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時節,儘管身在避暑山莊,卻依然覺得彷彿是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火爐之中,唯有整日呆在寢殿之中,穿一件再簡單不過的襦裙,任由幾個貼身的婢女拿了蒲扇,不停地將周圍冰匣子裡的涼意吹到自己的身上來。正是夏日裡最熱的時候,只是再熬月餘而已,中秋一過,天氣便會漸漸地轉涼,也就蕭瑟的時節,也就沒有這般難熬了。
自從依容離開,算來也已經半月,後宮再無人敢提及此事,許是禦寒卿的插手,才使得衆人噤若寒蟬,不過如此也算是了卻瓔珞一樁心願了。
再過一月便是中秋佳節,在邊陲立下戰功連連的藍翎王炫君也會歸來,而瓔珞擔心的卻是冷月,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戰場艱苦的生活,而她縱然再怎麼堅強,也畢竟只是一介女流。
那日無意聽到素紈的秘密,瓔珞便格外注意自己身邊的人事,連飲食也格外的注意,生怕一個不下心再連累到腹中胎兒,眼看著它一天天成長起來,縱然身在腹中,也要爲它保留一席之地。
荷香塘的荷花日漸消瘦,高高的蓮蓬立起來,便是荷花衰敗的時候,瓔珞最喜歡蓮蓬,以它入食,連小食也變得味美不少,又趁著此時的蓮蓬未完全的成熟,沾染著許多荷花的香氣,此時摘來,算是最佳的。擔心惡人在自己平日裡所吃食物上動手腳,便找了李嬤嬤來,徹查所有在曲水荷香閣的小廚房裡當差的人,並未有發現什麼異常。李嬤嬤自從隨瓔珞來到避暑山莊並不經常露面,只是暗中保護瓔珞的周全,也算是不惹人注意,方可查到事情原委。
這一日,約了公子翌在永恬居下棋,天氣晴好,但前一夜的大雨卻使得天氣並不十分燥熱,倒是多了一絲的清新,再加上永恬居的周圍也是種滿翠竹,相見之下,甚是清爽。坐在一片翠竹林中下一局黑白對壘,甚是愜意,只是瓔珞雖進宮三年來多讀詩書,卻依然不通下棋之道,連連敗陣,也就沒了興致,還嗔怪是公子翌並不謙讓與她。
從永恬居出來,瓔珞並不朝著曲水荷香閣處去,來避暑山莊許久,卻並未仔細的遊逛,便趁著這一日天朗氣清,攜了一同而來的槿湖與微芳,漫步在一片蔥蔥郁郁之中,探索未知的那些存在。
避暑山莊中央的水心榭貫通所有的宮殿,四通八達的水上回廊曲曲折折,經過水心榭一路向南,便是一處遼遠無際的如意湖,與滄浪嶼遙遙相望,看似分割,其實水源皆來自一處,不由得感嘆工匠的匠心獨運。如意湖仿若記憶中一望無際的海洋一般,只是不似海水般腥鹹,湖上飄幾葉扁舟,想是可以安排了增加精緻的唯美,並沒有什麼人會泛舟在上面。
過了如意湖,又是一處神秘的境地了,不向水心榭以北環繞團在一起的延薰山館、松鶴清樾殿、曲水荷香閣、香遠益清殿和天宇鹹暢宮、風泉清
聽殿、清風綠嶼宮,而是各自分離的區間,沒處地方都有一個巨大的院落,雖然大,卻是十分的荒涼,周圍沒有侍衛把手,卻依然貌似有人煙居住一般。
槿湖照舊是不安的樣子,催促著瓔珞不得向前深探,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就連平日裡喜好冒險的微芳也開始打退堂鼓,瓔珞見兩人實在無趣,卻並不想放棄歸去,畢竟已經走了這麼遠,倒想看一看,這裡究竟住著的是些什麼人,爲什麼如此的神秘。
離著如意湖最近的一處優雅居所,名爲萍鄉泮,盈盈獨立在如意湖邊,周圍一片芭蕉林葉,巨大而陰涼的遮住一派潔白的牆身,與另外的建築諸多的不同,倒是極爲相似與南方的建築風格,瓔珞一人悄然想著殿內走去,各處建築均仿照江南風情,處處透出古樸的氣味,卻並不奢華,不像是行宮之中的建築,看著周圍晾滿的宣紙,瓔珞不由得疑惑,這並非宮中宣紙供應的處所,怎麼會懸掛晾曬如此之多的宣紙?
殿內並無一人的痕跡,瓔珞失望之下只得轉身離開,可是知覺告訴她,這裡一定住著什麼人,而這個人的身上必然隱藏著驚天的秘密。從萍鄉泮往回走,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晚夏的黃昏漸漸地沒有那麼大漫長,經過一天太陽的暴曬,夜晚卻可以多一絲清涼和舒爽。
途徑延薰山館與曲水荷香閣之間冷香亭,卻見禦寒卿正一人端坐在那裡,旁邊擺些小食,卻並未觸動,瓔珞悄悄地吩咐了槿湖與微芳下去準備晚膳,一人朝著禦寒卿走去。禦寒卿顯然是在沉思些什麼,沒有料到瓔珞的突然而至,瓔珞悄然做到他的旁邊,道:“聖上身邊這麼多的美味,不動,豈不是可惜了。”說罷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一顆杏仁酥餅放入口中。
禦寒卿這纔回過神來,說道:“皇后終於回來了。”瓔珞心裡一驚,道:“皇上在等臣妾?”禦寒卿點了點頭,“皇后懷有身孕,不宜四處亂走,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後果不堪設想。”瓔珞繼而凝重道:“多謝聖上關心,今日臣妾見天氣大好,便順著水心榭一路南行,不料發現一處更爲寬廣的如意湖,煞是驚奇,不知道這如意湖後大片的宮殿里居住的都是何人?”
禦寒卿的神情顯然是有些緊張,復又說道:“皇后進到宮殿裡面去了?”瓔珞道:“只進去了一處,卻並不見有什麼人,但是可以確定確實是有人居住的。”禦寒卿說道:“那裡居住的不過是宮中的老人,皇后不要去打擾她們的好。”
瓔珞點了點頭,恰好槿湖端了晚膳上來,便道:“臣妾許久都沒有陪皇上用晚膳了,今晚殿外清涼舒適,不如就在這裡用膳吧。”說罷結果槿湖手中的托盤,將各色小食一一的擺上石桌。
自公子翌公開在避暑山莊之中行走,卻開始少見柳蘇與禦寒卿接近,彷彿是突然從聖上的身邊消失了一般
,而這一切,便更印證了瓔珞的內心的判斷,而她之所以與自己倒戈,並非是爲了真的討好禦寒卿罷了。瓔珞倏然緊皺起自己的眉心,然後擡手去想要撫平。
再過三日便是淑太后的壽辰,雖然她爲人低調,並不注重這些禮儀,但此次因著在避暑山莊之中,有並沒有外人,所以在皇太后的授意下,內務府便開始準備壽宴的些許示意,雖然一切從簡,卻並不能丟失作爲皇家壽宴的顏面和場面,自然是極近的講究和奢華的。
後宮諸如此類的事情本就應該瓔珞來張羅,可是奈何瓔珞懷有身孕,總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若在以前,必定會有柔佳替自己親力親爲,可是現在柔佳不在了,卻一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來了。雖然果嬰是個可以考慮的人選,可終究是不夠圓滑,爲人太過執拗,怎麼想也不適合這一次的任務,而柳蘇,瓔珞思前想後,總是不想把這件事交給她,難保她不會成爲下一個柔佳,還是多加小心的爲好。思來想去,還是把這件事情交給了素紈,既然她有著自己的目標與計劃,自然是不想要引起衆人的注意,想必她退居自己的宮殿,並不著意與承寵,便是意在此了,如今讓她來主持壽宴,一方面可以讓她從暗中走到明處,這樣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來,一方面也可以讓她的計劃早早地便暴露出來。
既然把事情交給她,她必然要竭盡心力做好,一旦做好,勢必會引起衆人的再度注意,而她爲了以防萬一,一定會過早的實行她的計劃。
壽宴安排在松鶴清樾殿,殿內一處松鶴齋,便是衆人一同享用晚膳,觀看錶演的場所。松鶴清樾殿燃著濃重的檀香,兩宮太后一向都在殿內禮佛,如此一來,整個殿宇看上去頗有些許的禪意。松鶴齋內多插花,不同的花插在一起,卻是不同的意味。瓔珞看著在一個角落的一盆雪白忘蘭香穿插而成的花簇,不由得駐足觀看。
蕭禹揚不知道何事來到她的身邊,問道:“皇嫂也喜歡這花嗎,不知道皇嫂可否猜出這盆插畫的名字?”瓔珞微微一笑,繼而道:“此花看上去煢煢孑立,卻並非形單影隻,各自處於各自固定的位置之上,按著原本的位置生活,組成一景,依本宮看,這花,名叫‘悟’。”話音剛落,便有人鼓掌的聲音傳來,循聲望去,卻見正是兩宮太后從內殿走出來,拍手的是淑太后。淑太后道:“皇后果然瞭解哀家的心思,看來,這後宮之中,也就只有皇后是懂花的。”
瓔珞微笑著說道:“太后過獎了,臣妾不過是隨意說說而已,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淑太后繼而道:“皇后不必過於謙遜,插畫本來便是講究的隨意而爲之,雖已之間盡顯禪意,方纔是插花之道。”
衆人聞言皆下跪行禮,嘴裡呼喚道:“太后聖明,祝淑太后萬壽無疆!”滿堂的歡愉與喜慶氣息音繞不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