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1

待男子靜靜喝完藥。一旁的上官長玉再也忍不住，看著眼前如雪如玉的白發男子，滿含內疚的輕聲道：“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蕭雪海輕擦著嘴角的手停了下來，瞟眼看著眼前的人，揚唇一笑，緩聲道：“你不用這個樣子，我答應過大哥，不會對你們動手的。”

上官長玉急忙道：“不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嗎？”蕭暮之幽黑的眼眸看著白發男子逐漸揚起的笑意，心跟著突突的跳起來。

蕭雪海瞇起眼，一字一頓道：“補償？那你把我娘的命還給我。”蕭暮之跳動的心瞬間涼了下來，指尖都有些發顫。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自己又奢望什么呢？苦笑一聲，蕭暮之低下頭。

而一旁的蕭暮然早已經怒不可遏，一下子抓住了男子火紅的衣衫，怒吼道：“你算什么東西，你敢再說一遍，你母親勾引人家丈夫死的活該，想讓我娘陪命。簡直荒唐……”話未說完，上官長玉已經大聲道：“然兒，住口！”

蕭暮然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大哥和娘親苦笑悲哀的神情，頓時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為什么？明明是這個人，他橫插一腳，他擺明白想拆散我們家，他還說要娘賠命！

可是……可是你們為什么都兇我？

蕭暮然漆黑的眸子在娘親和大哥身上不住流連，氣的嘴唇發顫，指著蕭雪海，冷笑道：“好啊，你們都喜歡他是不是，哼，這個野種有什么好的！”

這下連蕭暮之都看不下去了，驀的起身喝道：“看看你自己你說的什么話！”蕭暮然抿著唇不吭聲，只是瞪著蕭雪海，明顯的拒絕意味。他討厭這個人，冷冷清清，仿佛我們蕭家都欠他似的！

蕭雪海靜靜的起身，清冷的神色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是看了男人一眼，淡淡道：“大哥，我答應過你會放下一切，但是……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了……你、早點回來。”說完，轉身而去。

蕭暮之看著那抹逐漸消失在門外的紅色身影。怔了怔，隨即追了出去。

上官長玉看著神情悲憤的蕭暮然，忽然起身拉著兒子坐到身邊，低聲道:“然兒，一切都是娘的錯，我們欠他的已經太多了。”

蕭暮然還沒從剛才的事件中恢復過來，恍然不信的問道：“娘有什么錯？”上官長玉頓時說不出話來，難道要告訴兒子自己當年做的丑事么？

明知道瞞不住，上官長玉卻沒有勇氣說出口，長嘆了一聲，疲憊的擺擺手道:“問你大哥吧，我累了。”蕭暮然不說話了，他知道上官長玉不愿對自己明說，心中頓時疑惑，難道真的是我們蕭家欠了那人？為什么那人會讓娘親為他娘賠命？難道……？

身處官場，自然也聞的很多爭風吃醋的丑事，瞬間冒出來的猜想讓蕭暮然渾身一寒，隨即立刻否認了。

不可能的，娘怎么會跟那些女人一樣為了爭風吃醋就去害人呢？娘那么心軟，怎么可能害了那人的娘，哼。分明是那人惡意陷害，大哥居然還幫著他。

蕭暮然心中千回百轉，但卻立刻起了身說道：“那娘你早點回房歇著，今天一天也累壞了。”

上官長玉合著眼微微點頭，在侍女的攙扶下離去。

蕭暮之腳力不行，追出去的時候，男子已經出穿好了鞋襪出了蕭家的大門。

“雪海……”蕭暮之叫了聲，前方的身影頓住，隨即轉身。

蕭暮之這才發現，雪不知何時已經簌簌而下，雪花輕巧的落在白發男子的肩頭發梢，融進了他渾身的潔白里。

蕭雪海看著雪中徐徐而來的男人，微微扯動唇角，眸子溢出一抹無奈的哀傷，低聲道:“對不起……我食言了。”

男人因為跑動而微微喘著氣，濃密的睫毛不住輕顫，微張的唇中呼著淡淡的白氣，蕭雪海看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男人無法坐視不理，清冷的面容露出一絲罕見的苦笑，上前輕輕拍著男人的背，道：“出來做什么，都下雪了。”

蕭暮之想說話，但先前劇烈的奔跑卻讓他現在呼吸都有些困難，只能睜著一雙明亮漆黑的眸子看著蕭雪海。

半晌，氣息平復，蕭暮之趕緊抓住男子的衣袖，道：“下雪了……呼，回去吧。”蕭雪海垂下眼，眼底有著苦澀的意味。隨即將自己的頭輕輕的靠在男人的肩上，輕聲低喃道：“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你想給我一個家，但是……不是這樣的，你母親只不過想恕罪補償，而你弟妹他們根本不會接受我。大哥……我早就沒有家了，你不要勉強他們，我也……我也不稀罕。”

蕭暮之伸出一只手環住男子的腰身，另一只手輕輕摩擦著靠在自己頸邊的臉頰，低聲道：“那你連我也不要了嗎？”蕭雪海渾身一僵，許久，伸手緊緊地捏住了男人的手腕，蕭暮之絕對有些疼，但沒有出聲。

蕭雪海抬起頭，冰藍的眸子緊緊盯著蕭暮之，手下的力度越來越大，一字一句道：“要！我已經只有你了。”蕭暮之蒼白的面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聲道：“即使娘親和暮然都不接受你，大哥也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小仙童，不要傷心了，等雪停了我們在一起回去好不好？”說完，蕭暮之輕輕將男子摟住。

雪海。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寂寞的眼光，讓我的心很疼？

蕭雪海怔怔的任男人抱住，被熟悉的溫暖包裹時他才發現，雪很大，而自己也已經被凍僵了。

半晌，白發男子帶著微憨的聲音傳入耳:“大哥，都說了我不是小仙童。”

蕭暮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道：“可是你很像啊。”

蕭雪海粉色的唇瓣微漲，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只得嘆道：“那……我只作你一個人的仙童好不好？”

蕭暮之呵呵一笑。裝模作樣道：“啊……可是我無權無勢，還是被人拋棄的臣子，你跟著我可沒前途，還是王母身邊更好不是嗎？”

蕭雪海第一次忍不住噗哧的輕笑出來，蕭暮之看的一呆。

蕭雪海冰藍的眸子盛滿柔和的笑意，抓起男人的手放在胸前把玩，半晌，看著呆呆的男人，輕笑道：“王母的瑤池固然好，但大哥有沒有聽過……只羨鴛鴦不羨仙……”說完，低頭吻住了男人淡色的雙唇，輕輕的觸碰，又快速的離開。

蕭暮之驀的瞪大眼，心臟猛的加快，明明只是那么短的觸碰，但那細細的輕柔的感覺卻仿佛被無限放大，唇邊益起酥麻的感覺，身體仿佛都被軟化了。

有些驚慌的看了看四周，還好因為下雪，門外也沒有什么行人，好再無人看見。當即慶幸的噓了口氣，隨即，蕭暮之心中一顫，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升起任何拒絕的念頭，反而有點……期待？

……蕭暮之，你怎么能這樣？怎么能有那么齷齪的心思……

垂下眼，蕭暮之有些無措的想收回被男子玩弄的手，卻發現怎么也拉不開，抬眼，白發男子紅火的衣衫已經沾了點點雪花，而那雙一向平靜的冰藍色眸子此刻卻仿佛升起了一把火，冰藍色的火焰正熊熊的燃燒著。

氣氛沉默而詭異，耳旁男子的呼吸逐漸有些混亂，蕭暮之終于忍不住，出聲道:“雪海，你怎么了？”一句話，使得男子火熱的眼眸瞬間沉寂下去。半晌，蕭雪海深深吸了口氣，湊到男人耳邊，輕聲道:“對不起，我沒控制好，沒有下次了。”

蕭暮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自私，明知道男子對自己的感情，卻要用兄弟之情去壓制著他。

可是……就像獨孤鳳說的，他的人生不能毀在我手上。

我已經傷害他太多，怎么忍心拉著他墮落，毀了他的一生？

直到這一刻，蕭暮之終于正視了自己的感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了眼前的男子，自己的親兄弟。

但即便這樣又如何？自己和他終究不能在一起。或許有一天……他會重新遇到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子。

就算是男子也沒關系……

仿佛知道男人想什么，蕭雪海伸手輕輕拂去男人黑發上的雪花，低嘆道：“大哥，我們只做兄弟就好，但求你……別逼我去愛別人。”

一聲吱呀聲打斷二人。

蕭府的大門從里面被一身白衣的蕭靈兒推開，她看著蕭雪海，圓溜溜的大眼睛驚喜的張大，立刻蹦蹦跳跳的跑到二人跟前，揚起稚嫩漂亮的小臉，柔軟的問道：“你也是我哥哥么？我剛才聽下人說爹爹還生了一個二哥。”

蕭雪海微微皺眉，正打算開口，靈兒已經自顧自的歡呼起來：“太好了，我又有一個二哥了，咯咯，二哥會不會像大哥一樣疼我，會不會給我買糖吃？”蕭雪海被這一聲二哥叫的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小靈兒歡呼雀躍的模樣。

驀的，蕭靈兒笑咯咯的伸出手，撒嬌道：“二哥你好漂亮，靈兒喜歡你，二哥抱抱。”蕭雪海看著孩子向自己張開的雙臂，頓時有些無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哪知靈兒已經不滿意了，嘟著小嘴嬌聲道：“二哥是不是不喜歡靈兒，靈兒把做的泥人都送給二哥好不好？”

蕭暮之看著雪海有些無措的模樣，頓時放下了心，笑道：“雪海，你抱抱她吧，這丫頭最黏人，她喜歡你，你要是不抱的話她可是會偷偷使歪心思的。”

蕭雪海無措的面容頓時柔和看來，看著腿邊跳著想讓自己抱的小姑娘，不由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彎下身小心的將靈兒抱起來，男子臉上被大大的親了一口，蕭雪海抱著懷中不斷偷襲自己的小人兒，有些驚慌的看著蕭暮之，道：“大哥，她好小，我怕把她弄壞了。”

蕭暮之揚唇一笑，道：“放心，壞不了，你要是不用點勁，她待會兒皮起來可是抱不住的。”

蕭雪海好奇的看著懷里笑嘻嘻的嬌俏小人，雖然以前時刻監視著蕭家的人，但他還是不知道有這么漂亮的一個小娃娃，蕭雪海輕聲道：“你叫靈兒是不是，你今年幾歲了?”

蕭靈兒親昵的摟在蕭雪海的脖子，道：“十一了。”蕭雪海有些驚訝，道:“這么大了。”十一歲的孩子抱著就跟五六歲的小娃娃一樣。

蕭暮之聽了，忍不住笑道：“這丫頭不長個，肉全往臉上長了。”蕭雪海低頭看著靈兒圓圓的臉蛋，不由噗哧一笑，道：“的確，靈兒，你在這么長下去將來就沒人要了。”蕭靈兒嘟著嘴道：“大哥壞，說我壞話，靈兒以后只喜歡二哥了。”

蕭暮之挑挑眉，道:“哦？靈兒你可真勢力，是不是看你二哥有錢？”靈兒小心思被拆穿，頓時臉一紅，辯解道：“沒有，靈兒就是喜歡二哥。”蕭雪海愣了愣，看著這對斗嘴的兄妹，再看著靈兒一直看著自己的腰間，這才發現那里配了一塊鮮紅的血玉，當即也無奈的笑出聲，取下玉佩放進靈兒懷里，道：“要哪天我沒錢了，靈兒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靈兒笑嘻嘻的把玩著玉佩，聽了這話，當即搖頭，小臉上滿是嚴肅，道：“才不是，二哥沒錢靈兒也喜歡，嘻嘻，二哥漂亮，而且二哥抱著舒服，大哥也沒錢，但靈兒也喜歡大哥。”

蕭雪海唇角揚起一抹笑容，輕笑的看著尷尬不已的蕭暮之，道：“大哥怎么會沒錢呢？”

靈兒吐了吐舌頭，道：“反正大哥最小氣，從來不給靈兒錢，都是娘給的，靈兒的夢想是要存很多錢，將來成為大盛的首富，咯咯……。”蕭暮之無語的看著這個妹妹，心中默道：白養你這么多年了。

雪下大了，蕭暮之看著白發男子一刻也不停的笑容，頭一次覺得蕭靈兒做了件成功的事。

“雪海，我們進府吧，外面雪大。”

蕭雪海依舊沒有太大的笑容，只是冰藍的眼底已經抹上了一抹濃濃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