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大聲道:“錯!沒了。”
見老虎哥哥瞪她,忙將荷包翻開,掏出好幾個紙包,都是其他形狀的點心,證明自己沒撒謊。
原來,御廚降臨,好吃的太多,雲(yún)影生怕饞閨女撐出毛病,嚴(yán)令照管她的丫頭,不準(zhǔn)她多吃,於是,那些點心一樣只裝了一個。
葫蘆傻眼了,栽在這小丫頭手上,還真是冤的很。
看著一大一小對峙,衆(zhòng)人笑得都站不穩(wěn)了。
秦湖小聲告訴秦昭道:“幸虧小姑姑忘了我們說的。”
他們出的題,無非是些文字題,白虎將軍又不是不通文墨,未必答不上來。
秦昭笑著點頭,這個小姑奶奶真是饞嘴得可愛。
他想想又鬱悶,秦淼嫁給白虎將軍後,他叫秦淼姑奶奶,香荽妹妹是白虎將軍的表妹,那他不是比香荽矮了兩輩?
難怪朱雀將軍特地跑去跟皇上說,他要依趙家的輩分叫,不依郡主的輩分喊。
老鱉一看這樣不是個事,忙道:“秦溪,你不能都問吃的。”
秦溪眨巴兩下眼睛,道:“那問啥?”
老鱉心想,再這麼問下去,你大姐就嫁不出去了。
葫蘆也想主意,柔聲對小女娃道:“老虎哥哥對你好不好?”
“好!”
“那你說個容易的,吃的太難了。”
秦溪一想也是,於是問道:“一個圓圓的,長了兩隻尖角的是什麼東西?”
葫蘆再次愣住,四下亂看,哪裡有這樣?xùn)|西。
見他還是答不上來,秦溪嘆氣道:“老虎哥哥,你太笨了。連自己帽子都不認(rèn)得。”
她害羞地用小手捂臉。
這可真是……
葫蘆聽著大夥兒的鬨笑聲,哭笑不得:三個問題都答錯了,還發(fā)嫁不發(fā)嫁了?
且說衆(zhòng)人見秦溪如此有趣,早樂得忘了規(guī)矩了,少年們紛紛慫恿秦溪道:“再問三個。小姑奶奶(小姑姑),再問他。”
“對!答錯了郡主就不能出來。”
“白虎將軍連三歲小孩子都鬥不過。豈不有失顏面?”
“一定要再問!”
“再問。回頭我?guī)」媚棠倘ビ欧砍砸惶臁!?
……
朱雀將軍趙鋒把臉一放,齜牙做了個兇狠的表情,對秦溪道:“再胡鬧,三叔打你屁股!”
秦溪卻不怕他,嘻嘻笑起來,說他像大灰狼。
香荽姐姐說故事的時候,就是這樣比劃的。
趙鋒鬱悶得無法可想。
葫蘆聽著亂糟糟的吵嚷,擡頭對樓上望了一眼,再收回目光。定定地瞅著秦溪。
“小溪,你要再這樣問,老虎哥哥從此不喜歡你了。”
秦溪聽後,覺得問題很嚴(yán)重,於是歪著腦袋問:“那要問啥?”
“問吃的讓人笑話,還是問數(shù)數(shù)吧,這個有學(xué)問。”葫蘆柔聲哄勸道。
秦溪點頭,想了一下才問道:“一加一等於幾?”
葫蘆大聲回答:“等於二!”
秦溪見老虎哥哥答上來了。也替他高興,再接再厲。又問道:“二加二等於幾?”
葫蘆笑瞇瞇地回道:“等於四!”
秦溪跳起來,拍著小手兒歡呼道:“老虎哥哥好衝(聰)明!四加四等於幾?”
“等於八!”
“不對!等於六!”
衆(zhòng)人本就被這一大一小的遊戲給弄得目瞪口呆,聞言轟然大笑。
葫蘆卻一本正經(jīng)地指出:“小溪你錯了,是等於八。不信你問別人。”
秦溪十分猶豫,忙回身湊近門簾,想是問裡面的人去了。
秦湖跳腳大喊:“這不算!這太兒戲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連秦昭也忍不住了,笑著質(zhì)問葫蘆道:“白虎將軍難道只會哄小孩子?”
“就是!衆(zhòng)目睽睽之下,當(dāng)我們是瞎子呢!”
葫蘆轉(zhuǎn)身,凝神逐一掃視衆(zhòng)人,盯得衆(zhòng)人都收聲。卻眼不眨地望著他,這是一定要給個合理的解釋了。
葫蘆肅然正色道:“心性高潔之人,不可以利誘之;勇猛無敵之人,不可以恐嚇之;通達明理之人,千萬不要欺騙他。面對不同的對手,須審時度勢,用不同的方法應(yīng)對。你們用這三歲小兒來阻擋我,除了用哄,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衆(zhòng)人愣住。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如何應(yīng)對,須臨機應(yīng)變。若明知不可爲(wèi),還死守不知變通,那是愚蠢!”
言下之意,若依他們的意思,跟秦溪耗在這,那就是愚蠢了。
秦昭張大嘴巴,傻傻地點頭。
衆(zhòng)人也都無言。
扯到兵法上去,別說哄了,騙、詐,什麼手段不能用?
見他們不再聒噪,葫蘆滿意地點頭,轉(zhuǎn)身面對繡樓,發(fā)現(xiàn)秦溪已經(jīng)被抱進去了。
原來是秦淼,聽蘭兒說妹妹在下面跟葫蘆搗亂,忙讓她帶她進去,誰知葫蘆已經(jīng)擺平她了。
葫蘆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抽出一根竹笛,放在嘴邊吹了起來。笛音清亮悅耳,歡快流暢,王府諸人聽不出是什麼曲子,只覺隱含逗引之意,彷彿招朋引伴出去玩耍一般。
老鱉等人卻都熟悉,一個個面含微笑,陶醉之極。
樓上忽然響起一道簫聲應(yīng)和,與笛音高低起伏,婉轉(zhuǎn)纏綿,衆(zhòng)人彷彿看見“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的畫面。
而葫蘆和秦淼卻雙雙陷入童年記憶,那個小少年騎在馬上吹笛,小女娃仰頭看天。
“葫蘆哥哥,你看那橡樹上有個喜鵲窩兒。好大喲!裡邊兒說不定有小喜鵲。”
“葫蘆哥哥,瞧那雲(yún)彩,就像馬兒在跑。”
“變了變了,又堆成山了。旁邊那個好像條龍噯!”
“葫蘆哥哥……”
小女娃的笑聲純淨(jìng)清澈,如同山溪水,流淌在鄉(xiāng)村秋嵐遠景圖中。豐富和滋潤著他童年的記憶。
樓上,一身鳳冠霞帔的秦淼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完全沉浸在樂曲中,彷彿跟著“像天空一樣高遠,像湖水一樣深沉”的葫蘆哥哥,挖藥草、採菱、釣魚……春日在山上玩打仗。冬日在雪地裡滑雪,所有苦難都退色淡去,唯有青梅竹馬的一幕幕畫面定格!
樂安郡主聽癡了,望著姑奶奶暗想:這到底是什麼曲子,歡快無邪,卻又有著點點羞澀和喜悅,仿若情竇初開?
外面,老鱉也聽癡了。
他也會吹笛子,不過是爲(wèi)了玩樂。並不十分精通樂理。聽了葫蘆吹的曲子,讓他想起了那次衆(zhòng)頑童打架——
“瞧,那是葫蘆的媳婦兒!”
“噯喲!還長得怪好看的!”
“好了!我說錯了!她不是你媳婦,是我媳婦。這總成了吧!”
“這個老鱉,說我是他媳婦。”
……
沒想到,真沒想到哩,蟬兒果然成了他的媳婦!
老鱉呵呵傻樂出聲,驚得一旁的李敬武渾身起雞皮疙瘩。怪異地瞪他道:“你想啥?這副鬼樣子?”
老鱉忙站直身子,用手擦了下嘴角。還好沒流口水。
正在這時,笛音和簫聲纏繞著漸漸低下去,彷彿小男孩和小女孩攜手,隱入杳然深遠的青山背後,或是歸入雞鳴犬吠的農(nóng)家小院。
人羣安靜了好一會。
老鱉忽然瞥見葫蘆擡手,忙高聲喝道:“恭請郡主!”
衆(zhòng)少年醒悟過來。齊聲高喝:“恭請郡主!”
氣勢軒昂、好不整齊。
再不能不發(fā)嫁了,立即有人飛快擡來大紅地氈,從繡樓門口一直鋪展開去;跟著聲樂起,兩名侍女?dāng)v扶著一頭蓋喜帕的新人款款步出,另有數(shù)人簇擁在旁。
葫蘆迎上前去。也不及細看,就被喜娘引著,一起去往正殿拜別仁王和王妃。
正殿上座,秦楓和雲(yún)影皆龍袍鳳冠,正裝端坐。
葫蘆引著秦淼上前,恭敬拜別。
因有許多人瞧著,秦楓也未多話,只對葫蘆略一點頭,道:“從此好好過吧!”
雲(yún)影眼含淚水,嘴脣動了動,什麼也沒說,生怕一開口,就要哭出聲來。
接下來就是上轎了,須由新人兄長或叔伯揹著上轎。
秦淼輩分高,找這樣一個人還真不容易。從皇帝堂哥算起,很多堂哥都一把鬍子了。於是,廉郡王自告奮勇,親自背堂妹上轎。
新人入轎,送親的秦瀚秦濤兄弟、喜娘、各陪房丫頭等人皆準(zhǔn)備,就要出發(fā),就在這時,變故突起。
秦楓出來攔住那些陪房和丫頭道:“你們就不用跟去了。這王府太大,也需要人看守。再者,我醫(yī)學(xué)院也缺人,只蘭兒跟去就成了。”蘭兒是從小就跟著秦淼的。
說完,對秦瀚一揮手,使了個眼色。
秦瀚翻身上馬,揚聲道:“出發(fā)”!
葫蘆正在轎旁悄聲囑咐秦淼“他們擡轎子有些晃,你忍著點”,聽秦淼喜悅地答“不怕”,才放心下來。
他聽了秦楓的話,回頭掃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女一眼,神情漠然,轉(zhuǎn)身對玉米伸手道:“表哥帶你騎馬。”
老鱉忙制止道:“你是新郎,帶個娃兒騎馬算什麼?玉米,跟老鱉哥哥坐。”
玉米樂呵呵地點頭道:“好!”
葫蘆於是抱了他送上馬去。
再說那些陪房的下人和侍女,被葫蘆掃了一眼,齊齊打了個冷顫,那機靈的便鬆了口氣,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鼓樂喧天中,水柔郡主的送親隊伍從仁王府出發(fā)了,將軍府早有人在這盯著呢,立即飛奔回去報信。
秦溪見大夥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都走了,就不帶她,拼了命的叫喊:“我要去!我也要去!”
衆(zhòng)人忙哄道:“郡主出嫁,不能跟去。過兩天再去……”
秦溪掙扎不依,哭喊道:“我要出嫁!我——要——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