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胡亂撲騰著手腳,這種時候除了坐起來,她真的沒有別的經(jīng)歷去扭捏作態(tài)了。只是寧小姐向來性子急力氣大又嫉妒的不想丟臉,所以奮力飛出去的腿一下子滑出了沙發(fā),腳趾腳背一併踹在了沙發(fā)前的長方矮桌上。
低聲的痛呼,寧夏急忙抽腿往回撤,疼的恨不得把腳抱在懷裡親兩下安撫。
還是那樣,寧夏的動作總是慢了幾分,腿抽到一半就讓旁邊面色發(fā)青的方時佑給截了過去。
“蠢貨!”
很顯然的,某位少爺又生氣了,又罵她了,可是向來威武的自稱‘大爺’的寧小姐卻沒有膽量還嘴。
罵吧罵吧,寧夏心中嘀咕。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罵,自己又幹嘛跟這種人置氣。
很不湊巧,腳趾頭磕在了方桌的玻璃板上,寧夏的腳趾就這麼掛了彩。
方時佑從沙發(fā)上起身時又嘟囔著罵了句蠢貨,沒好氣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他著實,著實讓這隻笨手笨腳到竟傷害自己的‘神物’給氣到了。而寧夏卻趁方時佑鬆手,寶貝一般的抱起自己受傷的腳,看著那隻紅腫的腳趾無奈的撇嘴。
天這是要亡老夫啊!
寧夏暗自哀嚎,委屈搬起自己的腳輕輕吹氣,好像真的能緩解疼痛一樣。
這一次,方時佑看見寧夏捧著自己的腳啃有一種強烈的無奈意味涌上心頭,他嚴重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麼的不正常,又有多少奇怪的癖好。
待走進了,方時佑纔看清寧夏是在對著自己的腳呵氣。那眉頭輕皺,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自己弄!”方時佑臉上竟不自覺的起了笑意,掌中抱著冰塊的毛巾直愣愣的遞到了寧夏的面前。寧夏一邊受著氣一邊還像欺壓自己的人道謝。冰敷了沒一會兒寧夏就聞見了濃郁至極的紅花油味道。
寧夏輕輕扭頭聞著味兒去找源頭,卻只見方時佑已經(jīng)將紅花油倒在了掌心,擡手就要抓自己的腳。
兩隻傷腳,寧夏實在是無處可躲了,除了留下那隻紅腫的腳踝給他方少爺‘出氣,’寧夏半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能由著他大少爺摧殘她的傷痛。
再一次,寧夏被方時佑的無敵拉手催花捏的死去活來,只是這一次他的力氣好像用的更大,似乎要把她的腳踝都扯下來才甘心。寧夏疼的直咬牙,不敢大喊大叫更是不敢忍不住的時候發(fā)出一丁點兒的呻吟去求他方時佑大少爺。
想起那天在咖啡廳他大少爺說的話,寧夏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臉,儘量保持她的正常顏色。
想想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寧夏突然想起了流年不利這個詞,如果她的腿能動她一定要去廟裡求佛拜神,看看到底是得罪了哪家神仙。
寧夏的神思正在天外遊走,卻被腳踝上突然加重的疼痛抽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疼痛來的太過突然,寧夏受不住的輕哼,手指無意識的在沙發(fā)上亂抓,平整的沙發(fā)上立即扭曲出了幾條流川紋路。
寧夏頓然醒悟,原來自己得罪的神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自己的對面,是一個面容俊朗卻表情猙獰的男人,你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張沉著英挺的面容是如何做得那樣的神情,如與鍾馗無二。
在什麼地方都能矇頭大睡的人是最現(xiàn)實的隨遇而安的代表,少了某些女子故作小資情調(diào)的漫談和細數(shù)著自己這樣那樣的怪癖時的傲慢姿態(tài),所以當方時佑洗完澡出來看見沙發(fā)上的人的時候便無奈的嘆了口氣。什麼地方都能睡得著,這女人,還真是容易滿足。
腳步輕輕的走進,聽見她微不可聞的呼吸竟然那樣平穩(wěn)舒緩,方時佑脣角難以控制的上揚,揶揄的笑了起來。
手臂伸展,方時佑將睡的渾渾噩噩的女人拖了起來,輕柔的抱在懷裡。女人的肩膀微掙手臂輕扭,似乎在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卻就這樣翻入了方時佑的懷裡,將臉緊貼上了他的胸膛。
有些事情,總是這樣的不期而遇。片刻的蹙眉,而後就是長久的微笑,恬淡的笑容一如懷裡女人香甜的夢。
也許因爲站的時間過長,方時佑抱著寧夏的手臂已經(jīng)微微發(fā)酸。而她卻並不知情,鼻息突然沉了下去,起了輕輕的鼾聲。
男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緩步走入主臥。他並沒有開燈,他知道那很刺眼,儘管有些人興許並不會因此而醒。
輕輕的抽出發(fā)麻的胳膊,手掌覆上沉睡人的臉頰,他的手指輕動將她臉上的亂髮撩起。月光輕沐的時刻,虛籠著一個光滑的臉蛋。男人默默駐足,看著這個模樣平凡至極的女人。
無言轉(zhuǎn)身,男人不由的步伐加快卻依舊毫無丁點兒響聲發(fā)出。行至主臥門口,他才突然轉(zhuǎn)身,目光落向那張碩大的本應屬於自己的牀上,眼色中的意味叫人難以揣測。
男人頎長的身形靠在主臥的門框上,淺駝色的亞麻長褲微垂在無紡布一次性拖鞋的邊緣,有一種慵懶的性感。
男人的身上,極少能用溫暖來形容描摹,微卷的袖口,v領處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眼波中的泰然寧靜與靜謐夜色中同處一種默然之間。微微轉(zhuǎn)身,回到最初的方向及軌道,腳步輕緩,卻踏碎了一地的月光。
側(cè)臥同普通人家的居室相比同樣是寬綽有餘的,只是比那個異常大格局的主臥顯得侷促了一些,卻恰恰因爲此多了幾分緊湊的溫馨。
牀頭是橘色的小燈,暖意融融,恆溫恆溼的房屋永遠不會讓你有半分的不適。男人本來很是疲倦的,如果沒有這麼個‘麻煩’在家,他大可以倒頭就睡亦或者強打精神找上個美人兒樂享一二的。
女人,在他們的圈子裡是最好的提神劑。
商場上無形的廝殺,家庭生活裡極少相見和無言的冷漠。太多時候,像他這種過著生硬的生活的人是需要幾分女人的柔情嫵媚來中和的。
鶯聲燕語宛若綿綿情絲纏繞在他的心頭,將他的尖銳和冰冷融化,只是他卻太過明白能享受的溫存從來都沒有感情,只不過一場你求我需,物質(zhì)交換。
他的脣流連過太多的嬌豔紅脣,可是蒙上雙眼忘卻那些美麗的姝顏,一切又沒有什麼能夠值得他除了在夜晚溫柔繾綣後有過多的留戀。
其實他的身邊一直都是留白的,宛若一幅畫作,留白留的恰到好處方能讓人眉裡眼裡都能舒適,於他,亦是如此。方有這處留白,他的生活才安逸的自在。
夜生活是夜生活,生活是生活,他從未有過一絲的混淆。什麼該有,什麼不該有,他亦必誰都明白。
小夜燈的舒緩光暈下,男人已經(jīng)呼吸均勻,只是眉頭未鬆,仍然彆扭在了一起,伴著他翩然入夢。
寧夏醒來的時候方時佑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裡,她只是記得在依稀夢中似乎看到了那個男人站立在主臥的門處,一個乾淨的駝色的影子。只是當然睜開眼睛的時候,主臥的門卻關的緊緊的,一切平靜如昨天的那個早晨。
睡覺這個東西果然是不能提前預支的,過猶不及這話用在這裡同樣適用。縱使前前後後寧夏幾乎睡足了兩倍的八個小時的覺,可此刻仍然整個人混混沌沌。
搖晃不穩(wěn)的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鏡子裡面的人依舊是平常見到的那副模樣,沾了水的短髮溼漉漉的貼在臉頰,水珠滴滴答答的順著下巴向下流淌。深呼吸一口氣,寧夏習慣性的去外面找抽紙。很顯然的,一個單身男人臥室的洗手間裡掛著的毛巾自然不會屬於她。
未加多想的轉(zhuǎn)身,雙手撐在水池臺子上習慣性的借力。只是,手掌觸碰到光滑的洗手檯卻沒有半分的冰涼。寧夏低頭,自己的手掌正陷入一片雪白的毛棉圈中,細細軟軟。
寧夏猛然回頭去看牆上釘?shù)拿砑埽厦婺腥说拿砣缤∠笾械囊粯樱{白方格,四平八穩(wěn)的垂在半空,而自己手掌壓著的那一片雪白,那嶄新的照耀,明晃晃的就要亮瞎人的眼。
愣了片刻寧夏纔將毛巾抖開,連邊角處的標籤都新的發(fā)光。雪白的一條毛巾,細長條的提花上是淡黃色的紋樣,如此一來,此條毛巾便極富了性別色彩。
一句謝謝,寧夏默唸在了心裡,她他的虧欠就這樣越積越多。
餐桌上端正的放著一份外賣,打開盒子裡面都是同一個食府的粥菜。透明的外賣盒蓋子上全是結(jié)的細細密密的水珠,寧夏伸手去摸,竟發(fā)現(xiàn)全部還都溫熱著。他的事無鉅細,實在可謂‘榜樣。’
沉默良久後,寧夏纔想起來去拿碗筷,心中的謝謝,又豈止唸了一兩遍。
當我們的寧小姐毫無形象的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時候方時佑竟然出現(xiàn)在了門口,那時正直午後,慵懶的神經(jīng)滋長。寧夏正蜷縮著半夢半醒,就這麼關門聲嚇掉了魂,撲棱著手腳要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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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麼裝!”
方時佑一步步走進,仰仗著自己的身高俯視著寧夏。他低低的嘲笑著,又好似生氣的謾罵。寧夏不知道如何應對,慌亂的低下了頭真是有找個地縫鑽下去的衝動。自己是沒臉沒皮大大咧咧,可是,可是也不能厚臉皮到這種不知廉恥的程度。
“會做菜麼?”瞧著寧夏越來越尷尬的臉色,方時佑轉(zhuǎn)身走遠,遙遙的問了一句便去了他睡的側(cè)臥。
寧夏啊了一聲,還沒弄明白是什麼情況就看見一個塑料袋向自己飛了過來,直衝自己的頭頂。
有了溼巾砸頭和浴巾遮天的前車之鑑,寧夏立即進入了緊張的備戰(zhàn)狀態(tài)。身體後仰,擡手臂伸手,藉助緩衝將那飛來的東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慕釉诹耸种小?
飛過來的東西頗有幾分重量,是一個被塞的滿滿的塑料袋。寧夏狐疑的看了看方時佑又看看如包裹狀的塑料袋,打開一看,竟全是自己的換洗衣服,連內(nèi)衣也包括在內(nèi)……
瞬間,寧夏就覺得臉頰發(fā)僵嘴角抽搐,愣愣的看了一眼方時佑,卻又見一個紙袋向自己飛來。
“那天撕爛了你的衣服,這件是賠給你的。”男人說話的時候在這句話的中間停頓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臉色不由的沉了幾分,連眉宇之氣也變得陰霾。
尷尬的緋紅已經(jīng)在寧夏的臉頰上氤氳開了花,可是想起那天晚上方時佑的瘋狂舉動心裡卻又驚又怕。
“三分鐘,快點換!”男人一句話出口便已經(jīng)將寧夏所有的思緒打亂,那一副不可抗拒的模樣,著實讓寧夏這種氣場弱勢羣體沒有半分說不的勇氣。
察言觀色是這類人的看家本領,所以僅是寧夏微微一個眼神被方時佑的敏銳捕捉到了。
默默的瞥了寧夏一眼方時佑便轉(zhuǎn)身進了側(cè)臥,寧夏眉頭一縮,一股灼著就燒到了脖子。
至今寧夏也不能很明確的定義,方時佑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曾用手段逼迫她去醫(yī)院伺候她只爲了出口惡氣卻又對自己出手相助,而如今,在自己這般潦倒窘迫的時候卻又顯示出了那般的高姿態(tài)。陰冷腹黑卻又細緻入微,如此形容到是真實而順口。
寧夏不禁懷疑起自己對好人和壞人的分辨能力,目光輕移,瞧著方時佑專注駕車的側(cè)臉寧夏無奈的搖了搖頭。
路程並不遠,方時佑卻並沒有停車進位,下巴輕挑,示意車窗外面,“吃這個,怎麼樣?”
寧夏循著方時佑的指示看過去就驚訝的發(fā)現(xiàn)外面是家極有名氣卻老式火鍋店,想起多日未曾開葷頓時一股腹中空空的滋味就躥了上來。可是想想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的不肯委屈和自己那做完手術(shù)還沒多久的胃,又有些猶豫。
“我..”口水吞嚥的聲音微弱卻清晰,“我,自然是依著方少的意思。”寧夏明白,一個什麼事情都喜歡掌控的男人這個時候詢問自己的一件不過是因爲客氣和涵養(yǎng),喧賓奪主的事情要做也應該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倒還算有數(shù),”方時佑輕哼了一聲,“省的因爲?zhàn)捵煸俪缘倪M了醫(yī)院。”一語說起來不疼不癢卻饒有幾分小情侶打情罵俏的意思。
寧夏彆扭的看向方時佑,偏偏他在專注的駕車,自己如何扭動身體卻都無法看不到他的眼色,他的目光。
最後停車的地方是一家廣式燉湯,寧夏提前下了車一瘸一拐的往前挪。方時佑停好車回來卻發(fā)現(xiàn)那個早早下車的人還在吃力的挪動著,大步邁開,奔著那身影而去,手臂一伸,環(huán)在了寧夏的腰間。
寧夏奮力的額上已經(jīng)汗珠微微,突然腰間被人一勒,身體突的輕了許多。
就那樣,寧夏被方時佑半抱著著進了飯店,寧夏實在是不習慣自己與方時佑之間的‘近距離’。直到酒店大堂的冷氣突然襲來,她發(fā)紅的臉頰才降了幾度。
考究的裝飾自然無需多言加以表述其繁雜,寧夏就默默的坐在方時佑的對面,一件圓領的純白色t恤,在脖頸間飄搖的短髮,乾淨圓潤的指頭相互輕輕的撥弄著,眼神中是自然流露出的專注。
繁複與簡單,考究與隨意,衝突卻又和諧。
湯濃味美間,金屬碰撞著瓷盅的聲音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輕輕搖曳,浮渲後落定,打破兩個人之間無言的寂靜。寧夏擡頭,看見了男人平淡而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默默滑向自己又緩緩落回到了自己的盅上。
“一會兒我開會,叫車送你回去,這是鑰匙。”
男人開口,伸手在桌上放下了明晃晃的一串兒,輕輕一推,伴著金屬特有的生硬音調(diào)便到了寧夏的面前。男人的袖口輕挽,不經(jīng)意間目光掃去亦可以發(fā)現(xiàn)他的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傷疤。
方時佑走的很急,接了個電話便站起身離開了座位,瓷盅裡的東西剛動了沒幾口。
“唉,注意安全呀!”男人的步履太過匆匆,惹的寧夏心緒不寧。
聽見她的話方時佑邁出的腳步便驀地停駐,眉頭緊緊一縮。突然有種想回頭的衝動,但他卻遲遲未動。雙手由微曲到緊握,將一切莫名而起的心思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