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卿家一戰(zhàn)平定烏桓!”
劉辯的聲音在嘉德殿回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給重新吸引過來。
他看著曹操,滿臉都是喜歡,笑容更是親和用力,道:“諸位卿家都說說,該怎么重賞?”
朝臣中不少人神色暗凝,屏住呼吸。
關(guān)于夏侯惇,夏侯淵等曹操的部將封賞都已經(jīng)定好了,唯獨曹操,一直爭執(zhí)不下。
荀攸猛的直起身,抬手道:“陛下,臣以為,奮武將軍一戰(zhàn)平定烏桓,幽州復(fù)寧,功莫大焉,臣請封侯!”
在場的百官見荀攸這么說,倒也沒有什么反對的。
‘萬里覓封侯’,的確是武將一生渴求,曾經(jīng)是無數(shù)大漢人的信仰。
但到了曹操這個層次,封侯什么的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
‘侯爵’看似尊貴,尋常人想要那是難如登天,但對曹操,易如反掌。
朝臣們并不在意曹操封侯,不過是一份尊榮,真正令他們憂慮的,是曹操將封的什么官!
劉辯見其他人都不說話,不由的笑著道:“只有荀卿家說話嗎?其他卿家是什么想法?”
眾臣只是躬身,并不言語。
在他們看來,曹操決不能再握大權(quán)。但這個話,他們不能開口。
劉辯等了一會兒,見還是沒人吭聲,雙眼微微瞇起,故作沉吟的道:“那這樣,曹氏之前犯有大罪,功過相抵,赦免曹氏一族。曹卿家不封不賞,如何?”
“陛下圣明!”朝臣們整齊劃一,齊齊拜下。
他們認可了劉辯的話,只要不封賞曹操,曹氏赦免就赦免,反正家已經(jīng)抄了。
但夏侯惇,夏侯淵,樂進,曹昂,甚至呂布,孫策都面露異色,難掩不甘與怒意。
滅掉烏桓,平定幽州,這么大的功勞,說不賞就不賞了?
“陛下!”
曹洪忍不了了,在朝臣們‘陛下圣明’落下后,起身出列,向著劉辯沉聲道:“陛下,臣不服!”
這一突然的動作,令所有人吃驚,包括曹操都有些意外。
劉辯哦了一聲,抬起頭,看著曹洪,道:“你是曹洪?你有何不服?”
“住口!”
曹操一聲低喝,起身跪在曹洪身前,以頭磕地,道:“陛下,曹洪久在行伍,是一字不識的武夫,不懂朝廷規(guī)矩,沖撞了陛下,還請陛下念在他無知,恕他無罪。”
夏侯惇,夏侯淵等人都低著頭,余光看著曹操以及曹洪。
他們都沒有料到,曹洪會突然跳出來為曹操鳴不平。
劉辯神色不變,微笑如常,道:“朕的脾氣,卿家還不了解嗎?曹洪,有什么不平,直接說出來。”
曹洪一時沖動,心里十分后悔,卻也知道后悔沒用了,硬著頭皮,大聲道:“回陛下,曹將軍南征北戰(zhàn),立功無數(shù),當(dāng)今大漢無可比擬,為何他連一個侯都封不了?我還聽說,朝廷要趕曹將軍回老家,今后不再任用!朝廷這般對待有功之臣,立人寒心,試問,長此以往,天下何人還敢效命于朝廷,效命于陛下!?”
劉辯一怔,一時間不好回答曹洪。
曹洪的話說的還是好聽的,換了別人,那就是朝廷‘刻薄寡恩’、‘卸磨殺驢’了。
曹操之所以幾起幾落,根本原因是他肆意妄為,不守規(guī)矩。
但當(dāng)眾不能說,畢竟曹操的功勞在現(xiàn)今大漢首屈一指,大亂基本上都是他平定的,這樣的人物,確實不應(yīng)該如此‘寒微’。
朝臣們也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曹洪的話,是有道理的。
可他們討論的不是這個‘道理’,而是怎么善后,怎么安排曹操。
真要將曹操趕回去,那就是曹洪所說,朝廷‘刻薄寡恩’、‘卸磨殺驢’。
荀攸再次起身,抬著手,朗聲道:“陛下,關(guān)于曹將軍封賞一事,尚書臺已有初案,就是官復(fù)原職,坐鎮(zhèn)大司馬府,繼履常事。”
劉辯看向荀攸,思索著他的話。
荀攸的意思很簡單,曹操官復(fù)原職,繼續(xù)推行‘軍政分離’,但只能坐鎮(zhèn)大司馬府,不得出洛陽。
本質(zhì)上,還是要將曹操閑掛起來。
其他朝臣們不說話了,余光悄悄落在劉辯身上。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劉辯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神色如常,道:“曹洪,你覺得這樣安排,伱是否滿意?”
曹洪頭磕在地上,一張大臉凝結(jié)如鐵,似紅似青,糾結(jié)了一會兒,道:“臣滿意。”曹操跪在他身前,狹長雙眼看著地面,冷靜異常,或者說,平靜非常。
他沒有任何慌亂,不管是曹洪突然跳出來為他喊冤,還是荀攸的再三說話,都不是他的安排。
他不需要安排。
朝臣們相互點頭,認可了這個對曹操的‘封賞’。
曹操能力太強了,南征北戰(zhàn)之下,麾下猛將如云,在地方上掌控的兵力深不可測。
將他‘軟禁’在洛陽,閑掛起來,所有人都安心。
“朕不滿意。”
在一片默認中,劉辯聲音淡淡響起,道:“曹卿家,屢次有大功于朝廷,不能委屈了。封譙侯,擢為大司馬,領(lǐng)大司馬府事,食邑一千戶。”
話音落下,滿堂皆靜。
荀攸猛的坐直,抬起手,想要反對,但話頭到了嘴邊又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荀彧,鐘繇,哪怕是陳琳,陳宮,皇甫堅壽等人,都是欲言又止。
這個封賞太重了,假以時日,曹操定然可以威脅國祚!
曹操余光一掃,將一些要說話的人給堵了回去。
比如孔融,迎著劉辯的目光,起了一半的身體陡然僵硬,慢慢又坐了回去。
“曹操,還不謝恩?”潘隱站在丹陛之上,俯視著曹操,聲音尖銳中帶著一絲不悅。
曹操早就預(yù)料到了,在出發(fā)去幽州時,在兗州就猜到了,為此大笑不止,令所有人都困惑。
可事情真實發(fā)生了,他還是忍不住的激動,臉角抽搐再三,重重磕頭,沉聲道:“臣曹操,領(lǐng)旨,謝恩!”
“平身吧。”
劉辯笑呵呵的道:“這件事就這么定下,至于其他諸將的賞賜,尚書臺已經(jīng)定下,曹卿家履新,審閱之后,明旨頒發(fā)。”
“臣等謝陛下。”曹操再次領(lǐng)著一眾武將跪地謝恩。
劉辯笑著站起來,拉過劉紹,道:“今天就這樣,其他事情暫緩再議。丞相與大司馬隨朕來。”
“臣等領(lǐng)旨。”朝臣們整齊劃一的行禮。
劉辯拉著劉紹走出側(cè)門,等了一會兒,荀彧與曹操才跟上來。
擺了擺手,劉辯示意他免禮,慢慢向崇德殿走去,笑著與曹操道:“曹卿家,這個封賞,你可還滿意?”
曹操內(nèi)心不喜不悲,臉上卻感激非常,恭恭敬敬的道:“臣……受寵若驚,皇恩浩蕩,曹操銘記五內(nèi)。”
劉辯笑了笑,道:“那就閑話少敘。你這一戰(zhàn),著實威風(fēng),三羌那邊有些怕了,不斷派人入京,帶著重禮,挨個給朝廷大臣們送,你對此怎么看?”
曹操思忖片刻,道:“陛下,臣以為,三羌與烏桓迥異,想要一戰(zhàn)而定非是易事,還須另覓良機。”
劉辯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與丞相不謀而合了。這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該敲打還是敲打,夏侯惇與呂布去漢中吧。”
曹操一頓,立即道:“臣明白。”
“還有就是‘軍政分離’一事,”
劉辯停下腳步,望向徐州方向,道:“執(zhí)掌一方又手握兵權(quán),尚知為民者,困頓難行;野心勃勃之輩,富麗堂皇。得對他們有所制衡,拿掉兵權(quán),是關(guān)鍵所在。”
在以往,劉辯忌憚那些手握兵權(quán)的州牧、郡守、甚至是縣令,但到了今天,劉辯已經(jīng)不怕了,更多的是為了‘新政’的長治久安而考慮。
“臣明白。”曹操應(yīng)道。他已經(jīng)是新任的大司馬了,是接替皇甫嵩,劉虞后,劉辯繼位以來的第三位大司馬。
劉辯拉著劉紹,走上了崇德殿臺階,回頭與曹操道:“針對各處匪患,袁紹,交趾,荊州,益州,三羌等,都要拿出大略來,咱們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解決,不要急,也不能過于放縱,該我們的解決的,不要留給后代。”
“臣明白。”曹操沉聲道。
劉辯嗯了一聲,來到屋檐下,轉(zhuǎn)過身,與荀彧,曹操笑著道:“丞相,大司馬都已就位,跌宕的那些事情,該用力推一推了。”
曹操沒有動,目不斜視。
荀彧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稍稍沉吟,抬手道:“臣領(lǐng)旨!”
劉辯余光瞥了眼頭上都是虛汗,似要昏昏欲睡的劉紹,將他拉到腿邊,道:“五日后是大考,這是大事,一定要謹慎小心,不能出差錯。立后立儲,定在十月中,還有一些時間,各處趕來的那些人,朝廷也要認真應(yīng)對,借機好好談一談,能留就留,不能留,果斷的讓他們走,不能耽誤事……”
“臣領(lǐng)旨。”荀彧目中多了一絲肅重之色。
曹操勝任大司馬,‘立后立儲’,朝廷最后兩塊拼圖已經(jīng)補齊,換句話說,朝廷蓄力已經(jīng)足夠。
一支明晃晃,銳利無匹的箭矢已經(jīng)被拉滿,即將發(fā)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