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轉向彭志飛，冷冷打量他：“一區(qū)一班行啊，淨出名人！你也算隊裡的訓練尖子，就這種覺悟？和平年代來當兵，當然不是爲了上戰(zhàn)場那種無聊事，就爲了找工作能走捷徑是不是？”
??彭志飛嘴硬地低聲嘟囔：“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的……”
??陳諾冒火了：“你心裡怎麼想我不管，既然當了兵就得服從命令！軍訓第一天教你們什麼忘了嗎？我放什麼片子，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看什麼片子，看完了繼續(xù)訓練。本書最新免費章節(jié)請訪問Www.GuaNhuaju.cOm。對著同志說三道四，要在戰(zhàn)場就是動搖軍心！斃了你都不過分，還讓你有機會跟我在這繞！嫌煽情是吧，那咱們就來點實際的。你現在回宿舍，明天一早再過來，我領你去辦退學手續(xù)，軍隊裡不需要你這種兵，你回家去找更有前途的事業(yè)吧。
?彭志飛沒想到自己今天不但被單獨談話，還能享受被隊長親自勸退的待遇，當場被嚇住了。過了一會，他含糊不清地低聲說：“教官，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諾面色冷得像冰塊：“你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顧衛(wèi)南找你打架是不對，因爲他只是學員，沒有權力教訓你。要我當時在場，就爲你這種落後思想，說不定揍死你！”
??彭志飛被訓得面紅耳赤，垂著頭不敢再說話，當然更不敢挪動半步，生怕自己一動，就被陳諾認爲同意退學了。
??陳諾看著他：“既然你不想走，那現在就別閒著了，你也去跑圈吧，跑滿八圈回宿舍寫檢查?！?
??彭志飛連“是”都沒說，低著頭也跑上了操場。
??顧衛(wèi)南這時已經快跑完一圈，他速度控制得很慢，因爲本身已經很疲勞，要跑的圈數又太多，必須給後面留點體力。跑過陳諾身邊的時候，陳諾站在操場邊幫他數數：“一圈了。”
??從這個語氣顧衛(wèi)南就聽出來了，陳諾已經消了氣。他看了陳諾一眼，見陳諾的神情果然已經恢復到溫和狀態(tài)，不覺從心裡嘆了口氣：要命，又開始精分了……
??彭志飛的速度比顧衛(wèi)南快，到第五圈，他已經追上顧衛(wèi)南，跟他平行了。顧衛(wèi)南當沒看見他，自己跑自己的，彭志飛卻喘著氣開口了：“哎，你說你……有這個必要嗎？不就一句話，還不是說你，這麼小心眼乾嘛？”
??顧衛(wèi)南冷冷說：“當兵就是準備隨時打仗，你不這麼認爲是你的事，我忍受不了你那麼說隊長是我的事。我們世界觀不一樣，沒什麼好說的，拜託別擋道?！彼f著加快了速度。
??彭志飛還在那裡不依不饒：“我就是說說自己的感受，也沒詆譭教官啊，我也沒惡意。那個片子是挺感人的，就是覺得用這個教育我們好好軍訓，有點像拿炮彈打蚊子。”
??“我覺得這個方法很直觀?！鳖櫺l(wèi)南繼續(xù)加速，“你要覺得問心無愧，幹嘛不自己跟隊長把自己的話複述一遍?！?
??彭志飛臉上掛不住了，畢竟也知道顧衛(wèi)南給他留了餘地。本來還想盡力說點給自己下臺階的話，但他的極限漸漸到了，只能被顧衛(wèi)南越甩越遠。
??顧衛(wèi)南再次經過陳諾，陳諾還是那樣注視著他，態(tài)度溫和地站在操場邊數：“五圈了，慢慢來?！?
??兩圈以後，顧衛(wèi)南的極限也到了。他開始覺得雙腿僵硬得不聽使喚，呼吸越來越粗重，肺裡的空氣好像被擠光了一樣，大腦嚴重缺氧，只能靠著意志力支配著自己機械地向前邁步。
??彭志飛還剩下最後一圈，他已經是第二次極限，漸漸覺得已經超過了身體負荷，就要支持不住了，那種超越極限的感覺真是生不如死。他咬著牙，只知道昏昏沉沉地跑，就在以爲自己就要昏倒的時候，彭志飛總算聽見陳諾說了句“第八圈”，他立時癱在跑道上，再也沒有力氣起身了。
??陳諾走過來踢了他一腳：“不許坐下，站起來，慢走十分鐘！”
??狂跳的心臟撞擊得胸腔疼痛難當，彭志飛支撐著身體原地來回走了一陣，心跳和呼吸才勉強找到點規(guī)律。這個處罰太慘痛了，簡直是要人命的，彭志飛絕望地看著陳諾，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因爲有了這種親身經歷，瞥見在跑道上默默跑過的顧衛(wèi)南時，想到他後面還有那麼多圈要跑，彭志飛居然都覺得不忍心了。
??他注視著顧衛(wèi)南，看到他明顯在勉強支撐的身影，咬了咬牙說：“隊長同志，我有事想報告?！?
??陳諾看看他：“你可以回宿舍了。”
??“不是，”彭志飛有點急，雖然陳諾的眼神讓他膽怯，還是硬著頭皮說，“隊長，我覺得顧衛(wèi)南……他快撐不住了。已經九圈了，他白天又訓練了那麼多，能不能也讓他下來？”
??“哦，”陳諾盯著顧衛(wèi)南，冷淡地說，“你居然爲他說情，不介意他打了你了？”
??彭志飛尷尬地說：“我也打他了，再說我們都是一個班的戰(zhàn)友，本來沒什麼深仇大恨?！?
??陳諾看他一陣，面無表情地說：“有集體觀念是好事，那就給他減一圈。你先回宿舍吧?！?
??彭志飛看著兩腿已經擡不動的顧衛(wèi)南，覺得再多一圈都要壞事。不過陳諾這已經算法外開恩了，他沒敢多說，只能離開。
??顧衛(wèi)南的確要撐不住了，他大腦已經處於混沌狀態(tài)，兩眼望出去迷迷濛濛一片，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了，只剩下兩條腿還在不停地向前，通過陳諾身邊時，聽他報數，才知道已經跑了多少圈。
??第十二圈的時候，陳諾跟上去，在他身邊慢跑，聲音很溫柔：“十二圈了，還行不行？”
??顧衛(wèi)南沒說話，他沒那個力氣說“還行”。雖然比平時速度慢得多，但是經過這麼多天的受訓和拉練，明白再慢也得在及格線上，不然陳諾肯定會讓重跑。可是他今晚實在有些體力透支過分，開始還會根據時間算算速度，現在連擡起手腕去看時間都做不到了。
??陳諾沒有停下，開始陪顧衛(wèi)南一起跑：“剛纔彭志飛跑三千二百米都用了十五分鐘，你肯定到不了及格線了。”
??顧衛(wèi)南沒有放慢速度，只是用暗沉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看上去表情麻木。
??陳諾見他沒明白，只好做進一步解釋：“我意思不是叫你明天重跑，我是說反正已經不及格了，沒必要再要求自己保證速度了。如果你覺得現在不能堅持，那也可以不跑，明天再補上?！?
??顧衛(wèi)南沒理陳諾，把目光收回，繼續(xù)用原來的速度跑。極度的疲勞導致他心情極差，所以他現在已經是在跟陳諾賭氣了。
??陳諾見他沒反應，繼續(xù)在一邊說：“剛彭志飛還跟我求情了，說別讓你跑了，打了架還能這麼想畢竟是好事，我看他確實有悔過情緒，給你減了一圈?！?
??“不用！”顧衛(wèi)南實在忍不住，用力吼了一聲。
??陳諾微微一愣：“你這什麼態(tài)度？”他也知道顧衛(wèi)南已經在透支體力，有點擔心懲罰太重了，但既然已經下了令，罰到一半收回就達不到懲戒效果，所以纔想讓顧衛(wèi)南自己放棄。沒料到顧衛(wèi)南平時溫順，這會倔起來像頭小毛驢，一聲不吭地表示抗議。陳諾只能改變策略，拿彭志飛當理由給他減量，順便幫忙搞搞團結，結果換來顧衛(wèi)南不知好歹地對著自己炸毛，完全違背了他的本意。
??給新兵軍訓那麼多次，陳諾頭一次被個新兵蛋子吼了，還不大能適應，冷冷說：“既然不用，那你繼續(xù)跑吧！”說著慢慢停下步子，把顧衛(wèi)南一個人扔跑道上，往操場邊走。
??顧衛(wèi)南其實等於自己折騰自己，剛纔那麼一吼，他嗓子裡立刻有血腥味涌上來，就差往外冒血了。腦袋本來就痛得快裂了，聽到陳諾的話更是惱火，心想我爲了你打架是我自己有病，你一會說我堅持不了，一會讓彭志飛來賣人情算什麼意思？顯得他覺悟高不記仇，我不注意團結？
??他越想越氣，腳下加快了頻率，就想離陳諾遠點。然而他雖然過了極限，身體在調整下適應了運動需求，實際上感覺卻變得遲鈍了，察覺不到自己已經嚴重透支，只急速衝了幾步，體力就再也跟不上意志，腳尖忽然在地上一絆，失去平衡，向前摔了出去。
??陳諾聽到不對，回過頭看見顧衛(wèi)南已經在地上滾了一圈。顧衛(wèi)南還想站起來繼續(xù)跑，但是突然的停止讓他心臟和大腦出現了極度缺血狀況，顧衛(wèi)南腦袋直髮暈，只撐起一條腿，眼前就驟然一黑，重新栽倒在地上。
??陳諾一驚，迅速跑去把他扶起來，顧衛(wèi)南已經恢復知覺，眼睛依舊暗沉沉地向前看，帶著決絕的神情，還試圖掙開陳諾往前跑。陳諾逮住他的手腕，摸到他狂跳的脈搏，沉聲說：“你不能跑了！超過了身體負荷，再跑你就沒命了！部隊每年新兵連都會練死幾個，你想佔名額？”
??顧衛(wèi)南急劇地喘息著，兩腿直髮軟，身體還在往前傾：“寧可……跑死！也不……讓你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