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方故意拖延了一些時間和顧書記聯(lián)系,加上有貨梯的幫助,而且人在緊急狀況下往往能激發(fā)出巨大的潛力,所以盡管從酒窖里往三樓搬東西并不輕松,但周幸元他們三個還是很快完成了任務,并做完了所有的手腳。青花瓷壇大致上有兩種,他們搬走了二十八個,每樣各十四個,小酒壇則搬走了五十多個,遠遠超過了李遠方所提出的標準,而且都挑那些里面裝得比較滿的來搬。大酒缸雖然搬不動,但因為公司的地下室里放了許多干凈的空塑料酒桶,周幸元干脆打開了其中的六個酒缸,把里面的黃酒和燒酒分別用空酒桶裝走。幸好這些酒經過這么多年后幾乎只剩下了五分之一不到,一缸酒只用兩個酒桶也就可以裝下了。
周幸元他們三個搬東西,李遠方在外面望風,配合得比較默契,整個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而且趕在鎮(zhèn)山鎮(zhèn)派出所的干警趕到公司之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梅山集團背*著山,離鎮(zhèn)政府比較遠,目前又在國慶放假期間,因為梅山鎮(zhèn)民風樸實,平常很少有什么案件,所以派出所里連個值班的都沒留。等到那些家在附近的警察聞訊趕來,酒窖里已經擠滿了來參觀的梅山集團的員工和參加后山建設的本地鄉(xiāng)親,滿地都是腳印,周幸元他們干壞事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得一干二凈。
梅溪縣公安局的刑警幾乎和錢老同時到的梅山集團,半個小時之后,以楊市長為首的市里的一幫人,包括文物局的專家、電視臺的攝影記者、電臺和市報的記者,整整一個中隊的武警也開了過來。
因為這是梅山集團的地盤,所以梅溪縣公安局的局長帶刑警來的時候給了梅山集團和梅山鎮(zhèn)的老百姓三分面子,雖然非常盡職地給這個挖出來的古窖站起崗來,并保護著里面的東西,但沒有進行現(xiàn)場的清理,陸陸續(xù)續(xù)到酒窖里來參觀的附近的鄉(xiāng)親還是不少,這就進一步地掩蓋了周幸元他們干壞事的痕跡。直到楊市長帶人來了,才把無關人員全部趕走,把整個場面控制了起來。
市里來的那幾個文物專家一看到放在高臺上的那些青花瓷壇就驚呼了起來:“天哪,宋瓷!”走到跟前仔細地察看了一番,并把其中幾個瓷壇抬了起來看了壇底的印戳后,向楊市長報告說:“市長,這都是宋朝的瓷器,全部是國寶啊!”
楊市長皺了一下眉頭問那個專家:“你認為這個酒窖是什么年代的?”專家說:“年代不好確定,至少要等到把這些東西送到研究所進行檢測,并研究完那個樟木箱子里的東西后,才有可能找到線索。但宋瓷的價格,到了‘靖難之亂’之后就漲得很高,在那以后舍得把這么貴重的東西拿來裝酒的人,除非是和沈萬三差不多的那種富可敵國的人物,但梅山鎮(zhèn)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出過大富豪,所以這種可能性不大。從這點來看,這個酒窖至少是明朝初年的,甚至更早一些,只有那個時候,這些到了后世非常珍貴的瓷器才會隨處可見,才會不當一回事地拿來裝酒。”
專家下了這個結論,楊市長的心放寬了不少,至少自己這次興師動眾地親自跑一趟是很值得的,不用擔心事實有出入面子上過不去的問題了。于是輕松地對專家說:“那你還等什么,快打開那個箱子研究吧!”
專家的表情有些尷尬,遲疑了半天才對市長說:“市長,這么珍貴的文物,以我們這幾個人的專業(yè)水平不敢輕舉妄動,還是向上級部門匯報,最好到北京去請幾個專家來。”
楊市長想想也是,對專家說:“好吧,既然這樣我們都先退出去,等到上級部門的專家來了再說!”于是所有的人都依次退了出來。這個時候天早就黑了,李遠方讓公司里的職工搬來許多強光燈把酒窖的洞口照得如同白晝,整隊的特警按照楊市長的指示守在公司的各個角落,而那些警察則大都返回到自己原先的崗位去了。看到這架勢,李遠方暗自慶幸自己接受了周幸元的建議提前搬走了那些酒,否則的話還真的不敢搬走那么多。
出來安排完對現(xiàn)場的保護和警戒工作后,楊市長接著就給顧書記打了個電話,告訴說經過市文物局的專家的初步鑒定,這些文物至少是明朝初年的,宋朝的都說不定,請顧書記向上級領導匯報,到北京請一些文物和酒類方面的專家來進一步鑒定。在電話中,楊市長著重說明了一點:“這些壇子里面還有酒!”
跟著楊市長來的新聞機構的那些人,從文物局的專家那里得到初步的結論后,動作更快。電視臺的攝影記者連飯都沒吃就回到了市里,于是在會稽市當晚的晚間新聞中,就播出了在梅山集團的工地上挖出一個至少明朝初年的古窖的新聞,新聞中還有一些鏡頭,其中包括那些青花瓷壇和那個沒人敢動的樟木箱子,文物專家的采訪和現(xiàn)場戒備森嚴的情況當然更不可能漏掉。在李遠方的刻意安排下,新聞中還有梅山集團的一些畫面,只是沒有任何一個李遠方自己的鏡頭。市電臺的新聞也在當晚播出,市報的報導則安排在第二天早晨出版的報紙上。在所有的新聞中,都著重指出了“酒壇中還有酒”這個最關鍵的內容。
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并由李遠方和錢老陪著,在梅山酒店吃了頓最簡單不過的工作餐之后,楊市長把李遠方拉到一邊,打算向他提出照顧一下何藍圖的請求。李遠方正愁找不到機會提出截留一部分酒的事情,一把這個空包廂的門關上就把自己和錢老商量好的要求提了出來。
對這種慣例,楊市長當然是很清楚的,而且他也覺得酒這種東西和別的文物不同,又有求于李遠方,就干脆地答應了,但是有些遲疑地說:“省里的領導那里,我們也不能不準備一點出來,但電視臺剛才已經拍過錄像了,對里面有多少東西已經有了大致的記錄,而且現(xiàn)場有武警官兵守著,怎么個拿法我們得好好琢磨一下。”
李遠方回答說:“剛才他們拍錄像的時候我一直在攝像機旁邊,除了那個木箱子和幾個大酒缸外,別的鏡頭都不太完整。取多了不行,但每樣取走一兩個還是可以的,那些大酒缸我們也不好搬走,我想干脆用別的容器把缸里的酒裝一點出來。除了一些特別重要的領導外,別的人可以用我們梅山集團自己的酒壇或酒瓶,把從大酒缸里取出來的酒重新包裝后再送,送的時候口頭說明這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送到研究機構檢驗的品種和數量,可以等到北京的專家來了之后由他們決定。楊市長,我當時在電話里要求派武警部隊來而不是公安部門的人來是有目的的,我當過三年兵,對部隊的情況很清楚。在執(zhí)行一些針對當地老百姓的任務中,武警這些外來人能夠做到六親不認,而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們則是只知道執(zhí)行上級的命令,不會去管那些閑事,事后也不會到外面去說什么的。所以這個問題你也可以放心!”
聽李遠方這么跟他說話,楊市長心里的感覺怪怪的。這么年輕的一個人,竟然在他這個父母官面前神色不變地談起這些可算是違法亂紀行為的陰謀詭計,怎么想都覺得很別扭。但想想這是梅山集團的董事長,怎么會是一個一般人呢,而且還有錢老這人老成精的在后面出主意,所有問題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何況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李遠方先提了出來正中他下懷,就點了點頭說:“好吧,等會我讓何秘書去安排一下!”
陰謀得逞的李遠方正準備出去安排周幸元和陳衛(wèi)國繼續(xù)執(zhí)行他的大計時,楊市長對他說道:“李總,過完國慶后,何秘書可能會調到梅山鎮(zhèn)當黨委書記。”一聽這話李遠方就說道:“好啊,從市長身邊出來的人,肯定能對我們梅山集團的發(fā)展提供很大的幫助,我們一定會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
發(fā)現(xiàn)李遠方對他說的只是客套話,楊市長苦笑了一下繼續(xù)解釋說:“李總,小何這個人書生氣太重了點,不適合在市委機關工作,所以我才把他放在這里鍛煉鍛煉,希望你和錢老他們多給他一些指導,讓他在這個崗位上成熟起來。”
楊市長說出這番話來之后,李遠方總算是明白了這個安排中有些不尋常的地方,皺著眉頭想想后,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是不是受到什么人的排擠才不得不下來的?”李遠方這話問得很大膽,借此來繼續(xù)試探楊市長說這些話的目的。楊市長卻很配合,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差不多吧!李總,這件事就算是我求你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請你和錢老照顧一下他。如果他實在成熟不起來,不適合在政府機關工作的話,他是經濟類碩士畢業(yè)的,要是你覺得他對你們梅山集團有用,他自己也愿意的話,你把他挖過去我也不反對。”然后嘆了口氣說:“到你們梅山集團去工作,對他來說可能會更有前途、更能發(fā)揮出他的才能!”
楊市長的這幾句話可說是推心置腹的,不像是和李遠方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可以說的話,讓李遠方有些吃驚。心想難道這其中涉及到市里這幫領導的權力斗爭,如果那樣的話,自己應不應該攙和到里面去。不過再轉念一想,反正以梅山集團目前的狀況和將來發(fā)展的趨勢,也不怕一些市級的領導給小鞋穿,自己只要針對何秘書本人就行了。只要與何秘書本人處得來,何必去管領導們怎么回事?如果何秘書確實是個對梅山集團有用的人才,從政府部門挖了過來又有什么不行?這次給足了市長的面子,以后自己辦起什么事情來不就更加方便了?然后覺得有些可笑,現(xiàn)在社會上有個所謂“四大鐵”的說法,其中兩條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王夢遙當時說戰(zhàn)友們最可信,考慮的是第一條。他和楊市長剛剛商量過截留那些老酒的事情,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分贓,是不是楊市長因此把他當成自己人,突然之間覺得親近了許多,所以說起話來就少了許多顧忌了?
想到這,他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楊市長說:“我明白了,市長你放心,只要是你和何秘書的事情,就是我李遠方和梅山集團的事情,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經過楊市長的同意,李遠方以送到北京進行鑒定為由,當著何藍圖的面,又從酒窖里拿走了四份各種各樣的酒,連大酒缸里的酒都被他用塑料桶又裝走了十幾桶之多。其中的一小部分,他直接讓陳衛(wèi)國連夜用小車送到了市里楊市長的家。
和他原先所預料的一樣,負責保護這個酒窖的武警官兵特別配合他們的行動,尤其是當他們知道李遠方和陳衛(wèi)國都當過兵的時候。雖然不知道他就是梅山集團的董事長,但一個復員兵能混到這樣的大公司里來,看上去還混得不錯,這些官兵對他們就更加友好了。帶隊的幾個班長,因為和他們是同年兵的緣故,跟他們攀起了戰(zhàn)友情。其中一個在酒窖洞口周圍負責最后一道崗哨的班長,還帶著一幫小戰(zhàn)士幫他們從洞口往公司里或者汽車上搬起了東西。
負責酒窖保衛(wèi)工作的全都是武警官兵,在李遠方的刻意安排下,楊市長來了之后,為了保守秘密盡量封鎖了消息,而且這些武警官兵都沒有到酒窖里面去過。何況他們一直是集體行動、分片執(zhí)勤,除了市領導和李遠方這些梅山集團的高層人物外沒有與別人接觸過,目前對這次任務的性質和目的幾乎一無所知。這就更加方便了李遠方他們的行動。
因為這些戰(zhàn)士是以班為單位分片執(zhí)勤,在酒窖門口附近駐守并看到他們搬東西的只是一個班的戰(zhàn)士。所以李遠方打算,等到陳衛(wèi)國從市里回來后,讓他找一下這個班的戰(zhàn)士,套一下近乎再找個理由,承諾等到年底復員的時候把他們全都招到梅山集團工作,把這些戰(zhàn)士提前變成自己人,到時候則把他們分開派到各個分公司去。這樣的話,自己做的這件事就更加天衣無縫了。而且他還會把自己的這個安排作為梅山集團所作出的犧牲,到楊市長那里訴一下苦。
想完了這些,李遠方苦笑著搖了搖頭,心想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樣陰險而精于算計了?可別長此以往成了習慣,那就和以前自己做人的原則不相符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