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屏天畔,夢回依約。十洲云水,手拈紅箋寄人書,寫無限、傷春事。
別府高樓曾漫倚,對望江南千里。樓下分流水聲中,有當日、憑高淚。
明明晴好的天氣,忽而在這傍晚又下起了雨,從上端的廊檐滴落,砸在地上,發(fā)出“啪嗒”的微響,雨一聲接著一聲,有些雜亂,有些無奈,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蘇盛薇好不容易買到那本《簡愛》,換做平常,她進屋便會迫不及待地翻閱,可是今天,她顯然沒有心思。
就那樣怔怔地坐了會,終于叫來了小蘭:“去給我拿份報紙過來,要最近的。”
小蘭有些意外,要知道,四少奶奶平時是甚少讀報的。若真有時間,她多數(shù)會品讀外文書籍,興致來了也會練練書法。
蘇盛薇的簪花小楷寫的最是漂亮,字體清秀娟麗,墨色的筆跡留在宣紙上,仿佛透著淡淡的優(yōu)雅,就好似她的人。
報紙很快被拿了進來,頭條依然在報道宛乾兩軍的交戰(zhàn)。昨天宛軍在大遠大敗乾軍,并俘獲乾軍第三軍團長孟巖達。這是近兩年來,宛軍在兩軍交戰(zhàn)中舉得最大勝利的一場戰(zhàn)役,直至今日,宛軍控制的勢力范圍也從原來的九省擴大到十一個省。
玉指輕輕翻動,看到第二個版面,視線觸及上面刊登的照片,以及左邊特意放大的標題,那雙如黑寶石般幽然明亮的大眼睛就是一滯。
——“葉智宸結(jié)新歡,夜深上門訴相思。”
蘇盛薇精致的面孔上雖然平靜如常,猶如螞蟻蟄咬般的感覺卻在心中蔓延開來。
許久,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是涔涔的冷汗,照片其實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她知道,那頎長清冷的側(cè)影就是他,不會錯。
他的氣質(zhì)與神韻,她再熟悉不過了,簡直已經(jīng)嵌到了心間,閉著眼都能細細描繪,又怎么會認錯?
三年前葉家與蘇家聯(lián)姻,世人皆知,也是眾望所歸。蘇家倚仗葉家的勢力,葉家依托蘇家的財力。可謂門當戶對,天衣無縫。
這是一樁利益均等的婚姻。
可是她知道,他對她也不是一見傾心的。嫁進葉家一個月,她才從別人口中聽說,原來是她拆散了他的大好姻緣!他素來是個冷傲的性子,婚前自然是激烈反抗過的,甚至一度想要悔婚!可是最后還是拗不過父母之命,才勉強娶了她。
那是位姓楚的小姐,早前盛薇坐在車里遠遠地見過她。卻也的確生的眉清目秀,綽約多姿。與自己不同的是,那楚小姐淡淡的眉宇總似籠著青煙,一看就是個嬌弱性子,與自己的倔強孤傲有著天壤之別。楚楚可憐的,倒是能激起人保護的欲望,也難怪男人見了會喜歡。
婚后他也曾去外面找過她一陣子,可是漸漸的,他上外面的時間少了,她以為他已經(jīng)忘記,卻不想隔了這些年,他們又在一起了。
雖然報紙上的女人比早些年成熟了許多,歲月幾經(jīng)沉淀,沒了之前的懵懂純真,身上多了幾分嫵媚的風華。但是只是略微一瞥,蘇盛薇還是將她認了出來。
朦朧的路燈下,他靜靜地走在她身畔,側(cè)著臉俯視她,神情清雅溫柔。她則挽著他的手,抬頭間嬌俏一笑,杏眼微彎,似是無限的幸福與滿足。單是這樣看著,兩人倒像是在校園中約會的情侶。
或許他們是久別重逢后的舊愛重溫,或許他們一直都沒斷。
莫怪別人都說,最難忘的,還是初戀!
這樣嘆著,蘇盛薇忽而覺得心空落落的,有些寂寥。
一開始她或許也并不是真的想嫁他,但是少年得志,戎馬倥傯的翩翩公子,世間哪個女子見了會不心動?
結(jié)婚三年,她怨過他,惱過他,也恨過他,但是心底最多的,還是對他的愛戀。
正笑得凄楚,忽而聽聞有人在敲門。
“是誰?”蘇盛薇輕聲問道。
原來是被葉夫人派來的傭人:“四少奶奶,夫人讓我請您過去用晚飯!”
蘇盛薇“哦”了一聲,便起身開門,隨著那傭人一塊往官邸的大廳走。臨近八點,官邸的長廊上亮起了盞盞紅燈,那紅燈籠在雨中廊下飄動,卻是分外好看。
大廳的雕木餐桌前,端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婦人一件絳紫色的娟秀袍子,白皙的頸間纏著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鏈,臉長得完美得好似雕像。單是看這風韻,就知道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國色天香了。
這位婦人,便是葉夫人了。
葉夫人下端還坐著一對年輕夫婦,女的溫婉大方,明艷動人,男的則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斯斯文文的。那是葉家的三女兒葉錦,以及她的丈夫李博。
以葉家在宛城的地位,自家的掌上明珠自然不會嫁給卑劣庸俗之人。李家家中闊綽,李博又長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三十歲的年紀便任職宛城交通部部長,也算是年輕有為了。
與葉瑩不同的是,葉錦雖然性格直率,卻為人坦誠大方,與盛薇倒也算合得來。
這不,一見到蘇盛薇,葉錦便不由面露微笑:“盛薇,趕緊過來坐!再不用餐,這上好的鰱魚絲瓜湯可就要涼了!”
蘇盛薇也沖大家微笑,連忙走過去坐下:“要我說,三姐與三姐夫就應該常回來,那樣整個宅子都顯得熱鬧。”
葉錦笑吟吟的:“我怕回來多了還要遭閑話,你想啊,都嫁出去的女兒了,等同于潑出去的水,哪里有終日往娘家跑的道理?”
葉夫人笑罵道:“你這丫頭,就算嫁出去了,這兒也永遠都是你家,誰敢閑言碎語?”
“那敢情好,母親都這樣說了,我可真要在家里多住幾日了!”葉錦笑著,像小時候一般地撒嬌道。
“宅子這樣大,你愛住多久就多久,怕只怕李博耐不住,自己的妻子終日見不著面,還不得想念啊?”
李博脾氣甚好,只是笑若春風:“看您說的,葉錦想多陪陪您也是常情!何況,平日她還能陪盛薇說說話。”
看著三姐與三姐夫恩愛有加,蘇盛薇忽而有些不是滋味,淡淡的失落感劃過,連同嘴里的食物也味同嚼蠟起來。
見盛薇忽而沉默下來,葉夫人察覺到她的異樣,便關心道:“盛薇,我瞧你今天怎么像是有心事?”
盛薇極力作出若無其事,笑了笑:“沒有,只是天氣熱,沒什么精神。”
葉錦心直口快:“我看啊,盛薇這是害相思呢!都過去半年了,四弟也不見回來一趟。做妻子的,哪里有不想的?”
葉夫人似是無奈地輕嘆了一聲:“這老四的確是不對,不過這半年,前方戰(zhàn)事都吃緊,眼看現(xiàn)在宛軍扭轉(zhuǎn)戰(zhàn)局了,相信就要回來了。”
葉錦也笑著安慰她:“是啊,你現(xiàn)在只管吃好睡好,若是再瘦下去,一臉的憔悴,回頭四弟見了,還不知道要怎樣心疼。”
提到他,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索性只是笑笑,心中的寂寥與凄楚,卻是愈發(fā)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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