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靈兒果真就跟著蕭錦云去了縣城。
兩人都是一大清早就起來了,趕著村里那趟去鎮上的馬車,再從鎮上坐馬車去縣里。蕭錦云身上還有些銀子,都是前些日子贏了官司,陳家給的賠償。
當著縣衙的面給了三兩銀子,后來實在沒現銀,當場寫了保證書。可那剩下的錢卻遲遲沒有音訊。
蕭錦云也沒去問過,雖然她手里拿著保證書,可真去找陳家要錢,難免還得鬧一場。剩下那些銀子她也沒打算要了。
就當是跟陳家斷絕關系舍給他們的吧。
從鎮上去多轉了路程,到縣城的時候,天色差不多已經要黑了。
蕭錦云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沈珩住在哪里。從前她就知道他住在杜宅里,可是那日在衙門,她也是聽到的,杜家人并不管沈珩的死活,也不承認是他們家的親戚。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其中必定是有些因由的。
更何況,如今他牽扯到人命案子里來,那日陳淑蘭說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些事,劉靈兒也知道一點,見蕭錦云的模樣,拉住她:“我們先找一間客棧住下,不管怎么緊急,也不差這一晚。現在來都來了,不怕見不到人,只是,這個時辰還不合適。”
蕭錦云想了想,點頭:“好。”
的確是她有些心急了,不管沈珩在不在杜宅,天色將暗,她們兩個姑娘再去找沈珩也是不妥當的。
兩人便找了一家客棧先住下來,正是晚飯的時候,大家都聚在客棧樓下那個破舊的大堂里吃飯。
蕭錦云她們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了,便同兩個人拼了一桌。
那兩人也沒要啥,一碟花生米,幾兩醬牛肉,旁邊放著一壺酒,兩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正喝得盡興。
見蕭錦云他們坐下,也沒啥表情,只自顧自地說話。
“最近這縣城可不太平,那兩樁案子也不知道查到啥時候才是個頭。”
“哎!”蕭錦云左手邊的人嘆了口氣,“可不是,那些個官兵還是隔三差五在街上巡查,弄得我那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
兩人同時搖搖頭,又喝下一杯酒。
右邊那人砸吧著嘴:“聽說人犯已經查出來了,原本該押入大牢的,結果好像是跟那個什么新上任的刺史有干系,便留在縣衙沒有關押。結果第二天人就跑得干干凈凈了。”
“聽說那刺史大人也已經離開,不知道這人犯逃跑的事,跟他有沒有點關系。”
“噓!”左手邊的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警惕地掃過旁邊兩個人,雖然只是兩個女人,但他還是謹慎地多說了一句。
“官府的事,可不要胡說。”
右邊的人也是常年東奔西走做生意的,立馬就心領神會閉上了嘴。
可那些話卻已經一字不落地被蕭錦云聽在了耳中,那案子果真還是沒有查清楚,只是既然已經牽扯到沈珩,而他又逃走的話,案子上報到上面,肯定會懸賞通緝。
到時候,就是傅景之也沒有辦法。
至于傅景之,又為何會在這時候離開,是回去赴任,還是真的跟沈珩有關系?
無論如何,還是明日先去杜宅看看再說。
客棧這一夜,蕭錦云睡得并不安生。外面打更的梆子聲報過三更,她就再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在床上。
劉靈兒不是什么時候也醒來,輕輕抬手理了理鬢發,小聲道:“你也別著急,那些人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到底是怎樣還不知道呢!再說,沈公子跟杜家是親戚,不管那日公堂上,杜家是因為什么原因沒有認他,可如今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蕭錦云“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劉靈兒有沒有聽到,過了半晌,才喃喃開口:“我應該早點來看看的,就算不能幫上什么忙,但至少能安慰他一下……前些日子,一直都是他在幫我。”
“我知道。”劉靈兒動了動,動作很輕,聲音也很輕,在這寂靜的夜里,像一縷清風,“孤軍奮戰太難了,如果有個人在身邊,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要好過自己一個人。”
這些感受她早就已經體會過,而蕭錦云心里應該也清楚。
所以她才會覺得自責。
劉靈兒的手落在她的肩上:“算了,都過去了,你也別想那么多。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我們先想想辦法,看看怎么聯系上沈公子。”
蕭錦云搖搖頭:“也許,他已經離開這里了。”
劉靈兒卻比她篤定:“不會的,沈公子或許自由慣了,但是卻不是不負責任的。這件事,他一定會查清楚還自己一個清白的。所以你也不要著急,我們只管等著看,如果真有什么能夠幫上忙的,到時候我們也不做那縮頭烏龜就是。”
房間里有一陣沉默,蕭錦云翻了個身,正對著劉靈兒,像是點了點頭,但是動作太輕,隱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靈兒姐說得對,這件事你比我看得清,那我就先等等看。”
“嗯。”劉靈兒拍拍她的肩,“我這是旁觀者清,錦云,沈公子這件事上,你表現得太著急了些。也許這話不該我來說,但是你終究是姑娘……”
劉靈兒后面的話沒有說完,點到即止,蕭錦云卻已經明白。
她的話是沒錯的,這件事上,自己表現得的確是太著急了些,到底沈珩于她,不過是個有些恩義的朋友。
兩人都沒說話,房間里很靜,只聽得到一些輕微的均勻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蕭錦云又翻了個身,平躺著看著那粗布葛麻的帳頂,問道:“那靈兒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原本也只以為,劉靈兒同她來這一趟,是為了順便看沈珩,可現在看來,劉靈兒卻比她看得明白得多。
這其中有些牽扯,或許她早就已經想明白。
如此,她到這縣城,應該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劉靈兒也翻了個身,同她一樣的姿勢,平躺著看著蚊帳頂,道:“今年的莊稼耽擱了,家里剩余的糧食也不多,我總不能什么也不做,還能娘去操心那些事。你說這縣城活兒多的時候,我便有了打算。”
“你有力氣我也有,你不怕苦我也不怕,既然這樣,為什么我不能同你一起來呢。至于拋頭露面,我的名聲已經這樣了,也不怕別人再說什么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