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襲人最後叫賈寶玉的那一聲太過淒厲了一些,原本已經裹著衣服走到門口的賈寶玉頓時呆了呆;腳下也變得躊躇起來。
看起來賈寶玉倒不是完全的對自己無情無義,襲人自然有看到賈寶玉的動作;原本已經絕望的她心裡忽然又生出了幾許希望,或許事情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只要賈寶玉肯爲了自己跟太太求情的話,她這條小命應該安然無恙了。
“寶二爺……”襲人淚眼汪汪,一副嬌怯怯的模樣看著賈寶玉。
如果是在平時的時候,襲人這幅樣子還真的會引起賈寶玉的憐惜;不過很顯然襲人給忘記了,她這會子的模樣有多麼的狼狽不堪。
身上沒有穿衣服也就算了,因爲剛纔有在地上滾爬的緣故;她的臉上還沾滿了灰塵,被眼淚這麼一沖刷;原本白皙的臉頰上黑一道白一道,根本就看不出來之前的顏色;別說是梨花帶雨讓人心疼,單單看的時間久一點;還挺讓人噁心反胃來著。
在著……不得不說一句,這襲人有的時候還是想的過於天真了一些;又或者說,襲人對於賈寶玉的性子其實並沒有她以爲的那麼瞭解。
即便是賈寶玉心裡面多少對於襲人還存有幾分憐惜,但是他絕對不會爲了一個襲人;而去惹得自己的老子二老爺賈政勃然大怒,別說旁邊還有一個同樣盛怒的王夫人;也正瞪著雙眼在看著他,你便是借給賈寶玉一個膽子他也是不敢來著。
“咳咳咳……”
一旁的王夫人看到了賈寶玉的猶豫,當下便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變相的提醒著賈寶玉,讓他多想一想之前自己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賈寶玉頓時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子;這府裡頭的二老爺賈政那張沒有什麼表情,黑沉沉的門神臉;賈寶玉心裡面咯噔一下,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賈寶玉並不是真的蠢,他雖然常常說這女兒家都是水做的;賈寶玉的確是對女孩子很好沒有錯,但是他還沒有大方道替一個小丫鬟出頭;然後搭上自己的地步。
因此賈寶玉只是腳下微微一頓,很快又毫不猶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屋子裡面光著身子一臉錯愕趴在地上的襲人。
咳咳咳……當然還有,一屋子丫鬟婆子鄙視、嘲諷的眼神;嗯嗯……還有王夫人看襲人就像看死人一樣的眼神,也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襲人的身上。
“完了!”臉上血色全無的襲人,眼睛裡頓時死灰一片。
襲人倒也聰明的很,她一看到賈寶玉頭也不回的離開的那一瞬間;襲人就已經知道,今天的自己可能會兇多吉少;不過襲人沒有想到的是,王夫人一開口就定了自己的生死。
“來人!”王夫人冷冷的看了襲人一眼,然後開口叫道。
“太太!”四名身體健碩,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從王夫人的身後走了出來:“太太有何吩咐?”
“將這個下賤的奴才給拖下去,狠狠地打……”王夫人臉色扭曲,聲音裡殺氣凜然;指著襲人說道。
“是,太太!”
四名粗使婆子齊刷刷的應道,爲首的那名粗使婆子稍微猶豫了一下;接著又開口問道:“太太,要打多少板子?”
“一百大板之後,如果這個下賤的小蹄子還有氣的話;就讓她的老子娘給領回家去,要是這一百大板之後;她已經斷了氣的話……”
王夫人臉色陰沉沉的說道:“那就給用席子一卷,扔出府裡頭去;平白的弄髒了府裡的地方。”
“太太放心,奴才知道該怎麼做了。”
別看這幾個粗使婆子一個個長的是五大三粗,但是那心眼可是一點都不比別人少;一個個都跟人精一樣,如何會聽不出來王夫人話裡面的意思。
很明顯,今天等待襲人的結局只有一個;不管怎麼說,今天襲人是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
一百大板,別說是襲人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就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未必會經得起這麼一頓暴打。
嘖嘖……那可是整整一百大板,這一百大板如果真的打了下來;估摸著就襲人那小身板,恐怕還打不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連四個粗使婆子都能夠聽得出來王夫人話裡面隱藏著的意思,作爲當事人的襲人沒有道理會聽不出來;難道你沒有看到,這會子襲人早就癱軟在地上了嗎?很明顯這妹紙已經知道了,今天自己左右是難逃此劫;她不認命都不行。
咳咳咳……當然不可否認,這裡面王夫人未嘗不也是想要藉著這個機會;來一招--殺雞駭猴!想著藉機敲打敲打裡面的一衆丫鬟。
原來王夫人早就讓婆子們,去將內伺候賈寶玉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們;一個個的全都叫了回來,這會子全都被吩咐跪在的院子裡。
主子出了這麼大的事,跟前居然連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雖然說這裡面主要是賈寶玉跟襲人兩個人的手筆,捨不得遷怒賈寶玉的王夫人;還是決定對裡頭當差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來一個殺雞駭猴以儆效尤。
院子外面跪著的丫鬟婆子們,有沒有被嚇到沒有人知道;但是這院子裡面的丫鬟婆子麼?
屋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臉色驟變,一個個都被嚇得渾身發抖;就連跟隨在王夫人身邊的金釧兒,臉色也同樣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襲人被四個粗使婆子給拖出去了,很快的院子裡就響起了一陣噼裡啪啦的板子聲;還夾雜著一陣陣高亢淒厲的慘叫聲。
“一……二……五……八……”跟著慘叫聲一塊響起的,還有報數的聲音;當那聲音唸到三十的時候,襲人的慘叫聲也隨之越發的低落氣來。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五……四十七……”
等到外面的人唸到五十二的時候,襲人已經變得悄無聲息;再也發不出任何的慘叫聲來,屋子裡面金釧兒心裡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來一個不好的念頭。
“這襲人該不會是被給打死了吧?”金釧兒一張俏麗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金釧兒只是想著將賈寶玉跟襲人兩個人有染茍合的事情給捅破,免得以後萬一這兩位東窗事發;到時候連累了自己一家子就麻煩了,誰讓今兒個她妹妹不小心正好撞破了賈寶玉跟襲人兩個人的□□呢?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想過要襲人去死;誰知道……金釧兒想道王夫人剛纔下令叫人將襲人給打死的這件事情,她的身子越發顫抖的厲害起來。
實際上這會子屋子裡面所有丫鬟們的反應都跟金釧兒差不多來著,不然的話單單憑金釧兒此刻的反應;恐怕一早就引起王夫人的懷疑來。
“太太!”
爲首的那名粗使婆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對著王夫人說道:“那襲人已經斷氣了。”
“死了?”
王夫人眉頭一挑,冷冷的說道:“居然這麼不經打,才五十多板子就斷氣了;你確定?”
跟王夫人的冷漠不一樣,金釧兒這會子腦子裡已經是空白一片;她這會子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襲人死了;因爲自己襲人被給活活的打死了。
聽到襲人的死訊給金釧兒的衝擊太大,如果不是這會子王夫人自己所有的心思也都放在襲人的死訊上;恐怕早就察覺到了金釧兒的不對勁。
“回太太的話,奴婢已經仔細的檢查過了;襲人的確是已經斷了氣。”爲首的粗使婆子恭恭敬敬的說道。
“走,出去看看。”
合著王夫人對於襲人勾搭上賈寶玉的這件事情是恨極了,這會子即便是已經聽到粗使婆子來回報;說襲人沒能捱過那一百大板,已經斷氣的事情時;王夫人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看一看;沒有親眼看到襲人的屍體,王夫人的心裡恐怕也安生不了。
的院子裡,原本是一個花香瀰漫的精緻院子;這會子已經被一陣濃郁的血腥氣佔據,花香中夾雜著濃郁的血腥氣;讓人嗅到有一種噁心想要嘔吐的衝動。
院子裡頭跪倒在地上那一衆大小丫鬟,這會子一個個早就臉色慘白沒有半分血色;甚至還有幾個膽小的、年紀小的已然昏倒在地。
不少年長的丫鬟,例如跟襲人關係平日裡不錯;年齡也相當的幾個大丫鬟,麝月、晴雯等人的眼睛裡;等多的卻是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
誰也沒有想到,早上還言笑晏晏的人兒;這會子已然是人鬼殊途天人永隔,不過看到襲人被拖出來那時候赤果果的樣子;聰慧如同晴雯、麝月等人,不需要別人解釋;也能夠猜到襲人用各種藉口將院子裡的人給打發走,爲的是什麼?
呵呵……果然是不做死就不會死!這襲人如今可不正是她自己給作死了的麼?
特別是晴雯,因爲晴雯是所有的丫鬟裡面模樣長得最出挑的那一個;這襲人平日裡可沒有少在晴雯的面前告誡,讓晴雯不要跟賈寶玉走的太親近;免得寶二爺無心學業之類的話。
這會子晴雯只想要狠狠地對著襲人呵呵兩聲,感情人家擔心的不是賈寶玉會無心學業;而是擔心自己會被賈寶玉給惦記上,然後也跟她一樣;成爲賈寶玉的枕邊人,晴雯眼睛裡的嘲諷之色越發的明顯起來。
自己不自重爬上了爺們的牀,還當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跟她一樣;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爬上爺們的牀,著急上火趕趟著想成爲姨娘來著。
金釧兒跟在王夫人的身後從屋子裡頭走出來的那一剎那,率先映入她眼睛裡的;是院子最中間那一具渾身血跡斑斑,眼睛瞪得大大;早就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屍體,還有……還有屍體下那一大攤殷紅的血跡。
特別是襲人臨死的時候,那雙瞪的老大腫麼都不肯閉上的眼睛;金釧兒只看了一眼,就趕緊的扭過頭去不敢再看。
“襲人,我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你;對不起襲人!不過你放心好了,以後我每年初一十五;還有清明重陽,一定會給你燒很多的金銀元寶;還有紙人下去給你……你就安心的去吧!”
金釧兒閉上雙眼,任憑眼淚從眼角緩緩的滴落;在心裡無聲的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