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還在綻放,炫目繽紛的色彩盛開，再落下,只有一瞬的美麗,卻讓遊人們心曠神怡，直到煙花大會結束，大家才慢慢散去。

“快要一點了,”七海先提出了回家的請求：“抱歉，不能陪你們了,媽媽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催我……”

“也好，煙花也看完了,差不多該結束了。”唯也拿出手機撥出號碼：“我叫出租車,你們等等。”

黑子看著唯也走到一旁打電話,纔看向還在發呆的黃瀨：“黃瀨君,發生什麼了嗎？”

“啊？啊……沒有，什麼也沒發生。”雖然黃瀨在否認，但在黑子看來，黃瀨的情緒實在很好分辨，簡直就像用黑色記號筆，在臉上寫了‘我有心事’一樣。

黑子看了眼不遠處正在打電話的唯也：“關於青木君的事？”

“……不。”黃瀨低低的應一聲，又去發呆了。

黃瀨的態度很明顯，不想談論這件事。

黑子和七海對視一眼，一個扭頭，一個聳肩，不再追問，當做沒看見。

一行人分兩輛出租車回去，黑子說自己會送七海回家，而唯也和黃瀨自然是一路的，兩人坐在出租車的後排，明明比肩而坐，但卻完全沒有互相交談，而司機，大概是深夜開車有些疲憊，也並沒有說話，剛剛在外頭還人聲鼎沸，進入車廂後的安靜，反而讓黃瀨有些彆扭。

司機開車很穩，行駛了一段路後，唯也動了動身子，闔眼靠在車窗上。

黃瀨偷偷看一眼，覺得唯也大概是累了。

玩了一個晚上，唯也又並不怎麼熬夜，撐不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黃瀨想。

可就這麼睡著不太好，會著涼的。

黃瀨絞著手指，卻沒有勇氣將自己已經脫下的外套蓋在唯也身上。

如果唯也沒睡著，睜開眼拒絕他的好意……黃瀨只是想一想，就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別輕舉妄動……要不他肯定得哭出來。

從煙火大會結束開始，唯也就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投以一個眼神……偶爾不小心碰上視線，唯也也只是稍稍頷首而已。

如果是平常的唯也與他對視……大概會像是沒看見一樣將視線投向別處。

黃瀨曾經問過爲什麼對陌生人反而較爲熱情，那時唯也說，對陌生人頷首，只是禮貌而已。

……禮貌而已。

哈……就這麼一會……就變成陌生人了？就這麼一會……等——他在瞎想什麼？！

就算不是戀人，唯也總不會將他當做陌生人對待……不會的！

但是不管黃瀨如何安慰自己，陌生人這三個字還是在黃瀨腦海裡盤旋不去。

他忍不住又偷偷盯著唯也的側臉看起來。

也許是車廂裡的節能燈的緣故，他總覺得唯也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蒼白的看起來有些病態，沒有一點血色，印著臉頰邊垂落的烏髮，顯得越發病弱似的。

黃瀨看的難受，最終還是忍不住往唯也身邊湊近了些：“……唯也？”

沒聽到唯也的回答，黃瀨不知怎麼地鬆口氣，卻在想將衣服蓋在對方身上的時候，遭到了拒絕。

“不用了。”唯也的語氣帶著疏離。

黃瀨心理咯噔一下，連忙收回手：“唯也！我只是怕你著涼——”

“我知道，”唯也睜開眼，望向窗外，眼睛裡一片清明，大概根本沒睡著過：“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果然還是被拒絕了。

黃瀨哭的心思都有了，但還是強忍著沮喪，將衣服穿回身上，心裡想的卻是如何才能讓唯也看他一眼，要不對他生氣也行……至少別這麼不冷不熱的……太揪心了！

黃瀨還在心裡想著如何搭話，忽然聽見身邊的唯也低語：“雪。”

雪？

黃瀨看向窗外，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下起了鵝毛似得大雪，紛紛揚揚的漫天飛舞，偶爾有落在車窗窗沿上的，仔細看，便覺得像是蒲公英一般，毛茸茸的一小團兒結在一起，十分可愛。

“下雪了，”唯也驚訝於漫天雪花，自言自語道：“今年居然是白色聖誕節。”

黃瀨回想一遍，纔想起來白色聖誕節代表的是吉祥，有接下來一年都會交好運的寓意。不過近年來，漸漸地被情侶們當做了浪漫因素之一，變得可有可無了。

“明年一定能事事順遂的，”黃瀨忍不住低聲道：“什麼都會變好的。”

“……我也這麼覺得。”唯也總算轉頭看了眼黃瀨，語氣毫無起伏倒和黑子有些相似了：“……接下來一年，我一定會事事順遂的。”

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唯也特意將黃瀨的話重複了一遍。只可惜，這句話明明說的是對未來的憧憬，但唯也地語氣裡，卻聽不出任何期待。與其說是對自己的祝福，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囑咐。

我一定會事事順遂的。

什麼都會變好的。

黃瀨卻沒察覺到唯也的語氣不對勁，驚喜地看著唯也，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

唯也和他說話了！！！

是不是唯也不再生他的氣了？？

又或者，唯也剛纔沒生氣，只是有些累，所以纔沒有說話？

黃瀨試探著又搭了幾句話，唯也向往常一樣敷衍著，卻讓黃瀨逐漸安下心來。

太好了！

黃瀨樂滋滋地想。

唯也沒生氣！還是平常的模樣！雖然還是有點冷淡……但是沒關係的。

明天一定就能恢復了。

黃瀨傻樂了一會，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準備好的聖誕禮物沒有交給唯也。

“唯也！”黃瀨從口袋裡掏出包裝好的盒子：“……這是聖誕禮物。”

唯也頓了頓，接過去：“……我能現在打開嗎？”

“當然了！”

唯也拆開包裝盒，發現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一款手機。

小巧玲瓏造型精緻的限定版品牌機，只看一眼，唯也就知道是十分貴重的東西。

“……爲什麼送我這個？”唯也問。

“你現在用的手機太舊了……所以我想趁機會送一個新的給你。”

唯也原本的手機，在上次不良少年將他關進廁所隔間淋水時，已經壞了個徹底。沒時間去修，也懶得去買，所以從家裡找了個不要的舊手機勉強用著，小毛病挺多，大毛病沒有，用的雖然不趁手，但也沒太大問題。他還以爲黃瀨沒注意到他換手機的事情呢，畢竟淋水的事情，直到現在他也沒告訴過黃瀨。

“唯也的手機換掉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我想大概是壞了，所以一直在存錢……把這兩個月打工的薪水都拿出來後，總算夠了。”黃瀨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唯也……喜歡嗎？”

唯也想了一會，將手機退回去：“……退了吧。”

“誒？！”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黃瀨差點跳起來。

“我不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唯也將手機連同禮物盒放在黃瀨跟前，十分果決的道：“不能退就留著自己用吧。”

“可是唯也，我以前送你的東西，你也沒有嫌棄過貴重……”

“難道你沒發現嗎？”唯也揉了揉眉心：“……這兩年，我一直沒用過你送的東西。”

“……”黃瀨縮縮肩膀。

發現了。

就是因爲發現了，才每年變著法兒的送別的，越送越發貴重，想著總會有你喜歡的東西……

黃瀨抱著禮物盒，有點委屈。

他似乎，不管做什麼，都無法讓唯也高興。

比如送禮物。不管是聖誕節，還是唯也的生日。黃瀨每一年都在期待唯也收到禮物會高興，同樣，黃瀨每一年都會沮喪無法看見唯也收到禮物後高興的表情。

“你這兩年送我的東西，我都收起來了……下次我找機會還給你。”唯也並沒注意到黃瀨的委屈，將視線放回了窗外飛舞的大雪。

“……我不要，”黃瀨吸吸鼻子，難過的道：“我不要。”

唯也不要的東西，他要來做什麼。

雖然那些禮物是他抱著想要唯也高興的想法，才送出去的……但如果唯也收到禮物並不高興，那還留著做什麼。

“扔掉好了。”黃瀨賭氣道：“反正唯也你不喜歡。”

唯也並沒有理會黃瀨的孩子氣，將車窗打開一條縫。

冷冽的冬風夾著雪花吹進來，待驅散了車廂內的汽油味，唯也就又關上了窗戶。

不甘心被忽視，黃瀨瞄一眼唯也，對方拿出了舊手機正看著屏幕，臉上的溫柔神色，讓黃瀨覺得十分刺眼。

“……在看什麼？”黃瀨忍不住還是問了。

“七海的信息，她已經被黑子送回家了，報平安的。”

“……哦。”

……七海七海，又是七海！

黃瀨煩躁地望著手裡的禮物盒。

……明明被拆封了，卻又被完整的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