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二哥,蘇盛薇獨自回到葉家,雖說一周后的婚禮,老夫人特別交代不得大肆宣辦,張揚的布置都省掉了,卻也少不了貼喜字、掛紅綢,盛薇一踏進門,便被滿目的紅色刺得眼疼。
趙姨娘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見到她便笑問:“盛薇,你瞧這樣布置行嗎?夫人最近身體不太好,就叫我張羅這事,我什么都不懂,可別害得你不高興。”
盛薇唇角輕勾,一個淡淡的微笑噙上嘴角,“很好,趙姨娘辛苦了,按理說這些應(yīng)該是我這個正室來打理的,倒勞煩了趙姨娘,盛薇可真過意不去。”
趙姨娘一直覺得她像葉夫人,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臉上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好似事不關(guān)己,叫你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此刻,她看著蘇盛薇臉上溫婉的笑容,亦琢磨不透,莫非她對葉智宸續(xù)二房的事當真一點也不介意?
面前的盛薇依然笑容淺淺,“這兒的事多不多,如果他們忙不完,小蘭,你也一塊幫忙吧。”
小蘭心中不情愿,撇嘴道:“四少奶奶忘記了?一會小蘭還要用新買的花盆子栽花呢!”
趙姨娘笑道:“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是要栽些花的,婚禮那天擺出來也好看些!”
小蘭氣得只想跺腳,“夫人都說了,婚禮不要大肆宣辦,哪里還需要擺花盆子?我種的花是要供四少奶奶欣賞的,誰都不許搬!”
蘇盛薇斥道,“小蘭,當著趙姨娘的面,說話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而后又轉(zhuǎn)臉對趙姨娘笑,“這丫頭真是被我慣壞了,趙姨娘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她向來喜歡花,對花盆子的事居然毫不在意,“終究是喜事,擺上花倒是應(yīng)景熱鬧,如果花園子里的不夠,趙姨娘就到我房里拿。我房中的花,全都是我自己精心照料,比園丁們培育的還要漂亮!”
小蘭驚訝地叫:“四少奶奶!”
盛薇卻給了她一個無比平靜的眼神,臉上始終盈盈淺笑著。
趙姨娘知道那些花是蘇盛薇的心肝寶貝,葉夫人雍容持重,卻也是練就了多年的。蘇盛薇如此年輕,就學(xué)得這般沉靜淡定,將來可不是要比葉夫人還厲害?想到這里,趙姨娘不禁有些膽寒。
“四少奶奶真是好肚量!”趙姨娘訕訕一笑。
盛薇淡笑著轉(zhuǎn)身,小蘭跟在后頭,替她憤憤不平,“不過是個二房,有什么好布置的!?我看趙姨娘這又是存心與夫人過不去!她就愛耍這些小手段,看著夫人平日寵愛你,就故意來氣你,她們母女二人的心計都太深了,著實叫人討厭!”
盛薇忽然停了下來,對小蘭道:“小蘭,你這口沒遮攔的性子,若是再不改,將來一定要吃虧。我在的時候,倒還能護著你,別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樣。可是往后,你可得自己小心了。”
她說的語重心長,只是想警醒小蘭,小蘭隱隱聽出一番別的意思,努嘴道:“四少奶奶,瞧你說的,好似以后你會離開這里似的。”
盛薇不再答話,笑得淡若輕煙。
石階下的秋海棠開了,怯怯斜過一枝,仿佛弱不禁風(fēng)。步入這清秋,這階下也生了秋草。黃黃的幾根輕顫著,叫盛薇不由想起了一句——桂殿長愁不記春,黃金四屋起秋塵。
她就坐在北廊下,入夜后,這里的風(fēng)極涼,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旗袍,外頭并未搭上披肩,一雙蓮藕般的手臂露在外面,涼風(fēng)迎面吹來,倒叫她不覺打了個寒噤,
廊上掛著的兩排紅燈籠,在風(fēng)中不斷搖曳著,遠遠看去,仿佛無數(shù)飛舞的紅花,又似漂向遠處的螢火。
有腳步聲及近,伴隨著一塊而來的還有愉悅的笑聲,蘇盛薇調(diào)轉(zhuǎn)過頭去,那曾經(jīng)屬于她的懷抱,此刻正輕攬著另一個女人。他雖是一身筆直的戎裝,臉龐卻透出溫潤的光澤,叫人想起——翩翩公子,溫文如玉。
而他懷中的楚維儀,盈盈一笑間,卻是淺嗔薄顰,美艷動人。她穿著一身淡綠色的洋裝,脖子上還繞著一圈上好的珍珠項鏈。她本就生得楚楚動人,這身綠色的裙子,更襯得她的臉頰似清水芙蓉,輕盈走動間顯得搖曳生姿,叫人忍不住感嘆——好一個活力而又明艷的美嬌娘!
兩人自燈籠下徐徐走來,背后是潑墨的夜色,薄幕醺紅的微茫下,盛薇不覺間看得出了神。
她問自己,他們二人看起來是這樣相配,為何從前,她從未發(fā)覺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