這里,她坐上了董事們才能搭乘的VIP尊貴電梯,來到了中央會議室那一層。
或許,在很久以前,在踏進這家公司之后,她想過有這么一天,但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是以這樣的一種情況出現,并且提早出現了。
人,到底都是被逼出來的。
顧暖想著水滸傳的那句話,逼上梁山是好漢。
到了中央會議室,當她走進會議廳敞開的大門時,突然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幾乎是掀開了整座大廈屋頂的節奏,在室內外響起。
巨大的響聲,直震得在附近聚集的那些董事們,心頭砰砰砰直跳,臉色跟著灰暗。
想一般人上位,哪個不是討好有錢人,倒是這個奇怪的女人,上位以后,第一個想著討好的是掃大街的。
不是笑話,顧暖確實這次,讓陳家銘他們,特意把長達后勤部門的人召集過來了。
顧暖走到會議室里面,很滿意地看到,根據她的指示,那張象征身份地位區分的桌子,讓人給搬走了。
余留下來的,是一排排的椅子,不分身份地位,都可以自由發言,是真正工作的場所,這才叫做會議室。不是只有領導可以坐的地方。
本來塞了一張大桌子,占據了百分之八十多的空間,因此只可以容納十幾個人的地方,桌子一搬開,現在容納下公司所有高管,是綽綽有余,甚至有些剩下的位置。
顧暖見此,對鐘巧慧勾了下手指。
鐘巧慧立馬把耳朵貼了過去。
顧暖說:“請鐘姐姐到董事們那邊一趟,問他們愿意不愿意來這里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愿意的話,這里還有幾把椅子。”
鐘巧慧點頭,轉身即走。
李常智在附近聽見,是眉頭都快皺到破相了。
陳家銘面無表情。
不會兒,那些董事們仿佛都約好了,居然集體都過來了。
李常智哼一聲:“想侮辱人?不如說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眼看,這場面肯定是有的鬧的了。
于是那些坐在室內了的高管們,不由都有一些不安出現。
顧暖站在了中央會議室的講臺上,對那些遲來的董事們說:“看見有位置的,就請坐下吧。沒有位置的,想在這里聽,只能麻煩站一站了。”
對于這些權勢的人來說,怎么可能站?平常,都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慣了,被人拍馬屁慣了。因此,他們有些走進來以后,對著室內一些熟悉面孔瞟眼神。
有一些員工,還真是內怕,站起來,就給讓了位置。
哼的一聲,大搖大擺坐到人家位置上的人,也大有人在。當然,更有一些裝模作樣的,和讓位的人互相謙讓的,最終依舊是坐了下來的人。
顧暖好像很有耐心地看著底下正在發生的一切。
到差不多,大家都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之后,顧暖道:“如果沒有任何問題,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我有問題!”
場內一只手舉了起來。
全場人望過去,竟然不是一只董事的手,是一名高管的手。
顧暖說:“請站起來說話。”
對方站了起來,面對著顧暖說:“請問,你既然請我們到這里來開會,又請董事們過來,這是什么意思?”
可見,剛才底下坐著的一些高管,心里面很不悅,本以為顧暖是尊重他們,沒有想到轉頭把董事們叫過來,仿佛又是當面給了他們侮辱似的。
顧暖環顧底下一眼,說:“沒有任何意思,只是想看看,有幾個會把自己的位置讓出去的。”
嘩。
不少人臉色大變,尤其是那些讓出了位置的。
“你——”這回是個董事開口,他大拍自己的腿,像是為在場的所有人鳴叫不平,道,“你是這個公司的代理董事長的話,就不該這么不信任自己的員工,你這才第一天坐上這個位置——”
似乎這話說的有理,底下正要議論紛云時,顧暖道:“很榮幸,大家都知道了,現在長達不是屬于蕭董事長的了,是屬于我的了。”
一句話,先駁掉了對方口里說的她只是代理一詞。
場內所有人自然心頭一凜。
“好吧,我們開始說正式議題吧。今天,讓高管們與董事們同席,原因很簡單,和長達現在開始要進行的改革息息相關。至于長達為什么要改革,這是不用解釋的了,只看長達現在在外界媒體里報道的傳言都事實清楚。這也是我收購長達,說服那些大投資機構和我站在一起時,我答應對方的。”
長達,據說財務狀況已經出現漏洞,主營業務利潤集體斷崖式下滑,這個是高管們心里都非常清楚的事,于是,沒有人可以反駁顧暖說要改革這話。
顧暖想改革什么呢?
“先說三項集團改革的大方向。其一,從今天開始,公司工作了五年以上的高管們,享有技術入股成為公司董事的福利,今后董事局的席位,一般屬于投資者,另一半屬于技術入股的高管。”
這個——場內的一時沉默的反應,似乎對顧暖這話并沒有太大的觸動。
鐘巧慧明白,大概那些人都想著,這些只是表面功夫,這個社會,哪個不是拿著錢的人說話算數的,到了董事局會議上,不一定技術入股的高管真能真正抬起頭來。
再說,很多大公司都給足以信任的高管發股票,是拉住高級人才不走的一個重要手段,這沒有什么出奇的。
“第二項改革大方向,公司今后的主營業務,地產集團,要變成以文娛集團為主來擴展業務。”
嘩——
這回才叫做真正割到肉了。
不少人當場站了起來,表示出激烈的抗議。
“長達是做地產起家的,現在你說家業都不要了,改去做文娛?”
“你這個女人,不懂經營,不懂長達的根基是什么,趕緊下去!”
“滾!”
一片抗議聲中,第三項計劃宣布出來,是:“從今開始,長達不再捐助蕭氏慈善基金會。”
場內,全場,登時的鴉雀無聲。可以說,很多人都傻了,在他們都想著顧暖會再扔出一顆超級炸彈時,怎么突然提起慈善基金會的事。
到底在這里坐著的每個人,都是聰明到了極點的人,城府更不用說,在江湖里混了這么多年,個個都是老江湖了,絕對不會把顧暖的話想的那么簡單,只是表面意思。
鐘巧慧看著這個突然變成死海的場面,打從心底為顧妹妹的策略拍手叫好。
李常智倒也是跟著傻了眼,對于顧暖的前兩項計劃,她略有所聞并不吃驚,這個第三什么意思,她真不知道。但是,奇怪的是,幾乎所有人的反應是一致的。
那就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一晚上,新上任的長達董事長宣布的三項計劃,據說載入了長達的史冊,因為——很奇葩。
開完會,顧暖坐上了回去的車。
展大鵬略知道她在會議上說的事了,隱隱約約的,他感覺到了什么,問:“嫂子,是不是有二哥的線索了?”
“嗯。”
顧暖輕輕這么一聲,卻足以讓展大鵬整個跳了起來。
展大鵬只覺得,她實在太沉得住氣了。要是他,肯定早不行了,坐不住了,直接飛出去找人了。哪里像顧暖這樣,還能上公司開會的。
“能和你三哥通下電話嗎?”顧暖突然這樣說。
展大鵬趕緊點頭,開啟小車上的視頻裝置。
章三鳳,早就在別墅里等著顧暖打電話過來的樣子。
“嫂子——”章三鳳在對面看著她的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的表情。
顧暖振作一下,抬起眼,道:“沒什么。只是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他可能從一開始,已經預計到自己遲早會出事的了,所以,給她留下了無數的提示。
顧暖心中,為此都不知道是哭是笑。
“不用擔心的,嫂子。”章三鳳沉著地對顧暖說,“我這里已經安排好人員了。為防事情有變卦,在嫂子讓那人到嫂子你那里說話的時候,這些人都已經出發,做好了相關的埋伏。”
展大鵬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原來預謀了這么隱秘的行動計劃,給驚得一乍一乍的,問:“三哥,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呢?
其實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很容易看出來的了。蕭夜白是在那晚蕭老太太轉院的時候失蹤的。因此,這沒有理由說,蕭老太太沒有事,只有蕭夜白一個人出事。
老鱷魚那晚上接到兒子失蹤的消息,不,應該不止,是另外秘密地接到了自己老母親落入他人手里的通知。
等于說,蕭老太太其實一直被困于其他地方。面對如此窘境,老鱷魚能做什么呢?老鱷魚其實已經是四面楚歌的狀態,除了裝作和她顧暖繼續做對,去迷惑對方不要對自己老母親動手以外,讓老鱷魚把自己公司交給對方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樣對方把公司拿到手后那絕對是當場撕票了,蕭老太太這個命肯定是不保的了。
老鱷魚那晚上對她顧暖說出的那些話,或許是真心,或許是假意。但是,不能否認的是,老鱷魚確實是為了老母親,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
“現在,是要殺到對方的大本營了嗎?”展大鵬雙眼發出了期待好久的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