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陷(中)
九月份瓦爾茲藝術(shù)節(jié)頒獎直播,薛立明老爺子替他領(lǐng)了獎,領(lǐng)完就給他打了電話,也沒忘了罵他一頓。
陳秉玦好聲好氣的又把老爺子安撫住,晚間吃完飯江致黎似乎精神不好,先進房間睡了,等到差不多時間的時候江致黎房間里似乎又傳來了動靜,陳秉玦輕手輕腳進了屋,熟門熟路的摟住了江致黎,輕聲道,“別怕,別怕。”
他手一下一下的拍著江致黎的背,自己也在這種韻律中慢慢的睡著了,五點的時候鬧鈴將他震醒,陳秉玦摁了鬧鐘正欲起身,卻見懷中的江致黎正睜著眼睛。
陳秉玦一愣,一瞬間不知該怎么辦好。
江致黎道,“你這樣,多久了?”
陳秉玦吶吶道,“好……好幾個月了?!?
江致黎沒有再說話,只是起身洗漱。
陳秉玦一整日都沒見著江致黎。晚間陳秉玦再進了江致黎房中,卻見昏暗的臺燈下,江致黎正睜著眼,毫無睡意。
江致黎屋子里并沒有動靜,他之所以還溜進來看看,不過是覺得內(nèi)心突然惶惶不安,迫切的想要看一眼江致黎安定下來而已。
只是江致黎這眼神清明的樣子,倒更讓他惶惶不安了。
陳秉玦一時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略尷尬的站在床頭邊。
江致黎躺在床上,由下至上望著陳秉玦,他白皙的皮膚陷在淺金色的枕頭里,左手無意識的把玩著身上蓋著的絨被的一角。
他不說話,陳秉玦覺得自己也不能這么干站著,道,“你……不睡嗎?”
江致黎懶洋洋道,“睡不著?!?
他在陳秉玦面前向來是高貴冷艷不可一世的模樣,陳秉玦還是第一次見他這種懶散的模樣。
唔,看起來更好看了( ω )。
陳秉玦道,“要不我給你唱個催眠曲?”
江致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會唱這個?”
陳秉玦摸了摸鼻子,“孤兒院的孩子們睡不著的時候就嚷著要聽歌,我就給他們唱這個……”
他還擔心江致黎會不會介意,可江致黎只是往旁邊挪了挪,示意他往床頭坐。
陳秉玦順勢坐了下來,開始哼曲子。
他聲音并不是很有磁性很低沉的那種,帶點少年人特有的朝氣,也帶點來自本性的溫柔。
江致黎忍不住往陳秉玦身邊靠了靠。
陳秉玦唱著歌,看到一個黑色的腦袋蹭到了他的大腿旁,他沒忍住伸出了手,像對那些孩子們一樣,覆住了他的眼睛。
江致黎突然出聲道,“你洗澡了嗎?”
陳秉玦差點咬到舌頭,回到,“洗……洗過了……”
江致黎道,“我有點困了,但還不至于要睡著的地步,你繼續(xù)唱,唱到我睡著為止。”頓了頓,往另一側(cè)挪了挪,示意陳秉玦躺上來。
陳秉玦忍住內(nèi)心的激動,十分乖巧的脫了鞋上床,躺在了床上。
江致黎側(cè)身拱到他懷里,頭搭在他肩膀上。
“唱吧?!?
陳秉玦低頭看去,正好能看到江致黎飽滿的額頭,纖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他動了動,嘴唇輕輕貼著江致黎的額頭,看起來曖昧又纏綿。
江致黎很快就睡著了。
陳秉玦看著他純凈無害的睡臉,湊過去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夢中的江致黎似乎被打擾了,吸了吸鼻子皺了皺眉,不滿的把臉埋進他的肩窩。
陳秉玦忍不住感嘆到,都一年了,終于有了男男朋友的感覺了。
他忍不住猜測江致黎的心思。
是終于被他打動了嗎?
陳秉玦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自那天起,江致黎仿佛是徹底接納了他,不僅晚上同塌而眠,有時候陳秉玦厚著臉皮要親親,江致黎也全然沒有反感的意思。
而江致黎也同他親近了很多,有時候他窩在沙發(fā)上看書,江致黎就會湊過來,躺在他的腿上,面無表情的刷著一些陳秉玦完全看不懂的曲線分析圖。
陳秉玦幾個月前就脫離了學生身份,正式變成了工作人士,只不過他的工作依舊是畫畫賣畫——而賣畫這個步驟,得幸于瓦爾茲的獲獎,他畫的畫也算有人欣賞了。
而陳秉玦最近也迷上了人物設計,心血來潮給一個很出名的單機游戲公司寄了自己的手稿,那公司直接誠意滿滿的高價邀請他來為公司新企劃的單機游戲來畫場景和人物設計圖。
江致黎對他這方面的管制不再像最初一樣嚴厲到毫無人性,他便應了老板的邀請,定期給他們送設計圖。
平時的設計圖都是讓保鏢幫忙送的,陳秉玦今日心血來潮想去那個公司逛逛,便和總監(jiān)約好下午兩點在公司見,陳秉玦本來想低調(diào)的打車去的,沒想到中午江致黎突然煩躁的回來了,精神也不好,陳秉玦擔心的把江致黎塞進被窩里讓他好好睡一覺,他自然是陪著睡了一中午,等江致黎恢復精神再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一點四十了,陳秉玦只得從車庫里選了一輛黑色轎車開車到了公司門口。
許久沒開車了有點手生,等到了公司的時候還是遲到了五分鐘。
陳秉玦在沒到之前就給總監(jiān)打電話道了歉,到了公司門口,總監(jiān)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
總監(jiān)看著陳秉玦手中的一沓手稿,就知道等的人到了,他只知陳秉玦是九龍美院剛畢業(yè)的研究生,畫畫十分優(yōu)秀,只不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以為是個生性膽小或裝扮邋遢的宅男,沒想到是個眉目舒朗笑容溫暖身高腿長的小青年。
總監(jiān)把人迎了進去,在辦公室聊了一會,陳秉玦再次拒絕了總監(jiān)提出的留在公司長期合作的要求,禮貌的提出了告辭。
陳秉玦出了公司的時候才下午四點,這回不到飯點,陳秉玦也想著隨便走走,突然看到一旁的路標,確定了自己接下來要逛的地方。
他溜溜達達的回到了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地方。那也是一條小巷,不過和他在九龍美院旁租住的那個地方不同的是,這個小巷干凈整潔,路的兩旁是一整排大樹,每一顆都留著歲月的年輪,枝繁葉茂的大樹的枝葉相互糾纏在一起,幾乎覆蓋住了整個小巷。
這一塊的麻雀非常的多,他們有時候會站在樹上,有時候又會一起聚在某一塊地方,當人們走過來的時候,又會撲簌簌的飛上樹,等到?jīng)]人了,再轉(zhuǎn)轉(zhuǎn)小腦袋,又飛下來。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了下來,陳秉玦玩心大起,像小時候跳格子一樣,一腳又一腳踩著有陽光散落的地方前進。
往前走不過百米就到了。那是一個畫室,鋪面房式的樓,門大敞著,一些孩子正一人抱著一塊畫板十幾個人圍著不同組的靜物勾勾畫畫。屋子的上面掛著一個牌子,是手書的毛筆字刻的,寫著寰宇畫室。
這里的孩子已經(jīng)不是他認識的那一批了,但是老師還沒有變,他看著里面那個敲敲這個孩子的頭,拍拍那個孩子的手,時而嚴肅時而微笑的青年,忍不住笑了。
他跟著陳盈月學過一段時間的畫畫,那時候他已經(jīng)十歲了,陳盈月的抑郁癥越發(fā)的嚴重了,完全分不出精力來照顧他,而等他被送還回孤兒院后,更加沒機會學畫畫。他就偷偷的自己用削到不過一個指節(jié)長的鉛筆在草稿紙上涂涂畫畫。
也算是陳秉玦運氣好,那時候薛立明老爺子的孫女薛佳寶高中畢業(yè),來孤兒院坐義工,薛佳寶也是學畫畫的,看小陳秉玦這么喜歡,就忍不住教了他,而后又發(fā)現(xiàn)這孩子天賦異稟,就把陳秉玦推薦給了自己開畫室的師兄孫志清,說好陳秉玦給他打掃衛(wèi)生,他教陳秉玦畫畫。
不過孫志清答應這事只是想借此追求薛佳寶而已,薛佳寶拒絕了他之后,立刻就翻臉不認人,把陳秉玦趕出了畫室。
被趕出畫室的陳秉玦失落的到處亂逛,正巧就逛到了朱寰宇的畫室,朱寰宇的畫室不像孫志清那樣鎖的死死的,總愛敞著門,陳秉玦就偷偷的趴在門口聽,看其他人是怎么畫的。
一來二去就被朱寰宇給抓住了,聽了陳秉玦的身世,這個同樣畢業(yè)于九龍美院的年輕人心生憐憫,就像最初孫志清答應薛佳寶的那樣,陳秉玦每日留下來給他打掃畫室,他提供紙和筆,教陳秉玦畫畫。
朱寰宇可以算得上是陳秉玦的啟蒙老師了,包括后來陳秉玦上了大學也同他十分親近,經(jīng)常過來幫他教學生。只是后來陳秉玦上了研究生,從九龍美院的南校區(qū)搬到了北校區(qū),再加之研究生后他忙于其他的事情,算來有兩三年沒過來了。
他走過去的時候朱寰宇正在訓一個熊孩子。
“你看你這透視!遠處的東西比近處的還大,看著就跟這石膏翻了一樣!”
那熊孩子反駁道,“老師我這是顛倒主義流派,就是要這種感覺!”
朱寰宇差點被他氣背過去,陳秉玦聽著好笑,插話道,“那你旁邊的這個正方體怎么不畫成顛倒的?”
那孩子一下子沒找好說辭,嘴巴一癟,似乎就要哭出來。
陳秉玦被嚇了一跳,趕緊把朱寰宇推了出去。
朱寰宇翻了個白眼,“這么久不見,一進來弄哭我一學生,還拿我擋槍?!?
陳秉玦笑道,“都說了是你的學生,自己搞定。”
朱寰宇讓學生們繼續(xù)好好畫,同陳秉玦一人搬了條小板凳,去了屋子外的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