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袁紹與曹操的性格區別
曹操聽到郭嘉的話,停住腳步,神色暗沉,道:“你覺得,陛下會作何反應?”
袁紹毫無疑問,會將這次失利推給曹操,歸結為曹操的‘抗命’。
到時候,洛陽城里人聞風而動,怕是彈劾奏本能夠淹沒宮里那位陛下的案桌!
郭嘉到嘴邊的酒壺慢慢放下,道:“我也不清楚。從董卓叛亂開始,宮里的反應就十分奇怪。為什么是袁紹為主帥,對于袁紹的檄文、組建的聯軍充耳不聞。兗州明明可以動,結果立馬又縮回去。準許劉備到汝南,完全放任徐州不管。而對于劉表,好像也是聽之任之……”
聽到郭嘉的話,曹操心中略有壓抑。
他才是揚威將軍,郭嘉只是幕僚,曹操要考慮的事情,遠比郭嘉多。
郭嘉說的,是大事之下,但其他細小微妙處,郭嘉根本無法體會。
‘這陛下對我的信任嗎?’
曹操望著洛陽城方向,想起了蹇碩臨死前的話。
‘我將來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嗎?’
曹操沉默良久,忽的曬然一笑,道:“且不管陛下有何深謀遠慮,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住董卓,等待皇甫堅長的消息。”
郭嘉就喜歡曹操這種臨大事而從容的大心臟,喝了口酒,微笑著道:“將軍,也不能讓后將軍與董卓太過清閑了。”
曹操轉頭看向,眼神微轉,哈哈大笑,道:“奉孝所言有理!”
旋即,他轉過身,向著身后不遠處大喝道:“夏侯淵,樂進!”
兩人聽到聲音,連忙小跑過來,道:“將軍。”
曹操搶過郭嘉手里的酒壺,喝了一口,道:“命你二人各點兵兩千,佯裝夜襲袁紹與董卓,記住了,只是佯裝,旦有危險,立即脫身,不可戀戰!”
“末將領命!”兩人抬手應命,大步離去。
等人兩人離去,曹操皺眉,看了眼手里的酒壺,神情古怪道:“奉孝,這酒里怎么一股藥味?”
郭嘉笑呵呵的接過來,道:“昂公子給我找的,說是味道很特別,我起初不適應,后面越喝越好喝,有些愛不釋手了。”
郭嘉聽到是曹昂找來了,便沒有多想,望著洛陽城方向,或許是喝了口酒,心里些許暢快的感慨道:“奉孝啊,你說,董卓,袁紹他們都在圖什么?”
郭嘉輕輕喝了口酒,余光瞥過曹操滿是感慨的側臉,不動聲色的笑著道:“人生在世,無非是功名利祿四個字,連那些號稱清心寡欲的和尚,都是為了死后極樂,何況我們凡夫俗子?”
曹操沒什么反應,只是靜靜望著洛陽城的方向。
郭嘉也沒說話。
他這位將軍的心思,郭嘉也看不透,但有一點是十分清晰的——這位將軍,同樣有著勃勃野心!
與此同時。
夏侯淵帶著兩千兵馬,突然沖到了瓶壺關下,鼓聲如雷,喊殺聲沖霄,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驚人。
整個瓶壺關都被震動了,火把一個接一個亮起,如同火龍在驚慌游走。
無數箭矢從關上射出,密集如雨。
不多時,醉醺醺的董卓,披頭散發的呂布,以及睡眼惺忪的李儒,郭汜,牛輔等人都來了,面帶驚色的伸頭看向黑漆漆的關下。
不多時,眾人忐忑的心臟漸漸落下,已然明白。
李儒冷哼一聲,道:“明公,這曹操在玩疲敵之計!”
董卓也是久經戰陣,哪里看不出來,神色不動,沉聲道:“伱們輪流收官,不得大意!”
這疲敵之計,最為可怕的,并不是這裝腔作勢,而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給你來一下真的。
“末將領命!”呂布,胡軫,牛輔,郭汜,張濟等人紛紛抬手應下。
經過白天的大勝,他們都喝了不少酒,現在完全清醒的人沒有幾個。
瓶壺關上,嚴陣以待,半點不敢大意,誰知道曹操玩的是真是假?
夏侯淵也是懂兵法的,時進時退,時靜時動,將瓶壺關上攪和的大氣不敢喘。
在另一邊的樂進,卻沒有這么順利了。
他帶著兩千人馬,一直從暗處逼近袁紹大營,但袁紹大營守衛嚴密,各處巡邏十分密集,沒有半點空隙可鉆。
樂進趴在一塊石頭上,望著袁紹大營的燈火,四周密布的瞭望塔,眉頭皺成川字。
他身旁一個軍侯低聲道:“都尉,要不就直接殺進去吧,反正天黑,也容易殺出來。”
樂進搖頭,道:“那壞了將軍的計劃。”
軍侯也沒有其他主意了,只能陪著樂進繼續觀察袁紹大營。
相比于喝的醉醺醺的瓶壺關,袁紹大營則嚴整的多,防衛的密不透風。
樂進左思右想,忽的雙眼一亮,與身旁的軍侯道:“還記得,上次軍師在北海玩的計策嗎?”
軍侯愣了愣,道:“都尉,那時小人還未投軍,都尉也是。”
樂進不善的盯了他一眼,而后拉過他,低聲的說了好一陣子。
軍侯頓時明白了,道:“小人這就去。”
樂進等他走后,又招來幾人,囑咐一番,而后也帶人悄悄潛行離開。
這會兒,袁紹大帳內,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最后留在里面的,唯有田豐,許攸,高干以及沮授四人。
袁紹匆匆吃了幾口便放下,擦了擦嘴,坐直身體,淡淡道:“子遠剛才說,擇機退兵,返回揚州,諸位怎么看?”
沮授瞥了眼田豐,道:“將軍,董賊陰險,聯軍而今損失過半,董卓又據天險,不宜強攻,下官建議,撤兵休整,來年再做征討。”
高干立即接話道:“舅舅,我看也撤兵吧,雖然你忠于朝廷,一心討賊。可那曹操心懷異志,聯軍只剩下你一人,如何還能發兵,據實上奏朝廷,朝廷會理解舅舅的。”
田豐見字字句句都是說給他聽的,徑直觀察著袁紹的臉色,卻無從判斷他的真實心意,索性閉口不言。
袁紹與田豐對視,雙眸冷峻漠然,道:“田軍師怎么看?”
田豐淡淡一笑,道:“下官聽命就是。”
袁紹猜不透田豐的心思,又擔心他給朝廷亂說,道:“田軍師認為,老夫應該繼續進兵嗎?”
田豐道:“下官不懂兵事,后將軍問錯人了。”
袁紹見田豐油鹽不進,慢慢收回目光。
沮授會意,拿過一道奏本,遞給田豐,道:“田兄,這是后將軍給朝廷的奏本,還請田兄過目,如果沒有問題,還請署名。”
田豐神色不動,已然明白了袁紹今天特意留下他的目的。
袁紹,許攸,高干都看著他,目光各異,不約而同的帶著逼視。
仿佛田豐不署名,今夜就不能活著走出這里了。
田豐伸手接過來,仔細看完,故作沉吟不語。
這道奏本,著重描寫了袁紹的英明、曹操的抗命以及董卓的陰險,而后言稱軍心大喪,糧草不濟,請求朝廷撥付糧草。
明顯的以退為進,想要撤兵。
田豐還是拿捏不準,袁紹是真的想要撤兵,還是另有圖謀。
在一眾人灼灼如刀的目光下,田豐沒有猶豫,拿起筆,就署了他的名。
沮授親眼等他寫完,迫不及待的搶過來,遞給袁紹。
袁紹確認無誤后,一臉舒心的道:“田軍師辛苦了,還請早些歇息。”
田豐望著袁紹,神情如常,道:“后將軍,有些話,田某還要提醒你。”
袁紹得了田豐的署名,就等于是在朝廷那坐實了曹操抗命才導致的聯軍大敗,日后討董失敗,也都是曹操的鍋。
進可攻、退可守,袁紹頗有些志得意滿,朗笑道:“田軍師盡管直言。”
田豐站起來,環顧眾人,而后道:“袁術之后有你袁紹,可知袁紹之后是何人?”
袁紹神情陡變,雙眼陰沉如墨。
袁術叛亂之后,是袁紹帶兵剿滅的。
田豐這句話,是赤裸裸的警告!
許攸冷哼一聲,道:“田兄,妄言了。后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為朝廷剿滅了叛逆袁術,當是大功!你胡言亂語,是構陷功臣,可知罪責輕重!?” 沮授,高干紛紛跟上呵斥,語氣十分不善,隱約帶著殺氣。
田豐怡然不懼,只是立在遠處,任由他們唇槍舌劍。
袁紹心里恨不得現在就殺了田豐,情知又不是時候,只得按耐滔天怒意,笑呵呵的道:“諸位錯了,田軍師的意思,是除我之外,還有幾人忠于朝廷,能為朝廷剿賊?田軍師,老夫所言,是否屬實?”
田豐直面袁紹,擲地有聲的道:“你袁家四世三公,當知‘忠義’二字,現在袁家只剩下你一人,我問你袁紹,‘忠義’二字,何寫?”
“田豐匹夫!”
袁紹大怒,拍案而起,指著田豐怒吼道:“來人,將他拖出去給我烹了!”
沮授,許攸,高干等人也沒想到,向來寡言少語的田豐,今夜居然這般強硬,說出的話字字如刀,扎進了袁紹的心肝脾肺腎!
沮授連忙勸阻,道:“將軍,切莫動怒……”
“休得求情!”
袁紹怒不可遏,臉色猙獰,仿佛要擇人而噬,喝道:“拖出去!”
當今有士兵沖進來,卻不是緝拿田豐的,反而急色跪地道:“啟稟將軍,營外出現董軍的跡象。”
袁紹臉色驟變,道:“多少人?”
上一次聯軍大敗,雖然是袁紹秘密報信,可那伏兵還是出乎袁紹的意外,但凡袁紹走的慢一點,下場就可想而知。
跪在地上的士兵抬起頭,道:“暫且不清楚,從瞭望塔上看,四周都有,藏于密林,影影綽綽,恐有萬余人。”
袁紹顧不得田豐了,疾步而出。
沮授,許攸,高干等人同樣面露驚色,跟著袁紹,來到營前,登上瞭望塔,仔細觀瞧。
張郃站在袁紹邊上,指著幾處晃動的樹影,道:“將軍,那幾處,都發現了董軍的身影,末將派人去探查,有密密麻麻的腳印,以查得的來看,恐有五千人以上。”
袁紹雙手緊抓著欄桿,瞪大雙眼,只看到了樹影婆娑,半個人影都不見。
但張郃這么說,他絲毫不會懷疑。
“報!”
這時,一個傳令兵來到塔下,急聲道:“啟稟將軍,在營后三里,發現敵軍痕跡,大約一千人。”
袁紹回頭,越過燈火的大營,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沮授思索一陣,道:“將軍,董賊士氣大振,夜襲十分有可能,不得不防。”
袁紹點頭,略有疑惑的道:“就是不知道曹操現在情形如何?”
按理說,曹操隔在他們與董卓之間,董卓要對付的,第一個也應該是曹操才對。
許攸摸著胡須,道:“將軍,那曹阿瞞,或許已與董卓有所勾連也說不定。”
袁紹頓時心驚,認可了許攸的話。
即便不是真正的勾連,只是某種默契,或者通風報信,如他先前一樣,對袁紹來說,也是大危機!
袁紹迅速定住心神,沉聲道:“傳我命令,所有人都被入睡,嚴陣以待,防備襲營!”
“末將領命!”張郃,高干等人大聲應道。
整個袁軍大營,迅速戒備起來,外松內緊,明火執仗,到處是巡邏的士兵。
張郃更是親自布置,既有防御,也有陷阱,就等著‘董軍’襲營了。
而潛藏在暗中的樂進見著這一切,頓時悄悄后退,不敢多靠近。
散出去的兵馬,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潛行回來。
“都尉,袁紹中計了!”幾個軍侯大喜過望,低聲與樂進道。
樂進向來脾氣火爆,難得用計,不曾想還真管用,聽著屬下的馬屁聲,嘿嘿直笑,道:“先不動,等一個時辰,咱弄出點動靜,讓袁紹大營不得安寧。”
“都尉高明!”幾個軍侯都是大老粗,不太會拍馬屁,只能說這一句。
樂進壓了壓手,靜靜等著。
沒過一個時辰,樂進就搞出點動靜,使得袁紹大營一陣緊張。
直到天色要亮,樂進才悄悄撤走。
樂進走后,直到臨近晌午,才有一個渾身是血,披頭散發的偵騎回來。
“啟稟將軍,”
偵騎兵單膝跪地,看著雙眼微紅,滿臉疲憊的袁紹,道:“曹軍切斷了從瓶壺關過來的路,我們過不去,各處偵騎也回不來。小人冒死回來報信!”
袁紹猛的坐直身體,沉聲喝道:“說,發生了什么事情!”
沮授,許攸,高干,張郃等人齊齊看向這個偵騎兵,一夜的莫名其妙,心里既緊張又困惑。
“曹軍從昨夜襲擊瓶壺關,天色一亮便猛攻不止,小人回來之前,還未停止。”偵騎兵道。
許攸,沮授,張導等人面面相覷,有些反應不過來。
昨夜董卓想要夜襲他們,而曹操在夜襲瓶壺關,現在更是強攻。
這里面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袁紹熬了一夜,頭昏腦漲,極力保持清醒,道:“你確定,曹操在猛攻瓶壺關?”
偵騎兵抬起手,道:“回將軍,小人觀察了半個時辰,曹操動用了兩萬大軍,小人來時至少死傷數千人,小人絕沒有看錯!”
袁紹盯著他一陣,揮退他,抬頭與幾個謀士對視。
沮授不想許攸強攻,立即就道:“將軍,這里面怕是有詐,不如靜觀其變。”
張導,等人也分辨不出所以然,只能不吭聲。
袁紹勉強轉動腦子,也覺得當下‘坐觀’最為穩妥,點頭道:“好。命將士輪流休息,不得大意!”
“遵命!”一眾人應道。
等眾人都走了,袁紹唯獨留下許攸,面露疑色的道:“子遠,你說,孟德到底想要做什么?”
見袁紹一副老友敘舊,談論另一個老友的架勢,情知袁紹這是對曹操警惕到了極點。
許攸可不敢怎如老友一樣,那田豐現在還被關在馬房,隨時會被下鍋給煮了。
許攸肅色的沉吟一陣,道:“將軍,曹阿瞞這個人,你也清楚,是宦官之后,向來詭詐多變,陰險卑劣,難以用常人想法度量。他而今率軍橫貫在將軍與董卓之間,是冒了大風險,自是有大圖謀。我懷疑,曹操已經找到了攻克瓶壺關的方法。”
袁紹雙眼一睜,道:“什么方法?”
許攸躬身,道:“下官猜測不透,但多半如此。”
袁紹坐在那,目光如電,閃爍不休。
他心里也傾向于許攸的推斷。
但這種推斷,對袁紹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而是噩耗!
他要將這次聯軍事敗的責任推給曹操,如果曹操率先攻破了瓶壺關,那他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袁紹心念轉動半晌,再次問向許攸,道:“子遠,如果你的推斷是真的,我該如何應對?”
許攸低著頭,目中狠色一閃,話到嘴邊卻是道:“將軍,不論曹阿瞞在陰謀算計什么,坐山觀虎斗,是將軍的上上策。”
袁紹也知道,但坐看曹操施展他的陰謀詭計,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許攸仿佛看出了什么,卻藏著滿腹的話沒有說出口。
袁紹沉默許久,道:“子遠,你說,我要是派兵去……協助……孟德,是否妥當?”
這‘協助’二字,袁紹故意頓了頓,其意不言自明。
許攸知道袁紹的意思,毫不猶豫的道:“將軍,萬一那曹阿瞞,是在算計將軍,就等著將軍出兵……”
袁紹神情微變,眉頭皺起,心中煩躁不安,面上遲疑不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