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杰的到來叫賈府一干老爺、少爺們很是詫異。
并不是說東平侯世子不受歡迎,而是因為賈家和東平侯府并無什么往來。
此次迎春成親,賈赦本著狠狠撈上一筆的念頭,至少將扔出去的千十來兩銀子收回來,他慫恿了賈母大肆舉辦婚事。賈府遠親近鄰,能叫得上名字的幾乎都是座上嘉賓,連傅試這樣一個小小的通判都來湊熱鬧,何況是其他幾大家族呢
賈赦定的好計策,他心里明鏡兒似的,這些人能來不是看在賈家的面子上,而是看重宮里面元妃娘娘。
可沈修杰與賈家是八竿子打不著,他這個時候來是什么意思?
賈璉在揚州的時候曾與沈修杰有過一面之緣,所以這個場合由他出面是最恰當不過的。送親歸來的賈寶玉、賈環、賈蘭依照賈政的命令隨侍在一邊。
“不知道世子爺來是?”賈璉還算有自知之明,看見兩手空空的沈修杰,沒敢猜人家是專門賀親事的。
沈修杰沒什么耐性和賈家的人閑扯,“我找林致遠,有急事。”
林致遠賈璉聽到這三個字就渾身難受,他吃林家的虧可不少了,一想到王熙鳳的再嫁和林家有牽扯不掉的關系,賈璉就暗自咬牙。
賈璉滿是笑意的謙讓道:“有什么急事能差得了這一時半會兒。今日是我們府上大喜的日子”沈修杰氣急敗壞的打斷道:“是皇上急招林致遠,你還不帶路?”
賈璉嚇得一個踉蹌,臉色驟變:“這,這邊走”
內院的女眷們只聽小廝們來回稟說是東平侯世子到,至于來意是什么,大家并不理會。在座眾人與沈修杰還算相熟的該是南安王太妃,她當年看中了七公主,還想給自己的兒子說親,可惜晚了一步,叫東平侯占了先機。
南安王太妃便道:“你這小子,我們家郡王三番兩次的邀請你上門做客,你不是這個事兒就是那個事兒,總有借口推脫,怎么?今兒知道賈家老太君嫁孫女,就來上門討酒吃了?”
其實,沈修杰從家中老嬤嬤那里也聽過一些關于南安王太妃的手段,這個女人在三十幾年前的京城社交圈中甚是活躍,只是后來南安郡王子承父業,襲了爵位,她便開始從眾人視線中淡退出去。沈修杰回道:“多提太妃抬愛,不過修杰身兼重任,不敢有片刻分神,此番來賈府是皇上有命,宣林大人進宮。”
林致遠心中好笑,修杰這小子還真敢說,連皇上都成了他的借口。
沈修杰似乎很怕林致遠誤會,忙在眾人矚目之下說道:“剛剛羌夷使臣進了京,皇上就是為這事兒才宣林大人的。”
席位上頓時騷亂一片,賈母逾越的問道:“莫非是咱們天朝和羌夷又要打仗了?”
“這倒不是,是羌夷人進京來議和,有意派羌夷公主和親”
南安王太妃眼前就是一亮,和親,這種事兒可一向是為皇上分憂的大難題,要是她沒記錯的話,上次和親還是十八年前,先皇與迦葉國國君簽下盟約,并將壽昌王的嫡女嫁過去為后。壽昌王不過是個小郡王,世代守在封地,幾近沒落,要不是家中出了個異族王后,再過幾年怕就沒人認識了。
要是這次和親能由他們南安郡王府出面,皇上就能明白他們的心意。反正只是娶個蠻族女子,她家中還有好幾個嫡出的孫兒,這倒不犯愁。
南安王太妃就道:“這可是大事兒,小林大人快與世子進宮吧”
林致遠又囑咐了黛玉幾句,便隨了沈修杰出了榮國府,一上馬,他便問:“你剛剛說的都是實話?”
沈修杰打馬在右側,笑道:“句句是實情現在羌夷人就住在東街尾的會館里,皇上派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守護,我是覷了了閑才出來的。”
林致遠皺皺眉:“皇上若是想議親,你能在賈府人的面前將事兒說出來?我猜皇上未必會應允此事”
“致遠,原來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沈修杰大笑,看到好友失算的樣子很是開心,“皇上不但準了和親一事,還打算派去一位公主嫁與羌夷大皇子為妻人都定好了”
林致遠猛的拉住韁繩,立在街心,怪物似的看著沈修杰,良久才道:“你不會是想說那位吧”
“哪位?”
林致遠剛才一聽沈修杰的話,腦海里就閃出一個名字,可問完之后又覺得自己純屬胡亂猜測,于是沒答沈修杰的問題,反而踢了座騎往前去。沈修杰亦步亦趨的跟在林致遠后,鍥而不舍的問道:“你到底猜的是哪位啊?”
沈修杰見林致遠并不搭理自己,又道:“皇上宣你,是因為這事兒和你有莫大的牽連,你想好了怎么回與皇上啊”
顯然,沈修杰得到了什么消息才會有這樣的話說與林致遠聽,偏他又起了玩笑之心,話只講了一半兒,大有叫林致遠猜上一猜的意思
皇上的御書房里一溜兒坐了六位大人,打頭的是文華殿大學士姜冪、東閣大學士邵燦、禮部尚書、緊隨其后的是兵部大司馬及新任云麾將軍鄭善本,還有排在最末的荀晟睿。
林致遠和兩位大學士不熟,和禮部尚書又有點不對付,他不明白和親這樣大的事兒叫他做什么,難道是皇上想命自己寫青詞恭頌一下?
林致遠在這里正揣測著,皇上便說道:“林愛卿到了,想必剛剛東平侯世子也將事情與你說了個大概,此時朕將諸位愛卿喚到此處,乃是有要事相議”皇上舉起龍案上的奏折,道:“這是昨日邊關送來的急報西南連失三座村鎮,這可是鄭將軍走后最大的一次損失。”
大司馬羞愧至極,皇上當著自己的面兒變相夸贊鄭善本,實際就是在敲打自己。當日大司馬見鄭善本讓出了西南的位置,想盡辦法將自己的侄兒安插在當地,可現在出事兒的就是自己侄兒的轄令范圍。
皇上狠狠的瞪了大司馬,才道:“西南不寧,朕心難安羌夷大皇子回去之后就大刀闊斧的改革,不但整編軍隊,還加強了對幽州地帶的侵犯。幽州知府被吊死在家中。”
皇帝說道最后的時候幾乎是怒不可遏。
林致遠能理解這種心情,自己的官吏,在自己的衙門里被羌夷人殺死,這不是對天朝最大的羞辱嘛
六位大人是一聲不敢吭。
“怎么,都不說話了?前日不是還在朝堂上吵著要增鹽稅,加徭役嗎?禍害百姓的事兒搶著做,一到了國家危難之時,都成了悶嘴的葫蘆了?”皇帝掃向東閣大學士邵燦:“邵燦,你來說。”
“是,陛下”邵燦起身,“臣竊以為,當務之急是往幽州派一名精干知府出任,幽州乃是西南重鎮,此地要是出了岔子,咱們天朝就會轉為尷尬境地”
“愛卿可有人選?”
邵燦點點頭,道:“臣知泰安知府王宏昌在當地是有名的能吏,泰安能在幾年的工夫有所成就,與王宏昌的能干是離不開的,臣認為此人即可。”
文華殿大學士姜冪忙道:“邵大人此話差異,王大人能在泰安府有此成就實在是家族蔭蔽。王家是泰安府的望族,王宏昌大人三年來次次評優與此不無關系。然幽州不同,鄭大人最了解此地,幽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想做幽州知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
禮部尚書也道:“下官極贊同姜大人,陛下是想根治幽州亂局,王大人的資歷還差點。”
“林愛卿,你說說,這幽州該如何整治?”
林致遠和沈修杰可沒荀晟睿的好待遇,這二位自打進了御書房就是乖乖的站在一側。此刻見皇上問他,便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臣以為,幽州當與西南一起整治,誰也離不了誰。幽州乃是西南屏障,少了此屏障,天朝富庶之地便暴與蠻夷之口。待蠻夷人占領幽州定都……陛下,咱們就是將幽州搶回來,終究不美。”
戶部尚書上來唱反調:“林大人不要危言聳聽,蠻夷人怎么會在幽州定都,他們的都城是……”
林致遠笑著接道:“是撒木不過老大人該知道,撒木遠離天朝,行事很不方便,況且當地多濃霧,羌夷人打幽州的主意不是一日兩日的,若不然也不會年年去騷擾。”
戶部尚書嗤笑道:“林大人說的頭頭是道,不知道林大人可有治理西南的良策?你不是說,幽州等同于西南嗎?”
皇上也饒有興致的問道:“林愛卿速講”
林致遠忙道:“陛下,說到底,是羌夷人生活窘迫,又艷羨天朝人豐衣足食,才有了一次次得劫掠。長此以往,肯到幽州經商的商隊必然越來越少,這個城市也就沒落了。待咱們一松懈,羌夷人就會直搗黃龍,將幽州盡收囊中。”
“愛卿的意思是?”
林致遠跪倒在地,一字一句的回道:“臣懇請陛下在幽州開放互市,與蠻夷通商”
一席話,震得眾人心驚
PS:大家猜猜送去和親的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