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帶來的禮物都送了出去,而且到馬進軍那里匯報完了之后,按照李遠方原來的計劃,是十一號就跟妗婆一起坐飛機回梅山鎮去的,帶過來的那兩輛車和四個武警戰士,讓他們在北京玩一圈后自己回去。但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成了陳老的徒弟,而且拜師宴還搞得那么轟轟烈烈的,所有的計劃就不能不作一下改變,聽憑他這個師父為他安排起這一段時間的日程,一直在京城里住到十四號下午,然后直接回古城了。
在北京的這幾天時間里,他的主要活動就是吃飯。十一號中午跟著陳老到孫老家去了一趟,因為孫老在家里設宴向李老陪罪,他這個使得兩位老人家終于和解的導火線就應邀而去。晚上則到郭海林家去了,郭海林的妻子在北京工作,所以他的家安在北京,李遠方到了他的地頭上,當然要盡一下地主之宜的。十二號、十三號、十四號中午,被陳老帶著去參加另外三個老人家在家里搞的規模小一些的聚會。他們都邀請了陳老,陳老就也帶了他去,以圖加深大家對他的印象,趁此機會也可以認識一下上次因故沒到陳老家去的那些老家伙。十二號、十三號的晚上,則分別到辛紅陽和馬進軍家去吃飯。
整天忙于參加這些應酬活動,讓李遠方苦不堪言。尤其是跟陳老去跟那些老家伙見面,每一個人都是他的祖父輩的,自己這幫人說了幾十年的話,除了在一起緬懷往事外,早就沒多少話可說了,見到他這個新鮮角色,就像小孩子得到新玩具似的,一大群老家伙都圍著他問長問短的。他卻一個都不能得罪,裝出一副謙恭的樣子來一個個問題回答過去。而且,這些老家伙年紀都很大了,有的耳朵有些背,一次聽不清還得說第二次,有的記性不好的,剛才已經問過的問題過一會還要再問一遍。
到目前為為止,如果把武老也算上的話,李遠方已經拜了四個師父了,但搞個儀式正式拜師的只有陳老一個,而對武老,他連師父都不用叫。所以與以前大不相同的是,對自己這個正式的師父,他有些害怕,不敢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厭煩情緒表現出來,于是偷偷地跟武老說能不能勸勸陳老下次別再帶他去。武老笑著對他說:“這種機會別人求都求不到,沒想到你反而不愿意去了。”然后一本正經地說道:“在我們這個國家里,社交能力是一種最重要的能力,如果人際關系處理不好,不管你別的方面的能力再怎么強,辦起事情來也是舉步維艱。所以說我們是*人情來治國,*人情來執法,*人情來做生意,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是人情在起作用。如果你想以后辦什么事情都方便一點,想干出一番大事業,就要把大量的精力花在協調各種人際關系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也不是說以后你別的什么事情都不干了整天去應酬,關鍵是要把現在的基礎打牢,基礎打牢以后,以后就好辦多了。參加現在的這些應酬你是第一次,所以不管怎么的都要硬著頭皮撐下去,以后再來北京,就用不著這么累了,自己都用不著親自去,隨便找個人經常送點土特產去,把老關系維持住就行了。”
武老這一番話是金玉良言,其實這些道理李遠方自己也是明白的。有一個例子,有個人想找別人辦個什么事,想起跟那個人不熟,把顧慮跟自己的朋友說了出來,朋友說:“去年誰誰誰請客的時候,你不是跟他在一桌吃過飯嗎,你們還干了一杯酒,不是早就認識了嗎?直接去找他就行了。”于是他真的直接去找了那個人,那個人當然已經不認識他了,他就提起什么時候一起吃過飯,互相敬酒的時候還說了句什么話。其實那個人對那頓飯已經沒有什么印象了,聽他提起,就恍然大悟地說:“是有這么回事,對不起對不起,我最近記性不是太好,老朋友都沒認出來。”于是就因為那一頓飯一杯酒成了故交,事情順利地辦了下來。辦了這件事后兩個人經常來往,關系越來越好,到后來竟然成了莫逆之交。對李遠方自己來說,也存在類似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各種各樣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的話,混到現在這個地步是絕對不可能的。于是就不再有什么情緒,老實地跟著陳老到處串門。
參加了四五天的各種應酬,李遠方覺得自己就像是不停歇地連跑了四五天的長跑似的,覺得特別累。十四號傍晚回到古城,回到家里先洗了個澡,打電話向陳老報了個平安,再用星星索向錢老問了一些梅山集團目前的情況后,蒙著頭就睡起覺來。
睡到半夜,臨睡時忘關的手機響了起來,心想半夜三更的不應該有人找他,搞不好是誰打錯電話了,摸到手機干脆關掉。手機關掉不一會,臥室里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時他就不得不坐了起來,知道肯定是有人找自己了。
電話是葉黃打來的,在電話里有些不高興地說:“你為什么不接電話?”李遠方委屈地說:“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半夜三更的讓不讓我睡覺了?”葉黃在那頭“哦”了一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那邊是半夜了,我有要緊事找你,打電話太貴了,你上吧!”
葉黃這個人,雖然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絕對不是那種無事生非愛搗亂的人,她說有要緊事肯定是真的有要緊事,否則的話,是不會風風火火地直接打個越洋電話找他的。所以雖然為葉黃半夜三更把他吵醒有些不高興,李遠方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到書房里打開了電腦。
看到李遠方在電腦上出現之后,葉黃往后退了幾步,然后在攝像頭前轉了幾圈,問李遠方道:“我的衣服漂亮嗎?”李遠方發現她身上穿著一套非常特別的衣服,有點魏晉時期的仕女裝的風味,卻還帶有一些現代氣息,穿在葉黃的身上非常合適,而且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和隋麗拍廣告的時候穿的那些服裝相比,葉黃的這套衣服是可以穿到街上去的,他猜測這可能是隋麗這幾天特意為葉黃設計出來的。心想葉黃半夜三更把自己吵醒,不會就是為了讓他看看她的衣服漂不漂亮吧。以葉黃平時的性格,對吃住等生活上的條件要求很低,對服裝也沒有太多的講究,穿在身上合體舒適就行了的,用董文龍的話說:“姐姐特別好養!”難道和隋麗在一起呆了幾天后,被隋麗給同化了,變得愛打扮起來了?
但心里想管想,李遠方嘴上還是說:“很漂亮,簡直像個仙女,這衣服是麗姐剛給你設計的吧!”葉黃少有地客氣了起來,對他說:“謝謝你的夸獎,你說漂亮就行了。”接著繼續說道:“其實這衣服不是麗姐設計的,是我參考麗姐設計的那些衣服自己設計出來的,麗姐她只是給我提了點意見,我自己再找人幫我做的。”然后說出了一大堆幫她做這身衣服的大媽大嬸和阿姨的名字,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是她的媽媽黃小喬。
在為葉黃竟然能自己設計服裝感到驚異的同時,李遠方為黃小喬這個堂堂的副教授到了美國后竟然整天和一幫老大媽混在一起研究女紅感到好笑。不過轉念想想也當屬正常,黃小喬以前是教歷史的,對這些傳統的東西感興趣是很正常的,據李遠方所知,黃小喬不僅女紅做得不錯,也做得一手好菜,還會幾樣民族樂器,但可惜的是,可能是因為她這個當媽的實在是太會照顧人了,葉黃被她慣得什么都不會。
等葉黃把那幫老大媽的名字羅列完,李遠方笑著說:“想不到你還成服裝設計師了,你半夜三更把我叫起來,不會只為了讓我看一下你的衣服吧!”
葉黃高興地說:“我穿上這衣服比麗姐漂亮吧!要不下次你們再拍廣告的時候我給你們當模特怎么樣?我也要像麗姐那樣當一回明星。”
不知道怎么的,隋麗要當模特拍廣告李遠方并不排斥,但葉黃提出也要拍廣告時,他的心中就老大地不舒服,皺著眉頭粗聲粗氣地對葉黃說:“你又湊什么熱鬧!明星能隨便當嗎?你還是把我們那個課題認真地做完再說吧。”
葉黃噘著嘴說:“不當就不當,誰稀罕了?人家只是隨便說說,莫名其妙地就朝我發火。不就把你吵醒了嗎?我才吵醒你一回你就有意見了,以前你吵醒我多少回我都沒跟你計較,小氣鬼!”
看葉黃對拍廣告的興趣并不是太大,李遠方松了一口氣,語氣平緩地說:“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快說吧,都半夜三更的,你快說完我還可以再睡一覺。”
葉黃眼睛轉了轉,對他說:“你借我點錢行不行?”李遠方想也不想地說:“行,你要借多少吧!”葉黃說:“開一個服裝廠要多少錢,你借我點錢我開一個服裝廠,就做我和麗姐設計出來的衣服。”
葉黃竟然想起開服裝廠來了,這很出乎李遠方的意料。但再想想,梅山集團的這一系列廣告一打,不僅品牌的知名度上去了,隋麗成了大明星,隋麗所穿的這些服裝也吸引了不少眼球,至少古城電視臺就對那些服裝很感興趣,曾經想方設法從隋麗那里要去了小樣。隋麗設計的那些服裝賣給普通老百姓是穿不出去的,只能賣那些拍電影電視的劇組,但類似于葉黃現在身上所穿的這一套,應該是有一定的市場的,上市后成為今年春節的流行款式都說不定。等到影響力再擴大點,梅山牌的服裝搞不好也會像梅山酒那樣成為國內國際的名牌。不過葉黃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她自己是辦不了服裝廠的,最多讓她掛個牌子過個癮,怎么都得另外找幾人合適的人手,于是笑著對葉黃說:“好啊,我,我甚至可以幫你找幾個幫手,但這事你跟別人商量過沒有?”
見李遠方答應了她的要求,葉黃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你對我很好的!”然后一本正經地說:“麗姐這兩天很忙,我不好意思找她,但我問過王伯伯了。他說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其中吃飯穿衣最重要,你們梅山集團除了搞飲食文化之外,應該考慮一下進入服裝行業,這樣的話就完全囊括了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商標就用你們梅山的商標,他說你們正在放的那些廣告也同時為梅山牌的服裝作了宣傳,連廣告都不用另外打了。他還說,梅山服裝應該打文化牌走精品道路,一年只要出幾個款式就行了,和你們集團的廣告同步進行,來引領春節這些傳統節日里的時裝的潮流。就像以前有一次春節,全國各地都流行唐裝一樣。”
這一番話葉黃說得很拗口,看來確實是王興安的原話,她只是在鸚鵡學舌。王興安的想法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李遠方覺得這事大有可為之處。如果一上來就搞個大型的服裝廠的話,以目前國內服裝業的情況來說是不合適的,但如果打文化牌走精品路線,初期投資的規模就不用太大,還是可以慢慢玩大的。每年出幾個款式的服裝,而這些服裝選擇在春節這些傳統節日之前推向市場,梅山集團廣告上的隋麗這個模特的服裝也在同一時間進行更換。電視上出現新時裝,市場上馬上就能買到,以梅山集團的影響力,這些服裝肯定能引領潮流。過個幾年,等到所有的老百姓都習慣于將梅山集團廣告模特的服裝作為每年追趕的流行款式之后,梅山服裝就可以開始擴展規模了。像王興安說的那樣,人生在世最重要的確實是飽暖二字,如果梅山集團在這兩個方面都成為當然的名牌,其品牌價值就更加高了。
除此之外,李遠方還有一個私心。雖然隋麗目前在梅山集團里地位很高,但對她不不了解的人都以為她只是憑著臉蛋長得好討了李遠方的喜歡,又和李遠方有同學之誼,所以才爬到這個位置的,對她不一定看得起。而且從事實出發來講,她也并不像周幸元和賀兆年那樣立過許多開疆拓土的功勞。如果現在在集團國公司名下辦個服裝廠,因為她是始作俑者,以后也將是個舉足輕重的服裝設計師,等到梅山服裝的牌子打響后,隋麗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就大不相同了。
想完了這一些,李遠方就問葉黃:“你打算在什么地方開服裝廠?”葉黃說:“王伯伯說了,古城有幾個小型的國營服裝廠設備和工人的素質都不錯,但效益不是太好,政府去年就想賣掉,但因為國內服裝業飽和,一直沒人要。我們可以買過來進行改制,換上我們自己的商標就行了。”
王興安所提出的思路不錯,如果買個現成的服裝廠,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生產力,完全可以趕在春節前把梅山牌服裝推向市場。但這個服裝廠既然是葉黃想要的,她人在美國,這事情就有些不好辦了,于是他對葉黃說:“這個辦法是不錯,但你人在美國,以后還在那邊上博士,這個服裝廠你不就顧不上了嗎?還是找別人來開吧,你和麗姐一起幫著設計服裝就行了。要不我給你提供資金,你在美國開一家服裝廠,然后再把服裝銷回到國內怎么樣?這樣的話,我們還能多得到些利潤。”
葉黃的眼睛頑皮地眨了幾下,說:“我就是想過個當老板的癮,哪怕你給我當后臺老板只讓我掛個名也行,服裝廠就開在古城,我回不回得去不用你管!”
既然葉黃堅持要這樣做,李遠方也就只好答應了。向葉黃問了一些她自己的具體想法后,讓她轉告一下王興安和隋麗第二天一起商量一下就下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