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悠悠醒轉(zhuǎn)過來,已是第二天清早。
一醒來,就聞到一股米粥的清香。
或者,是聞到米粥的清香才醒過來?
無所謂了。
簡而言之,我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頂帳篷裡的簡易牀鋪上。對面的書案上,放著一碗粥,兩個饅頭和兩樣小菜,一個身穿藍衣二十三四歲的男人正在用餐。旁邊有個包袱,已經(jīng)被打開了。一個二十左右的士兵打扮的人正在查看。
藍衣人先注意到我,“你醒了。”聲音沉穩(wěn),語氣溫和。那士兵聞言,停下手,向我看來。
“嗯,醒了。”
“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謝謝。”我回以淡淡一笑,沒想到這個軍人的性子倒是很溫柔體貼。
“張榮,你去拿份早餐過來。”
“是,沈校尉。”張榮應(yīng)聲出了帳篷,不一會兒,就端了個托盤進來。
聞到飯菜香味,肚子裡的空城計唱得更兇了,向他們點頭稱謝,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吃。嚥下最後一口熱粥,吃掉最後一根小菜,我放下筷子,滿意地摸摸肚皮,這是六天來第一頓飽飯。
對面的兩個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
眨眨眼睛,是不是被我的吃相嚇到了,我已經(jīng)儘量保持斯文了。
藍衣人笑笑,問道:“吃飽了?那我們開始問問正事。你叫什麼?昨晚爲什麼偷我的馬?”
該來的總要來。
“請問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雖然從禮貌的角度,我應(yīng)該先回答你的問題。可是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請您原諒。”
那人不以爲忤,答道:“我姓沈名良,是瀛洲守軍中的一名校尉。你現(xiàn)在就在瀛洲軍營我的營帳中。”
“那離這最近的縣城叫什麼?”
“黎城。”
“距京城有多遠?”
“大約四百五十里。”
這麼遠,步行得走多少天呀,我沒錢又不認識路,只有兩條短腿?
“還有問題嗎?”
“嗯?”
“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沈良笑著看著一臉茫然的我。
這人笑起來,臉部線條柔和了很多,很好看。不過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果我把事情和盤說出,他會不會信呢?如果相信,他會幫我還是害我?雖然他看著像個好人。
我的猶疑並沒有讓他生氣,接著說道:“如果沒有想好,就先聽我講點事兒吧。”
不等我回答,他經(jīng)自講了下去:“昨天,我到黎城探訪朋友,聽說六天前京裡走失了一位官家少爺。他的家人在京裡便尋不見,就開始向周邊城鎮(zhèn)尋找,而且參與搜尋的不只是他的伯父、父親和舅舅,還有泰王和五皇子的人馬。黎城縣令昨天下午也收到公文要求全力協(xié)助查找。”
他略停停,仔細審視著我臉上的神情變化,繼續(xù)說道:“不知是不是他的家人有了什麼線索,他的堂兄帶人一路朝北尋找,昨天下午帶著公文到了黎城。我當時正在黎城縣令家中,也看到了公文的內(nèi)容。”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這位失蹤的少爺,只有五歲,很得家人寵愛。他的堂兄告訴我,他失蹤之時,家裡女眷都被瞞著,終是瞞不住,他的老祖母和母親知道以後很傷心,老祖母已經(jīng)臥病在牀兩天了。”他的口氣很溫和,低低地緩緩地,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我想如果我遇到這個孩子,一定趕緊把他送回家。且不說這麼小的孩子一人在外會吃盡苦頭,全家上下親朋好友也都會難過非常,你說對不對?”說著,擡手撫上我的臉,原來不知何時我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不錯,我就是韓珍。家父韓駿任職吏部侍郎。我是六天前的夜裡被人擄走。”
“因爲持珠而誕,所以小名阿珠。”輕輕地從包袱裡揀出了我的珠子和衣服。王五這些天急著趕路,我的東西都未脫手。
“是的,我有兩個堂兄,不知您昨天遇見的是哪一位?”
“韓琦,雖然只有十六歲,卻老成持重,進退有度。不過他似乎多日未曾好好休息,顯得疲累憔悴。”
“對不起,因爲這些天經(jīng)歷,我有些多疑,請您別見怪。”
“不必介意。你小小年紀,經(jīng)歷了這一番變故,能夠自救自保,實屬不易。其實我倒是很佩服你這麼處變不驚的。不過你心裡很害怕,是嗎?”伸手輕輕撫摸我的頭。
害怕?怎麼能不害怕呢,面對無法掌控的局面和不可知的未來,誰都會害怕吧。可是害怕有什麼用,我只能用理智緊緊地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而這個人,有一雙溫和的眼睛,一雙堅定有力的手,讓人不知不覺就可以付出全然的信任。我應(yīng)該可以依靠他吧。
“可否請您立刻送我去城裡。”
“沒問題,不過我只是一名校尉。你的事情鬧得挺大,離開之前,我要帶你去見一下李將軍。不如,我現(xiàn)在派人去黎城縣衙去見你的堂兄,你現(xiàn)在梳洗一下,和我去見將軍。”
當韓琦趕到時,我正坐在李將軍的帳篷裡喝茶。心裡琢摸著,若無韓家和麗妃的背景,我這垂髫小兒怎麼會有機會與一軍統(tǒng)帥坐在同一帳篷下;沒有身份地位,我不過是個被人呼來喝去隨意打罵的無名小子。身分地位這個東西,擁有的時候倒可以瀟灑地視之如糞土,失去的時候,心裡還真不好受。
嗨,我也就一俗人。
韓琦一進帳篷,先快速地四下一瞄,見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對他笑,頓時眼睛一亮,隨後從從容容恭恭敬敬地向瀛洲都督李嘯大將軍見禮致謝。
寒暄過後,他疾步走到我跟前,一把將我摟在懷裡,“你這混小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全家都被你嚇掉了魂。”聲音有點悶,我感到有什麼溼溼熱熱的東西,順著脖子流了進來。
“我也好想你們,每一個。”鼻子好象堵住了,嗯,他的領(lǐng)子也溼了。
因掛心家裡人,當下就派人回去報平安。我們也在吃過中飯之後,起程返京。至於王五,交由黎城縣令查辦。據(jù)說查明此人在延國境內(nèi)從事拐賣人口的犯罪活動近十年,倒賣男女兒童六十餘人,情節(jié)惡劣,被判充軍。
回家的路上,雖然趕得急,卻比來時,舒服太多。我對物質(zhì)生活的要求本就不高,經(jīng)此一事,簡直可以算隨遇而安了。
沈良被李將軍派來護送我們回京,大家一路上有說有笑好不快活。沈良爲人爽直,言語機敏卻不失寬厚。處久了,我們發(fā)現(xiàn)他竟不只是個武功高強的軍人,還頗通詩詞歌賦。
嗨,這人竟是個文武雙全的儒將呢。
韓琦驚奇地得知自己頭天遇見的人,當晚竟與我住在同一家客棧,卻被我偷了馬;而我呢,騎著人家的馬,昏頭昏腦地跑到人家的地盤上,被逮了個正著。聽過之後,韓琦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又說,緣分緣分果真是緣分,跑都跑不掉。
我在一邊看那兩人笑得亂沒形象,自己回想起來,也是又好氣又好笑。
見我久不作聲,他倆以爲我惱了,都過來打量我。
我清清嗓子,鄭重地對沈良講:“當天晚上,我本沒打算偷你的馬,真的,因爲我還沒學(xué)會騎馬。”
沈良也很鄭重地回答:“我相信你。”
“那麼我可不可以拜你爲師,請你教我弓馬騎射。”
他定定地打量著我,我也堅決地看回去。放心吧,我可不是嬌氣的公子哥兒。
“好!”
我趕忙歡天喜地地行過跪拜大禮,韓琦替我送給沈良一塊玉璧作爲拜師禮,沈良送給我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作回禮。
有了這麼一個好師傅,我仗劍走天涯的夢想有望實現(xiàn)了。
哇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沒捨得讓阿珠多吃苦,我是好人吧.^-^
我會努力填坑的,請大家繼續(xù)捧場.
差點忘了說,小時候和我媽回老家,在火車站的時候差點兒被人拐了,當然是有驚無險.人的記憶真是奇妙,我竟然還能記得一些片斷.據(jù)我媽說當時我才三歲.爲什麼背單詞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好的記性了呢?還是人越活越回去了?另外,我爸媽常說我現(xiàn)在越長越醜了.估計人販子也看不上了.不過,放心吧,由我在我們阿珠肯定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越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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