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怎么會是皇帝的孩子太荒唐了就算皇帝的孩子被人偷走,可京城與靈州千里之遠,怎么就能肯定那孩子是墨兒;更何況,你既然說牽扯到什么奪嫡之爭,人家偷走了皇帝的孩子,說不定就弄死了,怎么會大發慈悲留他性命”
李安然搖著頭,不肯相信。
云臻道:“我曾派孟小童入京,經過皇帝同意,將當年的事情徹查了一遍。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根據種種線索,當年的穩婆極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她偷走孩子之后,幕后之人原想將大小兩人一起滅口,穩婆及時發現,僥幸脫身,逃到靈州,無力撫養孩子,又狠不下心殺死,最后將他遺棄在程家。”
“這都是你的猜測”李安然快速地反駁。
“不,這并非只是我的猜測,那穩婆已經被孟小童找到了,這番經歷都是她親口所說。她拋棄墨兒之時,因還在逃命之中,事急從權,并不能清楚地記得將他放在了哪家的門口,但據她描述,是個大戶人家,并且像是剛剛辦完喜事,門口還掛著喜字紅燈籠。”
李安然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她撿到李墨的時候,正是程老夫人安排她和程彥博成親的第二日,老夫人病倒,下人在門外發現了墨兒。
云臻的話有理有據,時間、地點都吻合,難道墨兒真的是皇帝的孩子
“我還是不信,就算時間地點相似,也可能只是巧合。天下被遺棄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是墨兒”她質疑地盯著云臻。
云臻嘆了口氣,伸手解開了腰帶。
李安然吃了一驚:“你做什么”
云臻將腰帶扔在茶幾上,又解開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李安然站起來,紅著臉扭著頭:“你,你要干什么,快穿上”
“你看。”
李安然又羞又怒,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脫衣服。還叫她看,看什么呀
她不肯轉過頭,兩手胡亂揮舞推拒:“你快穿上衣裳”
云臻不耐地伸手將她的腦袋一掰:“瞎想什么,我叫你看我肩上的胎記。”
胎記
李安然不明所以地往他肩上看去,此時云臻轉過身背對著她,他的左肩后面,果然有一個黑斑胎記。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滿臉都是驚訝。
這個胎記,跟墨兒腿上的胎記。也太像了
墨兒的胎記也是黑斑狀的,形狀像個葫蘆,而云臻的這個胎記,雖然跟墨兒的并非完全一致,可是形狀、顏色、皮膚狀況,都驚人地相似。
“我們云氏一族。天生血脈,凡云氏男子,身上都會有一個黑斑胎記,所處位置因人而異,但形狀顏色卻都十分相似。你曾說過,墨兒身上也有一個黑斑胎記,與我這個相比如何”
李安然說不出話來。
云臻轉過身,見她臉上全是驚愕和茫然,眼中充滿了糾結之色。
“其實你已經信了。時間、地點倒也罷了,墨兒身上為何會與我有相似的胎記他如果不是云氏的男子。又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
李安然渾身一顫:“也許就是巧合呢,有胎記的人也很多啊”
云臻默默地看著她,她被他能洞察人心的眼神看得說不下去了。
是,就算是巧合,可李墨身上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云臻握住了她的雙肩。柔聲道:“母子連心,你養育墨兒四年,將他視如己出,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心中自然震動。我知道你將信將疑,或者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李墨既然出身皇室,他就不可能留在你的身邊,他必定是要回到皇宮里去的。”
李安然原本低著頭,此時突然猛地一抬,厲聲道:“不你說的一切都沒有切實的證據,就算有很多的巧合,那也不能證明李墨就是皇帝的孩子”
云臻深邃的眼神注視著她,看穿了她眼底的恐慌。
他嘆了一口氣。
“我已經派人去接墨兒了,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在侯府中。”
李安然大驚:“你要做什么”
“侯府中有御醫,他們會用醫理證明,李墨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李安然這下是真地害怕了,甩開云臻便要往外跑。
云臻只是在她腰間輕輕一抹,她便渾身一軟,不由自主地倒下去,正好落在他懷里。
他將她橫抱起,放回椅子上,將她坐好,柔聲道:“別怕,不管是什么結果,都有我在。只是,你不能任性。”
李安然死死地瞪著他,眼里似乎要冒出火來。她知道他武功很好,也不知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腳,她這會兒一點力氣也用不出來。
“我要先回侯府了,有了結果,我會再過來。”
云臻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不管她噴火的眼神,拿過衣裳穿好,便走出了書房。
李安然癱坐在椅子上,心里一會兒像是火燒,一會兒像是寒冰,四年來與墨兒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浮現。
當年才收養他的時候,他才那么一點點大,捧在手里都怕碰壞。她初為人母,明明自己還是個姑娘家,卻跟裴媽媽一點一點學著照顧他,從小豆丁到牙牙學語,從只能在床上翻滾到蹣跚學步。到了如今,他長得玉雪可愛,還說要做小小男子漢,保護她。
不知不覺,李安然的眼眶濕潤了。
“呀小姐”
黃鸝進來,見李安然癱坐在椅子上,不由慌忙過來扶起她。
李安然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動了。
“小姐怎么哭了”黃鸝拿手帕擦著她的眼角。
李安然愣神了一會兒,突然抓住她的手道:“侯爺呢”
“侯爺侯爺早就走了呀。走了都有半個時辰啦。”
李安然站起來就往外走,連黃鸝叫她也顧不得。她越走越快,最后幾乎是一路跑出了西跨院,經過正院。一直跑到大門口,卻又戛然而止,像釘子一樣扎住了。
黃鸝從后面追上來,氣喘吁吁。
“小姐,你怎么了”她滿臉擔憂。
李安然頹然地擺手:“沒,沒什么。咱們回去吧。”
她轉身朝里頭走,黃鸝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地跟回去。
一整個下午,李安然都魂不守舍,店里也不去,賬目也不看,家里的事情也都不管,只是每隔兩刻鐘,就要叫丫鬟或下人去大門口看看,侯爺來了沒。小少爺回來了沒。
不只是黃鸝,上到裴媽媽,下到門房黃四,都發覺李安然的不對勁了。
人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裴媽媽過來問是否要用晚飯,李安然還坐在正院的樹下。臉上都是不安。
“侯爺,侯爺來了“泰生一路叫著跑進來。
李安然猛地站起,兩只眼睛突然充滿了神采,她快步地迎出去。
云臻剛剛進了大門,轉過影壁,差點被她撞一跟頭。
“墨兒呢”
還沒站穩,她就一把抓住了云臻的胳膊,第一句話問的就是李墨。
云臻沒有說話,他的眼神沉靜得讓她害怕。
“福生”
李安然的吼聲,響徹整個李宅。剛從茅房里出來的福生。系著褲帶慌里慌張地跑出來。
“小姐”
李安然并沒看他,她的眼睛還是盯著云臻。
“去護國侯府,把少爺接回來”
福生感覺到這句話的堅決,如果他敢說個不字,他相信小姐都能咬死他。
“是”
他立刻往外面走。
云臻伸出一只手。在他胸膛一推,他控制不住地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疼得他齜牙咧嘴。
然而抬頭再看,侯爺和小姐像斗雞一樣對視著,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氣氛很不同尋常。
福生忽然有些明白了,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他站起來,灰溜溜地縮回宅子里。
李安然惡狠狠地瞪著云臻。
“墨兒呢”
云臻看著她:“走了。”
“走去哪里”
“去他該去的地方。”
李安然猛地在他胸口一推,力氣之大,竟然云臻都退了一小步。她就從他身邊擦過,瘋一般地往外沖。
云臻緊跑兩步,從后面將她一把抱住。
“放開我”李安然猛烈掙扎“你這個混蛋你把墨兒還給我”
她掙扎的力量非常大,云臻幾乎被她晃倒,他從來不知道她纖細的身體里竟然蘊含這么大的能量。
“你不要發瘋了御醫已經證實,李墨就是皇家血脈,他不可能留在李家。你就算現在去侯府,也見不到他,這會兒他已經離開靈州了”
李墨被帶到侯府之后,御醫經過特殊手段,證明他果然是皇帝云昊的兒子。云昊自然激動不已,而小孩子是沒有說不的權利的。云昊當場便命人收拾行李,帶著李墨離開靈州,這時候早已在前往京城的船上了,走水路比走陸路要快兩天的行程。
李安然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撕心裂肺地難受。
她回過身,拳頭如雨點般打在云臻身上,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傾瀉。
云臻一把抱住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窩里。
“李墨不屬于這里,你留不住他,我也留不住,這是他的命運,就算你再難受,也請接受這一切別怕,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