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跑回來對寶釵說, 老爺回來了,不過要先去書房處理點事情才能過來。
寶釵終于放下心,不再焦急難耐了, 連聲吩咐她快去準(zhǔn)備茶水和點心。
賈雨村一跨進(jìn)西廂, 便看到榻上擺著一壺?zé)岵? 旁邊還有幾碟點心瓜果, 其中有好幾樣都是他愛吃的。
他很享受這種關(guān)心與照顧, 尤其又是來自寶釵的。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心中暗喜。
寶釵笑吟吟地福身行禮,賈雨村親手扶她起來, 也不松開,就這么牽著寶釵走到榻上坐下來。
寶釵不太習(xí)慣與他這么親密, 掙了掙, 沒能把手抽出來, 轉(zhuǎn)念一想,等下還有事求他呢, 算了,不和他計較。
“老爺辛苦了,喝茶。”寶釵倒了一盞茶遞給去。
賈雨村笑看著她討好自己,接了茶,也不賣關(guān)子了, 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回家前我去了一趟鋪子, 聽錢掌柜說……”
話到這里就停住了, 寶釵趕緊接上:“老爺, 你看這事該怎么辦?我沒什么經(jīng)驗, 也不知道賣了到底好不好,又怕他們坑我。”
“依我的想法, 賣吧。你日夜做活才做成幾樣?你的眼睛還要不要了?手還要不要了?”
賈雨村提起這個就有些生氣,寶釵是他的女人,難道他會不管她的吃喝穿戴?至于這么拼命嗎!
“我不想看你這么辛苦,你要是覺得銀子不夠花,往后每月我再補(bǔ)貼你一些。正好這次賣一些出去,你自己得了一大筆進(jìn)賬,留著傍身,往后就輕輕松松過日子吧。”
他說得情真意切,不似做偽,寶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起了波動。
說不累那是假的,自從到了這個地方,一丁點的福沒享到不說,還被迫接了一副重?fù)?dān):薛氏等著她孝順贍養(yǎng),薛蟠等著她拿銀子贖罪。
要是和金玉繡莊的人談成了,薛蟠的那筆銀子就有了著落,薛氏也不用再惴惴不安——雖然賈雨村說過薛蟠是他的責(zé)任,可萬一途中變卦呢?
對了,她還欠著賈雨村二百兩呢!
“嗯。”寶釵點頭,“我心里也是想賣的,你也不用補(bǔ)貼我,和以前一樣就好。”
賈雨村:“你會的,全在上次那本畫冊里頭了么?”
寶釵伸出一根纖細(xì)白嫩的手指,輕輕地在自己腦袋上點了點,謙虛地說:“這里還有。”
賈雨村想了想,替她做決定:“不如賣六樣,其他的先留著。”
三百兩一款,六款就是一千八百兩,這么大一筆銀子讓寶釵有些頭暈。轉(zhuǎn)念想起贖罪銀子,也不知夠不夠,萬一官府要兩千兩,甚至更多呢?
寶釵看了賈雨村一眼,小心地問道:“我娘總盼著哥哥能從牢里出來,我以前也沒遇到過這種事,也不知將來那筆銀子大概得花多少?”
賈雨村是個人精,一聽就明白寶釵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不高興她和自己算得這么清楚,太生分了。
“你哥哥的事,雖說牽扯著一條人命,他也不是故意的,算是誤殺。再者你們家先前為了這事也砸了不少銀子下去,等到大赦,那些拿過你家好處的人也不好意思故意卡著不放,我估摸著一千兩就頂天了,說不準(zhǔn)還能再少一些。”
“這可真是太好了。”寶釵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就算劃去一千兩,還能剩下八百兩,花一百多兩買所普通的院子,剩下的幾百兩省著些也就夠過日子了。
況且,她又沒打算得了這筆銀子之后就在家里閑著發(fā)霉,慢慢的也做幾樣放到鋪子里賣,一家子的日常吃用就掙出來了。
“那邊報價三百兩,我囑咐了錢掌柜,把價錢加一些。畢竟你這份手藝是京城里獨一份,他們想學(xué)就得出大錢,不然憑什么賣給他們?”
“還加?”寶釵膽子小,怕胃口太大把人嚇跑了,到時別說一千八百兩了,八個銅板都沒有。
她會的這些盤扣或荷包,看起來很難,也不太好學(xué),可天底下的能干人并不止她一個,萬一有人用心鉆研,買上十個八個的回去,一個個拆開,遲早也能給琢磨透。
至今還沒人學(xué)會,大概是她出貨量太少,之前做出來的那些都被夫人太太們買走了,誰舍得讓出來給別人糟蹋呢?
“加。”賈雨村肯定道,“談買賣就是這樣,你什么都依著對方,顯得我們求著他買似的,弄不好他還得壓價,把姿態(tài)做高些,心眼靈活的又不止他一家。”
加價對寶釵有好處,她心里高興,趕緊道謝:“我一個女人家,也不方便出面,這事就拜托老爺了。”
賈雨村喝了一口茶,瞇眼看著她:“那你拿什么謝我?”
這大概就是他剛才所說的高姿態(tài)吧?還拿捏起來了。
有求于人必將受制于人,寶釵不介意把自己的姿態(tài)擺低,只要能把銀子賺到手就行。
寶釵下了榻,走到賈雨村身后,替他揉捏肩膀,捧著他說話:“我知道老爺不在意我那幾個小錢,說分紅什么的都是在污辱你的品格。你這會兒也不缺吃穿,就缺個捏肩的丫頭,老爺別嫌我手上沒力氣就好。”
賈雨村微微瞇著眼,一臉享受,沒有接話。
真正的丫頭從小做慣了各種活,手上自然有一把子力氣,寶釵雖然時常編各種東西,但那用得也是巧勁,蠻力還真沒有。
她剛上手,就察覺到賈雨村肩膀上全是硬梆梆的肌肉,用盡力氣按了兩下,也沒能按出一個坑,干脆換個方式,先四處敲敲,還得注意避開骨頭,免得把手敲疼了,接著再隨便揉兩下。
她打算最多只給他按一刻鐘,心意到了就行了。
寶釵的手軟綿綿的,柔若無骨,不論是敲還是揉,都像是在撓癢癢。關(guān)健它一點也不止癢,反而越弄越癢。
賈雨村心里如貓抓,癢得不行,面上還要死撐著一副享受的表情。慢慢地,他意然可恥地硬了。
深秋的季節(jié),早就寒風(fēng)四起,寶釵已經(jīng)穿上了小棉襖,賈雨村仗著自己身強(qiáng)體健,只有出門才穿厚實的夾棉袍子,一回到家就換成薄的。
屋里各處都燒著坑,在屋外走動的時間也少,穿薄袍倒也沒什么。這會兒身體的變化來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寶釵又站在他身后,一垂眼就能瞧見。
賈雨村心里尷尬得不行,盼著這股火快點過去,只是肩膀上那雙勤勞的小手還在孜孜不倦地揉按著,把火架得越燒越旺。
“咳。”他咳了咳,側(cè)了側(cè)身子,躲開寶釵的手,微紅著臉說,“夠了,歇著吧,哪能真的把你當(dāng)丫頭使喚呢。”
這話很合寶釵的意,立刻回到榻的對面坐下來,嘴里還說:“能伺候老爺是我的福氣,哪能喊累呢?”
賈雨村笑著瞥她一眼,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借著炕桌的遮擋拔弄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想把它壓下去。
可惜,小兄弟雖然愣頭愣腦的,卻異常的堅|挺不屈,剛把它壓下去,一松手就又彈回來了。
他只好盤起兩條腿,用屈起的膝蓋把袍子撐得高高的,然后上半身微壓,兩只胳膊放在炕桌上,這才把腰腹處的異狀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寶釵坐下來以后還想著繼續(xù)獻(xiàn)殷勤,沖著那一千八百兩,自己做小伏低幾天也不算什么。
她主動摸摸賈雨村的茶盞,柔聲道:“有些涼了,等我換盞熱的。”
“不用。”
賈雨村急忙伸手,恰好蓋在寶釵的手背上,寶釵心里一驚,臉頰立刻紅了,就要往回縮,賈雨村卻緊緊按著不放,嘴角挑起一抹壞笑,低聲道:“夫人如此體貼,讓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怪不得世人愛財,果然錢帛動人心。”
以往賈雨村來了西廂,寶釵不說關(guān)心備至,但也不會冷著臉,只不過所有事情都喜歡吩咐丫頭去做,像今天這樣事事親力親為的,當(dāng)真少見。
忍!一千八百兩銀子在向她招手!
寶釵也不和他較勁,笑了笑,坦然道:“我家中就是行商的,不看中錢財,難道虧本做大善人?”
“哈哈哈!”賈雨村仰頭一陣大笑,順勢松開了手,“世人都喜歡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并不看重那些。夫人好性子,是我說錯了話,向你賠罪。”
“好說好說。”寶釵為防他再次使壞,趕緊把手縮到炕桌下,“金玉繡莊那件事,就要多多仰仗老爺了。”
“絕不敢辜負(fù)夫人對我的信任。”賈雨村舉杯,以茶代酒敬寶釵。
閑聊間,賈雨村感覺小兄弟軟了一些,起身也不怕顯露出來,便帶著寶釵去正院請安。
飯桌上,薛氏也在,賈雨村看寶釵并不主動提起賺錢的事情,還在心里夸了寶釵一番,認(rèn)為她定力真好,要是換成旁人只怕早就得意忘形,四處顯擺了。
事情還沒成就四處夸口,若后面果真成了也就罷了,萬一有變數(shù),豈不是惹人笑話?
一頓飯,賈雨村頻頻看向?qū)氣O,寶釵當(dāng)著長輩的面,并不回應(yīng)他的眼神,假裝沒看見。
宋老太太和薛氏都不瞎,心里高興,只當(dāng)小兩口感情好。尤其是宋老太太,她一直覺得賈雨村的性情太冷了,尤其對待后院的女人總是冷冷淡淡。這樣下去,孫子孫女怎么來?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兒子肩上擔(dān)子過重的原因,所以才不多花心思在后院。后來考取功名,當(dāng)上官,甚至官越來越大的時候,可他還是那副冷心冷肺的模樣。
她暗示過幾回,也勸了幾回,效果甚微。
兒子越來越有主意,又是挺門立戶的當(dāng)家人,哪怕宋老太太心里如何焦急,也不敢硬逼著他去睡女人。
這下好了,出來一個寶釵,兒子變得越來越有煙火氣息,性情也軟和了不少。
繼賈雨村在心里夸過寶釵之后,宋老太太也在自己心里把寶釵夸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