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都有事隱瞞,所以都多少有些心虛地遷就討好對方。一頓中飯吃下來,氣氛反倒是近幾天來難得的融洽。
回到客棧,店家說有人自稱南宮家仆,留了封信給他們就走了。
兩人拆信一看,卻是尉遲的筆跡。
信不長,大意是說,他們有事纏身暫時不能離開,要風曜譚盈兩人不要擔心。另外還寫道,兩人如果有什么旅游計劃,盡管去,不要等他們。最后,就是多多保重后會有期之類。
譚盈捏著信紙,反復看了兩遍,心中奇怪。
說沒什么要事,卻走不脫;要他們不要擔心,字里行間卻隱含憂慮……
有什么事不能說?
譚盈看看好整以暇的風曜,遲疑地問:“南宮家出了什么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沒什么大事,就是他爹要他回家娶媳婦。”
“你怎會知道?!”
“我可是非禮勿視的正人君子!只不過那天南宮看信的時候,正好背對著鏡子。我嘛,呵呵,偏巧站的位置不好,瞄到兩句。”
“……那你為什么告訴尉遲?”
“南宮的家事,我多什么嘴。”
“那他怎么……”說到一半,譚盈像是突然嚇到,住了嘴。
靜默半晌,他神色復雜的注視著風曜。 Wωω⊙тTk дn⊙Сo
風曜彎著雙眼,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欠扁。
“……尉遲,他對南宮……,他該不會……”
這樣的想法,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支吾了半天,說不下去了。
風曜卻早已明白,笑瞇瞇地應道:“對呀!就是那樣。呵呵,你終于想到了。”
譚盈沒有答話,回想起四人結伴一起游玩的情景。尉遲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可是看南宮的時候,眼中總是多些細致溫柔……
原來如此……
“那南宮他,他……”可是愛著尉遲?他不是喜歡女人嗎?
這話說不出口,譚盈有些惶急地看向風曜。
風曜知道他的意思,悠悠地答道:“開始未必明白他的心意,心里卻未必不喜歡。現在應該是挑明了,所以決定共進退。”
譚盈怔怔地看著風曜,突然覺得心中煩躁,借口要午睡躲到自己房間里去了。
風曜注視著譚盈的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的嘆了口氣,他分明對自己很有好感,為什么要逃避呢?
算了,再等等吧,等到聽風閣的消息回來再說吧。如果,譚盈真的是韓家人,恐怕他也不會比南宮尉遲輕松。
只是他沒有料到,所謂地等一等竟然等了那么久……
第二天,譚盈說要去逛書局,很久沒摸書,感覺不自在。
風曜陪他一起去,沒過多久,就受不了了。
譚盈挑起書來,怎么說呢,非常細致。
他先看書名,書名有意思的,都拿起來從頭翻,竟然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一頁一頁地看。看了三五七八頁之后,要么皺皺眉頭或嘆口氣就合上放回原處,要么突然翻到中間看幾頁,再翻到最后幾頁看看,這時多半就點點頭,合上書拿在手里,繼續翻下一本。
風曜看看書局伙計驚詫的眼神,再看看架上那么多還沒被翻到的書,最后再看看譚盈全神貫注物我兩忘的神情……
唉,竟然是個小書呆……
“咳咳。”
伙計扭頭來看,譚盈沒反應。
“咳咳!”
其他的客人都看過來,譚盈還是沒反應。
“溢之,溢之!”索性去拉他袖子。
譚盈抬起頭,迷蒙蒙的眼光落在風曜身上,“怎么了?”
風曜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你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了,不累么?”隨即壓低嗓音,“那個伙計已經看了你二十多次了,要不是我們穿得不錯,恐怕就要被他當作看白書的掃地出門了。”
“竟然看這么久了?我都沒注意,你一定很無聊吧。”譚盈歉意地笑笑,“我挑書很慢,所以大家都不喜歡陪我逛書店。我一般也是一個人去的。要不你先回客棧,或者去別家店看看,或者去吃東西,等你逛夠了再回來找我,或者干脆我一個人回去。怎么樣?”
“干嘛要看完半本兒才決定要不要?感興趣就買回去慢慢看,我們又不是買不起。”
“不是錢的問題。出門在外也不方便帶很多書,而且我也不想買只能看一遍的。”
“看過覺得沒意思,你大可送人或者留在客棧,根本不用帶著呀。”
譚盈皺皺眉頭,“有錢也不能亂花。還有,這種態度太隨意,對書來說很不公平。”
……什么,對書來說不公平?!風曜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嘛,寧缺毋濫。”譚盈很認真地看著風曜的眼睛,“你還是自己去玩吧。我們再要好也不用作什么都在一起的,畢竟興趣愛好不可能完全相同。人與人相交,貴在求同存異,對不對?”
風曜隱隱覺得不妥想留下來陪他。可譚盈堅持說,如果他覺得無聊卻還要留下來,他會很過意不去的,兩人都不能盡興。
最后兩人約好晚飯在酒樓碰頭之后,風曜買下兩本譚盈挑定的書先回了客棧,留下他繼續翻書。
后來,風曜后悔了無數次,那天不管譚盈怎么說,他都應該陪到最后。
又在書店耗了快兩個時辰,譚盈揉揉脖子,終于心滿意足地揣著新買的兩本書出了門。這家店不錯,種類齊全,頗有些耐看的。
看看天色,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有些餓了,不如先去吃些小吃打打底。
半個時辰之后,譚盈從家小鋪子出來,現在他的胃也滿意了。
呵呵,別看這家店鋪面簡陋位置又偏,愣是讓他順著香味找來了。
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只是,哪邊才是回去的路?
又過了半個時辰,譚盈承認他迷路了,周圍僻靜,連個可以問路的人都沒有。
就在他認命地準備退回去問問店家的時候,有道黑影突然閃了出來,一揚袖子,白色的藥粉撲面而來。
可憐譚盈瘁不及防,剛想屏住呼吸,卻為時已晚。他手腳發軟使不出力氣,意識模糊,眼皮沉重,隨后很快暈過去了。
暈倒前腦中浮起一個念頭,原來迷藥聞起來就像劣質香粉啊……
譚盈慢慢醒轉過來,迷迷糊糊只覺得手腳沉重動彈不得;想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
又靜靜地呆了片刻,等到腦中完全清明,譚盈這才發覺自己是仰面躺著,后背所觸一片柔滑,十分舒適,想來應是上等絲綢。
絲綢?!
他的里衣不是棉布的嗎?!
這一驚非同小可,譚盈當下使力,想要坐起來。
誰知,他掙扎數下,卻絲毫動彈不得。反倒是他剛才幾番動作,已經讓他發現另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不是換了衣服,而是全身上下被脫得□□!
這個認知頓時讓他慌了神,驚叫一聲,拼命掙扎,隨即又是一驚。
他發現手腳大張被牢牢系住,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見。
最糟糕的是,他竟然還被封住內力,現下與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少年無異!
數驚之余,譚盈反倒冷靜下來。或者應該說,是他強迫自己靜下來,免得無謂掙扎白白消耗體力。
現在他靜靜躺著思考起當下處境來。
什么人綁架他?為什么要綁架他?還有這是什么地方?有幾分把握能夠逃脫?
什么人,又為了什么要綁架他呢?
他自問素來與人為善,應該不會有人恨自己恨到這種地步。
那么,會是韓家的政敵宿怨嗎?
……不會呀。伯父父親還有堂兄雖然為官清廉頗有操守,卻也不是清高狷介之人,應該不會結下太大的仇怨。再說,官場中人擅長的是笑里藏刀落井下石,即便有仇,又怎么會用這種方式報復?
那么,會和風曜有關嗎?
自己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會不會他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人家要綁架他借此來要挾風曜?
不過,風曜為人圓滑世故,不像個輕易與人結仇的人。而且,以他的個性,即便看人不順眼,十成十會易容之后再去尋那人的晦氣,才不會留下讓人尋來的線索。
兜兜轉轉,問題又回到自己身上,難不成真是因為他自己?
為財嗎?
可能性很小啊,他穿著打扮很樸素,錢財也沒露白,再說他身上除了那張九十兩的銀票,也沒有別的了。就那塊玉佩值點錢,可他一直貼身放著……
傻了,傻了!那人把自己脫個精光,身上有什么,他早拿去了。既然把自己綁在這里就說明他不是為了那些小錢了。
難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人洞穿,他想勒索贖金?
哼,果真如此,這人可就倒霉了。只要他與韓家聯系,就會留下線索,到時韓家固然全力以赴,二王也決不會袖手旁觀……
不過,如果不是劫財呢,劫財的會這么對待肉票嗎?
譚盈不安地扭動手腕,四肢大張被人系在床上,□□也,也毫無掩擋……
如,如果,真的是劫色,那可怎么辦?!
想到這,他又慌了,拼命掙動。
無奈四肢都是被延展開來,才用帶子系住,幾乎沒有動作的余地。而且那帶子不知是什么東西制的,十分柔韌,既不傷皮膚,卻也沒有絲毫松動的跡象。
譚盈直鬧得氣喘吁吁出了身薄汗之后,才驚覺自己情緒又失控了。
現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沒有冷靜的心思,豈不是必敗無疑?!
如果這屋里有人在一旁冷眼旁觀,自己豈不白白作了小丑,讓人看了場好戲?!
當下凝神細聽,沒有人,這屋里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的確再無他人。
確認了這一點,譚盈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在心里狠狠罵了自己幾句,他再次冷靜下來。
暫且不去管那人的意圖,且看看自己當下處境,可有幾分逃走的把握?
剛才他仔細感受周圍的環境,除了確定沒有第二人在場以外,還發現了一個事實。他的眼睛被蒙的嚴嚴實實,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光亮,可是他卻聞到了燭火味道。如果不是到了晚上,那就說明這個房間沒有窗子,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畢竟不能明目張膽的這么綁著個人吧。再加上他感覺不到絲毫的空氣流動,那么自己八成被關在一間密室里了。
就現狀而言,自己決無可能自行逃脫。但是,那人既然綁了自己到此,就必有所圖。不論為仇為怨,還是劫財劫色,只要他來見自己,總可以見機行事,或投其所好,或威逼利誘,或者,趁其不備痛下殺手……
總之,現在要做的就是保存體力,平衡心態,以備一戰!
再說,跟著自己的暗衛現在也該發覺自己失蹤了,如果他無力自行救他脫困,那必然會通知他家主子,恩,應該是泰王吧,派人來救他。
要不是露宿山中時,有天早上醒來發現火堆有添加的痕跡,他還不知道有人暗中跟著。想到當時老爹聽了自己說要單獨出門歷練的時候,那副又愧疚又擔心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本以為難度重重,誰知老爹第二天就答應讓他一人出門,還說服老祖宗和娘親放行。只怕他是連夜去找泰王,要求泰王派人暗中保護。想到這里,心中又是一暖。即便說他挨打之后真對父親有什么怨氣,在發現暗衛的時候,他也是只剩下感動的份兒。
人生在世,有人這般牽掛你關心你,夫復何求?
所以,現在一定要耐心。
他的運氣一向很好,這次必定也是有驚無險。
給自己作了這么一番心里建設,譚盈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甚至覺得這次被劫算不得什么大事。
呵呵,行走江湖,沒點風浪,怎么算得是行走江湖?
前番精神高度緊張心思百轉千回,到現在心中打定注意以不變應萬變。譚盈的精神一松懈下來,就覺得一陣倦意襲來,竟然在這么一種情狀之下,沉沉睡去。 Wωω▲ тt kΛn▲ ¢ O
等到譚盈悠悠醒轉,已不知道過了多久,蒙住眼睛不光看不見周圍的情況,還會喪失時間觀念。
他只覺得自己餓了渴了,由此判斷,他被擄有兩三個時辰了。
“請問,有沒有人?”略微干澀的聲音飄蕩出去。
沒人回答。
這也在意料之中,因為房間里還是只有他一個人的氣息。
開始,他還能要求自己冷靜,盡量保持體力。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這份冷靜越來越難保住了。
譚盈覺得饑渴難耐。每一次呼吸都讓他干渴喉嚨感到火燒一般的痛苦,胃中像有幾百只老鼠噬咬抓撓,再加上頭昏目眩,簡直是生不如死。
忍了不知多久,可能有兩三個時辰,也可能只有半個時辰,譚盈的時間觀念已經完全混亂了。他開始懷疑,那人該不會擄他來就為了把他餓死吧?!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心頭,他記起前世曾經看過一部電影,有個變態喜好收集人皮,他把擄來的年輕女子關起來餓上數日,等到皮膚和肌肉組織還是脂肪層(管他是什么,媽的,那些都不重要!)分離,就可以完整地把皮剝下來……
他連打了幾個寒戰,安慰自己事情還沒有明朗,也許只是那個擄他來的人忘了送飯,只是忘了而已……
可是面對燒灼的喉嚨和胃,這些辯解蒼白無力。他不自覺地想起受害者驚恐的表情,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思維不受自己控制,越發往恐怖的方向發展。腦海里受害人的面孔甚至慢慢轉變成他自己的臉……啊!現在不是韓珍的臉,是譚盈的臉!嗨,有什么區別,那也是他啊!
呼吸梗住了,心臟跳得甚急,砰砰地撞著胸口。
譚盈狠狠咬著嘴唇,一陣劇痛,嘴里滿是血腥味兒,腦海里可怖的畫面終于隱去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心跳也平穩下來,努力把血咽下去,呼,至少喉嚨好受一點了。
為了不再自己嚇唬自己,譚盈又把整件事拎出來思前想后。
由這人對待自己的手法,顯然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只怕,讓自己餓著渴著,也在那人計劃之中。
試想,一個渾身□□又饑又渴的人,那還有半分底氣和人討價還價?
自己開始的想法過于樂觀,脫身恐怕不會那么容易……
正想著,忽聽得“咔嗒”一聲,似乎是開門栓的聲音。
譚盈立時全身繃緊,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一絲空氣的流動,但是一道平穩的呼吸聲慢慢接近,與此同時,一股白粥的清香隨之飄蕩過來。
深吸一口氣,譚盈突然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后面幾章可能會比較虐,不過跟我目前的心情無關。呵呵,這段情節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祝各位大大周末愉快!!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