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沉默了一會兒之後——

“如果你死了，你覺得他們會幫助你妹妹嗎？”徐清泓用平靜的目光看著小方，開口的聲音還無起伏，似乎根本不存在對方拿槍指著他這回事。

“他們答應過我，就算我死了，他們也會幫我給妹妹看病的。”

“你相信？”輕飄飄的三個字，徐清泓聲音不大，卻直直擊中了人的心絃。

喬慕凡發現，徐清泓在心理戰術方面，也很會拿捏人心，善於利用人性的弱點攻破對方的心防。

如果是他，也會採用這種方式，不過，陌生人比之相熟的人，在審訊的時候更佔心裡優勢，所以在徐清泓開口之後，他就沒怎麼插嘴。

這三個字，卻像利器般重重地敲擊在了小方的心上，讓他在這一刻有了一些動搖。

小方確實不敢保證，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些人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妹妹，到時候，自己的妹妹又可以來依靠誰？

“如果我跟你們合作，你們能保證幫我救出我妹妹嗎？”小方帶著疑問出聲，像是怕他們反悔。

“看你表現。”然而，徐清泓只給了他這四個字。

“小方，你要知道，你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而你妹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你。”喬慕凡再次開口，兩人配合默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好！我跟你們合作！”

徐清泓的不能保證和喬慕凡以柔克剛的相勸，讓小方放下了槍。眼前的這兩個人，他覺得值得賭一把。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得不到出確切的答案，反而更容易令人信服！如果他剛纔聽到的是滿口的辦證，他反而會起疑心。

然而——

“砰——”又是一聲槍響，小方轟然倒地。

“砰——砰——”帶了消音器的手槍，槍聲沉悶，在這個只有電腦主機轉動的聲音的空間裡，聲音顯得空寂又逼仄。

徐清泓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趕緊找地方躲藏，喬慕凡一邊衝著門外開槍，一邊隱蔽身形，他的手槍沒有消音器，幾聲槍響過後，外面應該已經都知道，這裡出事了。

不過，到底之後的小芳，並沒有馬上失去意識而掛掉，他顧不上自己身上鮮血直流的傷口，只是盯著徐清泓，一直看著他，然後努力地把自己手裡的槍，往徐清泓的方向擲去，目光裡帶著的，全是祈求。

徐清泓收到槍，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小方的意思。

如果小方不把槍給他，他也會想辦法拿到手的。不過既然承了他這個情，答應了他又有何妨，反正他過了今天，也會想辦法收拾了那幫人的。

看到徐清泓點頭應答，小方終於微微一笑，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這個男人雖然對他沒有絲毫的同情心，自己這樣的下場也屬於咎由自取，但是他相信，這個男人答應了他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妹妹，這是哥哥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今後，你一定要好自爲之！下輩子，千萬不要再選我做哥哥了，對不起！

小方死了，槍戰還在繼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兩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消失了。

喬慕凡和徐清泓對視一眼，都明白，事情的失控程度從拍賣會一開始，就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喬慕凡掩護，徐清泓飛快地把今天整棟大樓的監控視頻拷貝到了一個硬盤裡，然後又在一個自己隨身攜帶的優盤裡備份了一份。

地下室的槍聲讓正要帶著消防隊下樓的安若惜心裡一緊。

正要急忙跑著下去，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此時，恰好刑偵隊的幾個人也過來了，他們說，於副隊還在組織人在上面疏散，已經差不多了，他們是聽到槍聲，趕過來幫喬隊的。

刑偵隊的人開路，安若惜和消防隊的人跟在後面，他們下去得很快，看到對著徐清泓和喬慕凡開槍的人，原來是他們！

安若惜一眼就認出了那兩個人，是那兩位一男一女的軍人，當然也是那位老教授的兒子和兒媳婦兒。

“警察！不許動！”聽到聲音，兩人卻是沒有絲毫懼怕的神情。

回頭看了一眼，在另外兩個人的掩護下，一邊開槍，一邊往另一個區域退去。原來，他們還帶了人在這裡。

幾個刑警是真沒想到，對方居然敢真的衝著他們開槍，這是明晃晃地襲警！

其中一個刑警被對方射來的子彈擦肩而過，還蹭破了一點兒皮肉，沒什麼好說的，直接開戰吧。

但是，他們再訓練有素，卻在剛纔一碰面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先機。

他們是警察，先禮後兵，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而且，他們不知道的是，對方的四個人全是東部作戰區軍隊出身的。

不僅槍法精準，而且頭腦冷靜，最重要的是，這個地下室結構複雜，對方很會利用地形進行躲避和隱藏。

所以等到徐清泓和喬慕凡追出來的時候，他們幾個人竟然就這麼把人家給追丟了。

雙方把情況一說——

“媽的！”喬慕凡也開始飆髒話了，因爲今天實在是太憋屈了。

“喬隊，我們怎麼辦？”其他幾個刑警看著喬慕凡問道。

是他們把人跟丟的，幾個人心裡都憋著一股子邪火。

“徐先生，再幫我們一個忙，這個給你。”喬慕凡說著，把自己系統內部的對講機給到了徐清泓。

徐清泓一看就明白了，接過之後說道：“你們去吧！自己小心點兒！”

然後返身往回走，只是路過安若惜身邊的時候，順便拉了她一把，讓她跟著自己走。

安若惜被徐清泓拉得一個踉蹌，本想吱聲，結果被徐清泓冷冷地掃了一眼，她只好立即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喬慕凡帶隊往那四個人逃離的方向追去，徐清泓帶著安若惜返回了監控室。

喬慕凡的意思是，讓他幫忙查看監控，跟蹤那幾個人的去向。

徐清泓一路上一言不發，讓安若惜心裡惴惴的，但又生出一絲甜蜜的感覺，他看到自己跟下來這麼生氣，一定是擔心自己的！就像自己一直在擔心他那樣。

一直到回到監控室裡面，看到兩具屍體，徐清泓纔給了安若惜一個正眼的眼神。

只見安若惜面對那兩具屍體，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只是眼睛裡帶著笑意地望著他。

“傻了？”徐清泓問道。

“噗嗤——”安若惜搖搖頭，笑了出來。

徐清泓終於肯理她了，沒有太生她的氣，她當然高興了。

“過來，跟我一起。”安若惜點點頭，她也知道喬慕凡是什麼意思。

至於那兩具屍體，剛纔他們碰頭的時候，喬慕凡已經簡單說過了，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她看到之後，確實是沒有什麼感覺。

“小妞兒，膽子挺大，不害怕？”徐清泓見安若惜坐在了自己旁邊，臉色入場，就忍不住出聲問道，很少有女孩子面對屍體還這麼鎮定的。

徐清泓相信，即便是顧清寧在這兒，反應也絕對不會像這位這麼平靜。

“家學淵源，加上我本身就是這個專業，習慣了，沒什麼好害怕的。”安若惜自然而然地說道。

“你是什麼學校，什麼專業？”家學淵源他理解，安局嘛，不過，他還真是不知道，安若惜今年幾歲了，什麼學校什麼專業畢業的，只是昨天晚上才聽她提過一句，剛大學畢業。

“公安大學，偵查學院刑偵專業。今年六月份畢業，現在正在N市公安局實習。”安若惜主動彙報情況。

徐清泓有興趣瞭解她一次，不容易！就算要分開，她也不希望他那麼快就忘記自己。

“小妞兒，不錯嘛！”徐清泓說著話，還對安若惜豎了個大拇指。

“那當然，我可是很棒的！”在這個方面，安若惜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其實，所謂家學淵源，徐清泓不知道的是，安若惜的兩位堂哥，安局的兩個兒子，大哥叫安若年，目前是國際刑警中的一員，二哥叫安若素，目前在M國就讀法醫博士和心理學碩士。

“趕緊的。”兩人一人一臺電腦，一邊說話，一邊動手在上面操作。

只是——

“嗯嗯——哦——啊——”

“啊——”地一聲尖叫，安若惜扔了鼠標，捂住了雙眼。

徐清泓扭頭一看，頓時也愣了一下。

再看到安若惜的樣子，他竟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原來，安若惜使用的，是被小方打死的那位保安的電腦，他之前沒有說完的話，意思應該是，是小方讓他看A/V的雙人動作片的時候，乘機撤掉了三樓拍賣大廳的監控視頻的。

所以，安若惜現在一打開屏幕，隨手點擊了幾下，就不小心打開了那個保安觀看的歷史記錄。

聽到徐清泓的笑聲，安若惜硬著頭皮露了一條指縫往外看了看，見徐清泓還在看著屏幕沒有動，小臉早已通紅的她只好小聲而快速地說道：

“徐清泓，快，快幫我關掉，快點兒。”

徐清泓再次呵呵一笑，幫她關掉了那讓人聽著臉紅不已的聲音，然後小聲附在她耳邊說道：

“對著屍體不害怕，對著活生生的人，小惜兒竟然怕成這個樣子。”

男人溫熱氣息傳遞了過來，安若惜雖然放下了雙手，但是耳根兒和脖子都已經變得跟煮熟的蝦一樣了。

“我那是害怕嗎？”

“不是害怕，那就是害羞了？”

安若惜白他一眼，“不，我只是被嚇著了。”

“有區別嗎？”

“噗嗤——呵呵——”

安若惜也是被自己自相矛盾的話給蠢了一下。

有了這個小插曲之後，兩人倒是沒有怎麼太尷尬，反而無形之中又增加了一份小小的默契。

因爲他們都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調笑了幾句之後，心情沒有剛纔那麼緊繃著，反而放鬆了下來。

於是，兩人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尋找那四個人的蹤跡。

突然，安若惜的電腦上，有一個角落的屏幕一黑。

“啊！清泓，他們在這裡。”

徐清泓看了一眼，立刻拿起對講機，按照喬慕凡告訴他的方法操作，接通之後，告知了他們看到的情況，並告訴他們對方正在破壞攝像頭，讓他們小心行事！

地下一層的監控還算過得去，但是徐清泓很快就發現，四個人原來是分成了兩撥，兩個人是在破壞攝像頭的方向，但還有那兩個一男一女，明顯是往地下二層去了。

地下二層是停車場，很明顯對方這是準備遁了。關鍵是，地下二層的攝像頭相對而言又少了很多，監控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