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云點頭,“那請問,杜小姐這簪子,她放于何處?”
“自然是放在房中,至于具體何處,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便問的。”
“那就好。”蕭錦云腦袋里有了些思路,道,“既然是放在小姐房中,那我從房里偷了東西,都走出來了,自然是我認為妥當了才會走出來的。那么試問,有誰覺得把一根簪子隨便插在腰帶上,算是妥當呢?”
“這……”杜老爺頓了下,卻仍舊振振有詞,“誰知道你是不是做賊心虛,急著要走。”
“我要是急著走,自然也是把簪子握在手里更妥帖,又怎么會胡亂放在腰間?”
杜老爺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種時候了,蕭錦云還能反駁。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就嚇破了膽。
饒是她上過公堂,但三回兩回,這回卻是人贓并獲,要是旁人也早急得亂了方寸。
這倒叫杜老爺不知如果答了,只說了句:“這是你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簪子是在你身上搜到的,我杜府也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難道還能誣賴你不成。而且……”
他這話頓了頓,才鄙夷道:“聽說你以前在村里行為就不太檢點,到底是為什么被趕出家門,連自己舅舅舅娘都不認,只有你心里才一清二楚。”
“杜老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蕭錦云的手指稍稍收緊,她已經意識到了,難怪陳禮州昨日會跟杜家的人在一起。想必這件事他也是參與了的。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蕭錦云還不知道,是因為咽不下從前那口氣,還是王二壯的事他們解決不了了?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么,杜老爺話說到了這里,她就知道,陳禮州來肯定沒好事。
杜老爺現在說這些,就等著蕭錦云反駁,到時他一定會要求縣官傳陳禮州上來作證。陳禮州什么話說不出來,到時候她就更不占優勢。
所以蕭錦云忽然閉了嘴,任由杜老爺說什么也不跟著他的話走,只緊緊咬著今天的事,“這事兒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會認,而且那些所謂的人證,都是你杜家的人,肯定會幫你杜家作證,根本做不得數。至于物證,我也覺得有疑點。”
蕭錦云抬頭看向縣官:“這件事還望大人明察,我雖然只是一介小民,但孑身一人,光腳不怕穿鞋,這事兒就算到了江寧府,我也一定給自己討個公道。”
蕭錦云眼角的目光,注意著堂上那個人。先前她跟沈珩上過公堂,這縣令是清楚的。而沈珩跟江寧刺史的關系,他們也知道。
如今只看著縣官怎么去權衡了。
蕭錦云瞧著那縣官的眉頭擰起來,看向旁邊的師爺。師爺也有些為難,看看蕭錦云,又看看杜老爺。
然后落筆寫了幾個字,交給旁邊的衙役,衙役悄悄拿給縣令。縣令看了,仍擰著眉頭,像是有些無奈,問:“你們雙方,還有沒有什么證據要交給衙門看的,或者還有沒有什么話要說啊?”
先問原告,杜老爺便說:“認證物證都齊全了,大人,這事兒您一定要明鑒,給小民一個公道啊!”
那縣官沒有搭腔,又轉向蕭錦云,蕭錦云磕下頭去,“大人明鑒,那簪子絕非小民拿的。小民覺得,這個案子疑點還很多,望大人三思而斷。”
蕭錦云這話里有些威脅的意思,她知道那縣官不愛聽,可也沒法子了。杜家在這舟山縣有名望,官府也得看幾分臉面。
她是什么也沒有,雖然跟那傅景之有過幾面之緣,但人家未必就把自己記掛在心上。只是到了這種時候,她也只能抬出他的名來用用了。
都說官官相護,只希望這知縣看在那名號的份上多幾分忌憚,到時候不至于黑了心,讓她死也死的不瞑目。
可她并不知道,這會兒傅景之就在那縣衙的后堂內喝茶。若換了往日,那縣官怎么會這么積極出來審案,這些表現都是做給傅景之看的。
而如今蕭錦云提到傅景之,他自然忌憚,杜老爺雖在舟山縣有名望,但到底比不上刺史大人。
只是,這件事明顯是杜家占了理,認證物質,怎么都強過幾句辯駁。偏偏蕭錦云什么證據也沒有,若是不秉公,恐怕杜家那邊也不好交待。
這下,縣官為難了。
師爺也一時不知該如何判,便讓那縣官先下了堂,到時候請示過刺史大人的意思再定奪。
這是無奈之舉,但也只能這么辦了。
等兩人把最后的話陳述完,那縣官就拍了驚堂木:“今日的案子還有許多細節未明,本官作為一方父母官,自然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這樣吧,今天先退堂,被告先收押到大牢里,等本官查清楚了擇日再審。”
“大人……”
杜老爺自然不服,今日之事,他人贓并獲,人證物證都有,直接判了該打該關都能讓他出口氣,為何還要擇日。
可縣官的態度卻難得堅決一回,擺擺手:“行了,今日就先這樣吧。”
“可是……”
杜老爺還要說什么,縣官自顧自就朝內堂走了。那杜老爺還不甘心,抓住師爺:“劉師爺,這事兒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師爺是縣官的幕僚,自然奸滑,拍拍杜老爺的手背:“放心,放心,這事兒大人心里有數。”
“可……”
“行了,你先回去吧,衙門口那么多人圍著呢,有消息我這邊第一個通知你。”
杜老爺是要臉面的,師爺也知道,這么一說,果真就戳中他的軟肋,也不再說什么。只看著師爺也進了內堂。
衙役上來押蕭錦云,經過杜老爺身邊,聽他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道:“算你今天運氣好,我倒要看看,你那張嘴還能伶俐幾日。”
蕭錦云不理會他,“杜老爺,人在做天在看,你這輩子要是不遭報應,那也會報應到你女兒身上。”
“你……”
看著杜老爺指著她說不出話的樣子,蕭錦云心里自然痛快。那些詛咒雖未必有靈,但杜老爺膝下無子,在乎的不過也就這個女人。
詛咒他女兒,比詛咒他自己還難過。
蕭錦云扯扯嘴角,跟著衙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