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敘費力氣弄到了彌勒教和天師道的信物,反倒讓賈琮犯了愁,不知如何處置的好。半晌才吐了口氣:“總是個好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我朝有這么牛掰的宗教勢力。”
柳小七道:“既知道了,如何處置?難不成就讓他們那么蟄伏著?”
賈琮擺手道:“如此大事自然要開會。”又皺了皺眉頭,“馬上要打仗了,還是先不驚動那么多人,干擾大家做事。”
柳小七笑嘻嘻道:“要跟井岡山上的土匪打仗了?”
賈琮橫了他一眼:“那是正規軍謝謝。”
柳小七道:“不預備交個友軍嗎?”二人忍不住笑起來。
賈琮遂打發了個人去請龔鯤林黛玉,想想又讓請林海一道過來。柳小七還沒見過林海呢,有幾分好奇。賈琮道:“就是個嘮叨老頭。我算明白了,天下老頭都一樣!林姑父是個有學問的,我爹是個大老粗。論理說這兩位學識修養見識都該天差地別才是!原來……哎~~骨子里全都只惦記孩子成親養孫子。”
柳小聞言眨了眨眼:“對了,我有件事同你商議。”
“嗯?”
“那會子你在京中說的,把可可豆磨碎成漿糊,里頭提煉出可可脂來能做巧克力,還記得么?”柳小七道,“你說眼下沒閑工夫琢磨那個,不然,天下的女子就沒有不喜歡的。”
賈琮怔了片刻,猛然站了起來:“有人做出了那個?”
柳小七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兒:“我~~”
“我勒個去!”賈琮拍案,“你小子還有這本事!”
柳小七得意道:“人不可貌相,我也不是只會打打殺殺的。”
賈琮忙說:“你帶著沒?拿塊來嘗嘗!”
柳小七橫了他一眼道:“這么熱的天兒,這么遠的路,不得化成漿么?”
賈琮道:“溫度一低又能凝成塊的!喂喂你帶了沒有?那玩意在三百年后都是最賺錢的!”
柳小七嘆道:“錢錢錢,就知道錢!你們家還缺錢么?”
賈琮登時明白他帶來了,忙換上一個笑臉:“好兄弟!給哥哥嘗嘗,看看工藝如何?好做不?好賣不?這可是你柳鷹先生的知識產權,你來日可名垂青史,以巧克力之父的身份受無數后世少女少婦崇拜……”
柳小七忍笑道:“又扯那么離譜。我好歹也是神盾局要員。”
“我說真的!”賈琮正色道,“尋常百姓誰管你做了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跡,史書千卷不如一件可心的吃食實在。你當真把巧克力塊做出來了,就是個革命性發明——不用烹煮可可茶了,將那個變成即食之物,什么提神啊補充能量啊都不用說,最要緊的是好吃。人類可是能為了食物進化成地球霸主的物種!”
柳小七見他說的一本正經,乃從包袱里頭翻出一個鼓鼓的荷包來,道:“這會子還不知道是塊是漿。”
賈琮大喜:“南邊地氣暖,是漿問題也不大!這玩意主要是春秋冬三季好賣,熱天吃著也黏糊。”
柳小七從荷包里掏出一只半個拳頭大的小罐兒,罐口拿塞子封好了。拔出塞子一瞧,里頭的塊狀巧克力果然已化成稠漿。賈琮伸手指頭蘸了點子嘗了嘗,眼神一亮:“好香甜!哇哦柳小七你要發大財了!”
柳小七撣了撣手:“去,我是琢磨來吃的,又不是為著錢。”
“你可拉倒吧。”賈琮哼道,“你們家那么多人口,除了打劫就沒別的正經營生,來日還有一大群孩子要養呢。總得過個正常人的生活不是?”又嘗了點子。
柳小七忙說:“你別吃光了!留給別人嘗嘗。來得急,只帶了這么點子。還得聽聽人家怎么說呢。”
他越不讓嘗賈琮偏又嘗了一下,還翻了個白眼兒:“我才是權威!”我是吃過的,別人都沒吃過。柳小七趕忙將小罐兒奪了過去。
過了不多時龔鯤林黛玉便來了;林海在報社做事,遠些。賈琮先介紹他們認識,又將彌勒教天師道之事說了一遍,道:“我頭疼呢,不知如何處置的好。”
龔鯤思忖會子道:“他們教眾雖多,多半不大頂事,不過盲從罷了。既有了此物,派人拿著滲入其中,摸清楚他們的底細,再設法教化。大不了許他們幾個官。”
林黛玉道:“我不贊成。”乃看了看眾人道,“宗教中虔誠者眾、不易勸誡,以利益相誘未必能成。那些冥頑不化的頭領,不如就先依著太.祖爺那般處置了。我們手里頭高手眾多,又有火.槍,可擇機毀掉他們幾個要緊的儀式。教眾初入教時必有所圖。或修來世、或求長生、或祈錢財前程,橫豎求外力扶持。若能滅了他們的念想,自然而然就少人信了。”
賈琮道:“只是如今哪里有閑工夫去對付他們?”
龔鯤笑道:“先打發細作去探探再說。橫豎我覺得此二物必有大用。”
“那感情好!”賈琮拍手道,“此事交給你了!”
龔鯤道:“也罷。我方才起了個念頭。雖不甚清楚,大略知道如何處置。”林黛玉瞥了他一眼,提筆在紙上不知寫了什么遞給他。龔鯤見之連連點頭,“英雄所見略同。”黛玉抿嘴一笑,將那張紙團成一團丟進桌邊的竹筐。
一時林海過來,眾人皆起身相迎。賈琮欲讓他坐主位。林海擺手道:“這是你的辦公室。”乃隨意坐了。賈琮又費了一通口舌再說了一遍。林海聞言皺了半日的眉頭,“此事我委實不知。”
賈琮道:“不是向您老打聽。您老主持島內宣傳也這么些年了,老百姓是個什么想法您比旁人清楚。對付完首領之后,那些教眾該如何引導,您老能出個主意么?”
林海捋須而笑:“你是不是打了什么主意?”
賈琮道:“有大量信徒又不能公開活動的宗教,難免裝神弄鬼。依著林姐姐的主意,擇機捅破他們的‘法陣’,便會有個信仰崩塌,而后就是信仰真空。姑父,這個時候趁虛而入是最便宜的。”
林海思忖道:“你想讓什么趁虛而入?”
賈琮脫口而出:“無神論。與其用一個神替代另一個神,不如無神。”
林海又想了會子道:“不如先查清楚,這個彌勒教天師道的錢是從哪兒來的。是善男信女捐的還是大財主捐的,又用在何處。”
賈敘道:“我雖不知究竟,既是連太.祖爺都不便清剿,不會是大財主捐的,沒有哪個大財主有錢到那個份上。多半是如同抽稅一般向信徒抽的,沒錢的信徒便幫著做活、以工抵捐。”
賈琮嘆道:“我朝國人太好騙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林黛玉瞥了他一眼:“莫白白慨嘆,說點子有用的。”
賈琮攤手道:“全民義務教育啊!”
林海道:“遠水解不了近渴。再有,你說以無神論趁虛而入,必出大禍。”
賈琮一愣:“啊?”
林海指天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若沒有,人還不肆意為惡么?”
賈琮摸了摸下巴:“也有理啊。”倘若人人皆不信神靈,橫豎做了再多壞事也無礙,殺人放火都無礙,不得亂套?人人都自律這種妄想,三百年后那個時代以事實證明是不可能的。遂想了半日,道,“罷了。既然如此,就興道吧。”抬目一瞧,從林海開始到最小的柳小七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忙解釋說,“我說興道不是私心。道家講究清凈無為,你可以不信、但不要打擾我飛升,是排他性最少的宗教。而且不愛惹是生非……”偏他越這么說,看林海等人的意思越是不信,乃跌足道,“真的!”
林海笑道:“你縱有私心也無礙。”
龔鯤咳嗽一聲:“天師道就是你們道家的。”
賈琮沒法子解釋自己不是真道士,張了半日的嘴愣是一個字說不出來。末了,心中苦笑道:罷了。既借哪吒三太子的名聲用了這么久,只當給人家道家還個人情也罷。遂攤手:“他們那樣修煉永遠飛升不了。根本就是當官當不上,另辟蹊徑過過官癮。”林海聞言無聲笑了笑。
又說了幾句話,賈琮拿眼睛直溜柳小七;柳小七遂取出那個小罐兒來。賈琮指著那罐子道:“這是聚寶盆,專門生金銀的。”
林黛玉輕呼一聲:“這是……琮兒說的巧克力么?”
賈琮點頭:“這世上二成的人占著八成的財富,此物就是賣給他們的做日常消費的。”
林海道:“得找賈敘家的來商議。”
賈琮愣了半日:“哈?誰?”龔鯤先笑了起來。賈琮旋即反應過來說的是呂三姑,放聲大笑;旁人也跟著笑。
柳小七連連搖頭:“當日五爺告訴我他媳婦就是城西一霸秦三姑,我還當他吹牛!”乃指著賈琮道,“那是燕王的最要緊的心腹!連她你都能拐走,并林大人,還有誰是拐不走的?”
賈琮架起腿來:“第一,賈敘家的是五叔拐的,我只在最后關頭助攻了一手——這個功勞還的算在我頭上。第二,林姑父是林姐姐拐來的,我也貪不得功。第三,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是燕王與太上皇冷了臣子的心,更不與我相干了。”
林海來臺灣府多年,早已慣了賈琮從后世搬運來的規矩。這會子猛然想起京都舊事,層層疊疊如浪頭一般。半晌,嘆道:“竟是恍然如夢。”
柳小七尚且不知林海秦三姑的事,他只想著燕王太上皇是先帝的兒子,橫豎皇帝家的人都差不多,看著林海寬慰道:“林大人,您瞧瞧我們家祖上、瞧瞧賈琮他祖父、瞧瞧甄得仁,您老已是極好運氣了。”
林海啼笑皆非,又嘆道:“先帝竟連□□爺的陵寢都掘……”
賈琮眼神一亮:“小七!五叔可查出那些東西在哪兒沒?就是太上皇挖了他親爹的墳搬出來的那些。”
柳小七微怔了怔:“五爺沒提過此事。”
龔鯤立時從桌子底下踢了賈琮一腳。便聽林海喝到:“胡鬧!你還缺錢么?要那個作甚?”
賈琮這會子已明白過來了,假裝喜得拍案:“給我爹啊!我爹喜歡那個。我小時候就說要給他老人家建藏寶樓來著。”
林海黑下臉來:“你爹古董少么?平素好生孝敬就行了,少念著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早些成親、生個兒子。”
龔鯤又踢了他一腳,賈琮又拍案:“哎呀您真真是我親姑父!我也想著早點子成親呢。這不是我媳婦兒還沒回來呢?不然干脆跟林姐姐他們一道辦喜事好了。”
林海又喝“胡鬧”,指著林黛玉道:“他們在軍港婚禮已是足夠胡鬧了,你們莫要跟著亂來。”
林黛玉又不樂意了:“我們怎么亂來了?我二人都是軍中出來的,在軍港成親不是正好?”爺倆便爭上了。賈琮與柳小七、龔鯤互視幾眼,松了口氣。算是把林海晃點過去了。
過了會子,呂三姑來了。柳小七對此女久仰大名,一躬到地:“秦三掌柜。”
賈琮趕忙介紹:“這就是獵鷹書局的柳鷹,京中城西那塊地方現在他是地頭蛇。”
呂三姑點點頭,打量了他幾眼:“我知道。城西的老街坊們煩勞你照看了。”
柳小七忙說:“比不得三掌柜,我只會打打殺殺罷了,好歹能鎮住場子。”
賈琮笑道:“你們倆握個手吧,也算是一種傳承。”
他二人當真握了個手,眾人一笑。賈琮趕忙把呂三姑、林海、柳小七一道送去隔壁會議室,讓他們研究怎么把巧克力改善工藝、大量生產,怎么包裝宣傳怎么賣往全球。轉回頭來就挨了林黛玉一個栗子:“信口雌黃!貪那些東西做什么?十成十進了先帝的陵寢,難道五舅舅還去挖墳掘墓不成?”
賈琮做了個鬼臉兒:“我想著,既是太.祖爺悉心挑選留下來的尖兒,不必說皆為重要文物。我朝五千年文明底蘊得靠這些器物來傳承。得了那些東西送去博物館,豈不比白白擱在先帝的棺材旁邊有價值?”
龔鯤思忖道:“也不錯。”乃看著林黛玉道,“只怕博物館這就得做些準備,那些東西運來了也好有地方擱。”
林黛玉微微蹙眉:“五舅舅當真會去動先帝陵寢?”
龔鯤含笑道:“旁人我不敢說。五叔性子與琮兒極似,不放在眼里的半分不放在眼里。既有了一個造反的侄子,自然不會稀罕什么先帝、太.祖的。肯放過那些東西才怪呢。”
賈琮這回當真是喜得拍手:“五叔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