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看了,眼眶也紅了,前生自己爹一直郁郁而終,她一直記得她爹臨死時(shí)手里還抓著一本《論語》,讀書人啊,一輩子求得不過是一個功名,十年寒窗苦讀,也不過為了一舉成名天下知,自己爹雖然才華橫溢,胸有錦繡,可就是因?yàn)楸坏漳岗s了出來,這么多年也不過是個童生,束脩比縣學(xué)里有秀才功名的人少了一半,若使父親能考中秀才,哪怕以后中不了舉人,起碼謀生起來也容易些,要知道有功名的坐館先生一年束脩要十二兩銀子呢。
想到這,她抬起頭,笑道:“爹,你要是中了秀才,以后就可以見官不拜,誰見了我都得說,瞧,這是許秀才的女兒,我就威風(fēng)了!”她神氣活現(xiàn)的搖搖腦袋,腦袋上的小辮一動一動的,十分機(jī)靈可愛。
一番話引得許懷安笑了出來,他本覺得自己接了大舅哥的錢,心里別扭,可回過頭再一想,自己兒女越來越大了,將來說親時(shí)自己有功名也好說些,何況自己十幾年寒窗苦讀,就這么荒廢了,自己想想就覺得不甘心,罷了,既然女兒妻子都支持自己,大舅哥也出了銀子,自己就搏一搏,說不定,自己努力搏一次能成功呢?當(dāng)年自己的先生不也說過自己的學(xué)識考個秀才沒什么問題,考個舉人還需些功夫,既然如此,自己就試一試吧
!
他舉起酒盅,誠懇的說:“大哥,蒙你如此看得起懷安,懷安定當(dāng)努力,不讓你們失望!”
杜大壯爽快的干了一杯,笑道:“好,好啊,懷安啊,進(jìn)縣學(xué)的事,我來給你辦,你就安心的讀書,其他的事,大哥替你擔(dān)著!”
許懷安下了炕,一揖到地,杜大壯慌忙下炕扶了起來,忙亂的說:“你這是干嘛,你媳婦是我親妹妹,你是我妹夫,我這都是應(yīng)該的,可別這樣”
許懷安眼眶微潤,嘆道:“大哥,此情此恩,我許懷安這輩子都銘記于心!”
杜大壯托勒孟強(qiáng)送許懷安進(jìn)了縣學(xué),縣學(xué)的教諭姓程,是孟強(qiáng)的岳父,得了女婿的請托,對許懷安很是照顧,程教諭原是進(jìn)士出身,生性清高狷直,師從江南名士沈安之先生,一手行草很得世人青睞。許懷安對程教諭十分仰慕,學(xué)習(xí)十分認(rèn)真,程教諭見許安之年近三旬方來進(jìn)學(xué),有些芥蒂,后見他十分刻苦用功,人也穩(wěn)重聰慧,便用了些心思指點(diǎn)他,一來二去,兩人到有了幾分師生情誼。
杜家自從給白家小姐做了妝盒轟動了順義,白家小姐的幾個手帕交去府上看了之后都十分動心,回家鬧著也要杜記鋪?zhàn)哟虺鰜淼膴y盒,更有那順天府的大戶人家聽了,派人也來打妝盒,一時(shí)間這杜記得妝盒火了起來,成了富豪小姐出嫁的必備之物了。
杜記木器行跟著水漲船高,明碼標(biāo)價(jià),別的家具倒還好,只這妝盒,二百兩一個,不二價(jià)。
小年的時(shí)候,杜大壯和杜石頭大包小裹的給許家送了半片豬肉,五條鮮魚,還有幾包順天府香滿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一進(jìn)屋,看屋內(nèi)正人仰馬翻的忙乎著,原來是劉家二虎和大虎正幫著許家糊新棚紙呢。翠姐和劉嬸子也跟著來了,翠姐性子急,正站在炕上跟著指手畫腳的比劃著,劉嬸子和杜氏正忙乎著裁紙。
杜大壯一見,忙放下東西上去要幫忙,被劉嬸子拉住了:“她舅舅,你快別沾手了,馬上就得了,你快撣撣身上的雪吧!”杜石頭進(jìn)門就四處望:“姑姑,貞娘呢?”
杜氏幫著侄兒掃了幾下雪,笑道:“貞娘給斧頭娘送辣醬去了,前她娘跟我買了兩碗辣醬,這幾日快過年了,我這幾天也沒出攤,怕自己忘了,打發(fā)貞娘送了去,也不遠(yuǎn),就對面那趟房后面。”
杜石頭見外面風(fēng)雪隨不大,可天色不好,回身道:“天冷路滑的,我去接接她吧!”也不待杜氏說話就出了門。
劉嬸子笑道:“這石頭倒真疼妹妹,好啊,這家和才萬事興呢,大丫啊,我瞧著,你家的日子興旺起來了!”
杜氏也高興:“她嬸子,承您吉言啊!”
貞娘裹緊了身上的湛藍(lán)色金山布棉襖,這本是杜大丫的衣服,因今年冬天雪大又冷,她心疼女兒,改小了給了貞娘,貞娘年紀(jì)小,穿在身上仍有些大,只好在腰上扎了腰帶,□是厚重的棉褲,腳下是杜氏做的棉鞋,下面用麻繩捆了幾道,防止在雪地上滑到
。她捧著碗,縮著頭,冷風(fēng)還是不停從衣領(lǐng)灌進(jìn)去,剛?cè)サ臅r(shí)候還是細(xì)細(xì)的雪花,回來時(shí)雪下的卻大了,風(fēng)扯的緊,呼嘯著讓人睜不開眼睛。
貞娘年紀(jì)小,在雪地上走的十分吃力,正發(fā)愁時(shí),卻見一條身影快步迎了過來,定睛一瞧,卻是杜石頭,解了身上的老羊皮襖給她披上,又接過她手上的碗:“看你手凍的通紅,快暖暖。”他將她的小手合在手里,感覺她的小手冷的跟冰塊似的,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低下頭用嘴呵著氣給她暖手。一會,手就暖了些,可因?yàn)閮龅奶茫稚系垢垞狭怂频陌W。
貞娘心里有一股暖流流過,小臉凍的跟紅蘋果似的綻開一個甜甜的笑:“石頭哥哥,你咋來了?”
杜石頭起身拉著貞娘快步往家走:“跟我爹來給你家送年貨來餓了,別說話,小心灌一肚子風(fēng),回頭肚子疼。”
貞娘乖乖的不做聲,跟著杜石頭快步走進(jìn)家。翠姐見了笑道:“貞娘,你回來了,看看我們糊了棚頂看著是不是亮堂多了?”
貞娘抬頭一看,棚上糊上了新的白紙,屋內(nèi)卻是亮堂了好些,忙笑道:“是啊,真亮堂,多謝你們了,讓你們辛苦了,等會咱包餃子吃,今兒是小年,咱得吃餃子才成。”
翠姐皺皺鼻子,讓貞娘掃了身上雪,脫了外面的襖上炕:“上炕來暖和會再說吧,我娘和你娘已經(jīng)下廚去準(zhǔn)備包餃子的東西了,i聽著這咚咚的聲,八成是剁肉呢,我大哥和二哥跟你舅舅上你爹那屋嘮嗑去了,你別操那么多心了,上來歇會吧!”
杜石頭收了羊皮襖,動手給自己倒了碗熱茶吃了,去廚房跟姑姑說了已經(jīng)接了貞娘回來了,杜氏高興,讓拿了藕粉桂花糖糕給貞娘和翠姐吃,讓兩個小姑娘一處嘮嗑去。
杜石頭拿了糖糕給翠姐和貞娘送去,看兩個小姑娘都盤腿坐在炕上,笑臉盈盈,跟年畫上的玉女似的,心里覺得安心,就回了廚房幫著姑姑剁肉去了。
翠姐愛吃零食,見了糖糕十分高興,忙掂了一塊放進(jìn)嘴里:“嗯,還是順天府的點(diǎn)心好吃,有香甜又細(xì)膩,真是好吃,貞娘你舅舅對你可真好!”
貞娘也跟著吃了一塊見糕體潔白里面桂花香味濃郁,知道定是香滿城的,笑呵呵的道:“你嘴倒是刁,這可是香滿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百年老號,當(dāng)然好吃。”
翠姐撇撇嘴,一臉感慨樣兒:“也就是過年能吃吃吧,平時(shí)誰家吃得起這個?對了,你石頭哥哥對你可真好,剛才聽說你沒回來就趕忙去接你了,唉,我這三個哥哥咋沒一個對我這樣呢?”
貞娘見她酸溜溜的樣子更樂了:“這個好辦,明兒跟你娘說說,給我石頭哥哥當(dāng)媳婦,他一準(zhǔn)對你好!”
翠姐臉?biāo)⒌募t了,她不過七八歲的年紀(jì),可那時(shí)的女孩子十一二就得說親了,過了及笄就要嫁人,因此對這男女之事都知道的早,翠姐抓著貞娘咯吱她,兩個小姑娘笑鬧著,滿炕打滾。
一時(shí)倆人鬧夠了,彼此理了理頭發(fā),貞娘從炕桌下抽了笸籮出來,一邊打絡(luò)子一邊跟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