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找了你半天怎麼來這裡了, 茶都涼了呢。”說話的人走進來帶著一陣風,語調愉快體貼。
我知道那是裝出來的。對待伊旎。
可是對我,也需要裝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轉過身子對著德拉科。他臉上的笑容在看清我的表情後斂去。
“希爾……”好, 認出是我來了。
我想要努力給他一個笑, 卻擠出一個尷尬的表情。
我舉起握著照片的手, 看著德拉科臉上還沒來得及掩去的戲劇性變化。驚詫, 慌亂, 本能地伸手來搶。
我拋開了所有的照片,德拉科伸過來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滿室的照片飛揚, 折射著晚晴的夕陽光輝,散落一地。
“解釋吧。”我雕塑一樣站立著。
等來的卻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解釋啊德拉科!你在幹什麼?這些照片是誰拍的?是你麼?還是你讓別人拍的?你在監視你哥哥麼?是這樣麼?”我用力推搡著他, 直到他摔進沙發裡, 我站在旁邊, 忍不住氣憤的顫抖。
德拉科仰頭看著我,笑起來“尼古拉斯真是太幸福。希爾你太愛他了, 比我想象得還要愛……”
“什麼意思。”
“剛纔你拿著照片,我以爲你會問爲何他回來了都不來找你,沒想到你在大腦激動到衝血的情況下還能看出照片裡他的處境,第一個問的,居然是他的安危……”德拉科的目光像是箭, 和著語言的犀利殘忍, 刺在我身上。
我低頭看著地上照片上的尼古拉斯。已經離開我十一個月零三天的尼古拉斯。
我蹲下身子, 想要摸摸照片上他的臉。
“就是怕看見你這樣, 纔不敢告訴你他回來了。”德拉科走過來安慰地拍著我的肩膀。
“他現在在哪裡?”
“當然在他自己的家裡。”
“那麼這一個月以來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老婆不見了麼?”我揚起噙滿眼淚的臉。
“你終於體會到我的痛苦了?”德拉科遞過來紙巾, 我倔強地不肯接,他罕見地好脾氣彎下身子給我擦眼淚。
“我跟潘西離得那樣近, 卻又那麼遠。沒有人可以清楚地告訴她真相。尼古拉斯也一樣。我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他怎麼可能不找你呢?”
我望著德拉科,展不開眉頭。心中卻已經大大安慰。我沒得選擇,只能相信德拉科。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
“何況現在……”德拉科低下頭“我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
“什麼?”我抓住他的手臂“你說什麼?”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血腥愛德死了,明白?怎麼死的,不用我細說,是吧?綠洲現在全部統一,一個月的時間,像一個奇蹟一樣。你不知道血腥愛德倒戈得有多麼壯麗。”德拉科吊起嘴角讚許地笑。
原來這一個月,尼古拉斯都在做這個麼。
“他早就說過,血腥愛德只是他的羊倌,給他牧羊而已。”
“沒錯尼古拉斯證明了這一點。我算是看出來,他解散自己的綠洲(Oasis)的用意,不僅緩解了當時了壓力,也讓自己的人深入血腥愛德內部,然後他自己消失。杳無音信。連自己的女人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消失到幾乎沒有人再記起他。再悄然無聲地回來,重新召喚回已經做好所有準備工作的他手下的人,反攻的迅猛有力,血腥愛德根本不知道兵臨城下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親信親手打開了城門。他死在睡夢中,最後聽見的,是所有綠洲山呼“Ceasar King viva!”的聲音……尼古拉斯只是,回到本就屬於他的主人的位置。”
我完全想象得出這一切“那麼黑魔王……”
“我是個食死徒希爾。先別管我願不願意,我都不可能再去投奔尼克。我還記得四年級我發現尼古拉斯屬於綠洲時的憤怒。那時候是你安慰我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他的處境和心情。”德拉科眼神渙散“我曾經明白過,可是我忘記我們都會長大,在這過程中發生許多事情會扭轉我們預想的航道。我們,都會變,都會身不由己。回過頭來想不出自己爲何要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原因和動力。”
“不,德拉科,你也好尼古拉斯也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以後我們可以自由地主宰控制自己的生活,不受別人的任何影響。”
德拉科迴應我一個乾澀的笑“我知道你剛纔擔心什麼,黑魔王現在對綠洲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在盡力拉攏,尼古拉斯的態度很含糊。黑魔王試探了幾下,甚至做了些損害他們的事情,尼古拉斯沒什麼反應。他越這樣黑魔王越沒底。這些照片,都是要呈給黑魔王看的。他想要知道尼古拉斯在跟誰聯繫。”
“尼古拉斯是豬麼?他可能被別人拍到這種照片?”我瞇起眼睛。
“我也懷疑這是不是尼古拉斯故意做出來的,但是有些並不像。後來我發現……”德拉科停了一下,用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綠洲裡有奸細。”
“那個人是食死徒。我們開會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一次。很可惜當時他弄灑了我的咖啡,我記住了他的長相。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
“你爲什麼那麼確定?”
“因爲……”德拉科嘆了口氣“我看見了。”
我最怕聽見的答案還是從他口中說出。“那麼,你見到尼古拉斯了?”
還沒等德拉科回答我氣極敗壞地問出“伊旎!尼古拉斯有看見她麼!有麼?”
“差一點。”德拉科鎮定地說著,把我的手指從他的衣領上一根一根掰開。
他一揮魔杖,地上的照片全都飛到他手中“只可惜,黑魔王,你看不見這些照片了。”照片已經被扔進壁爐,化成一片灰燼。
“你爸爸需要尼古拉斯幫助麼?他會讓伊旎頂著我的身份去見他麼?還是威脅他或者別的什麼?”我追著德拉科問,全然失控。
“嗨嗨嗨米希爾你能不能冷靜點,你對我哥哥你丈夫就那麼沒有信心麼?我都分得清你和伊旎,難道他會看不出異樣?”德拉科抓住我的肩膀,像是晃一個玩具布偶一樣死命晃著,壞笑。
“那也不行!老子都還沒見尼古拉斯活人,憑什麼那女人趕在我前面見他!”我忍住被他晃得頭暈,沉痛地說。
“所以你要打敗她喲希爾!”我知道德拉科的心裡並不是像他的語調那樣輕鬆,這也是他不告訴我尼古拉斯回來的原因,他怕我會分心。
“好可以,我會拼命,但是你讓我先見尼古拉斯一面。”
德拉科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嚴肅得讓我心裡發寒。他皺起眉頭“那不可能。”
“不,求你了德拉科,帶我出去一次。就一次。讓我見見你哥哥。讓我看看他還好不好。”我跪在地上拽著德拉科的袍角。
他俯視著我,冷漠得彷彿來自另一個星球。
“他非常好,甚至還有閒情一週後在蘇格蘭府邸舉辦一場舞會,並邀請了許多社會名流。當然也邀請了他的堂弟——我。”
我睜大眼睛瞪著他。
他湊到我耳邊,慢聲細語“我非常希望到時候,能夠帶回蘇格蘭馬爾福莊園的女主人。你知道,作爲東道主,沒有女伴,是一件非常尷尬和丟臉的事情……或者你願意看見,尼古拉斯懷裡摟著別的女人。”
說完他決然地站起身,離開了。
留下我一個,咬牙切齒地望著緩緩合上的象牙門。
德拉科,你夠狠。
可是你知不知道,萬一你的激將法不奏效,我只會血濺琥珀園。
>>>Four
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我所有的感官神經都在瘋狂地想念尼古拉斯。
他就在蘇格蘭。就在我們的家中。
這一個月他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以前他從外面回來,若是發現我不在城堡裡,總會四處尋找。
他說沒有我在的城堡,他一步都不想踏進去。
可是德拉科說,他現在很好。
仔細回想那些照片上的尼古拉斯,他走路,吃飯,赴約,告別,談話,微笑。
沒有一點點異樣。
我想要再看一遍找一找有沒有因爲我不在而讓他感到悲傷的蛛絲馬跡,卻只能摸到壁爐裡的一片灰燼。
尼古拉斯,你很好,對麼?
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也沒有太大關係,你統一了你的綠洲,終於達到目的了不是麼。
你只知道我在琥珀園,可是你都不會去問德拉科原因。就算德拉科給了你提示,你就那麼放心麼?
整整一個月,你都可以做到對於我,一點行動都不曾有……
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四年級的那個夏天,我們站在霍格沃茨的湖邊,我對你說“請讓我幫你分擔”……
還有沒有這個必要呢?
我並不覺得你很需要我的分擔。
這樣也好,我放心了,無論有沒有我,你都可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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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悲痛變成力量,可整個人都像是被擊倒,軟綿綿地半死不活。
額頭冒出一陣冷汗,我知道,伊旎要回來了。
全身細胞都緊張起來,等待著和她抗爭。
這是第一次,我這樣正面地反抗她。德拉科已經不再管我,他的耐心耗盡。
這一次,我可以感覺到伊旎的聲音在我體內響起,我掙扎著頑抗地不願意把身體輸給她。我一定,要親眼看看尼古拉斯,看看他現在有多麼好。
我跌跌撞撞往外走,一隻手死命扼住自己的喉嚨,聽見伊旎的聲音,她說“米希爾你還沒有死,還不甘心麼?”
我憑什麼會死。會死的是你吧。我在心裡狠狠反擊。
你不行的,把身體交給我,去睡吧,我會讓你舒服的,再也不必醒來。她冷漠的聲音撞擊著我的耳膜。
我不知道自己走向哪裡,走不完的長廊,推開一扇門接下去又是一扇門。
不理會伊旎的威脅,我吃力地抵抗著。走廊盡頭拐角處的落地窗子開了一扇,窗簾被風吹得鼓漲,胸膛裡兩顆心臟此起彼伏地跳躍消耗著我有限的體力。
我扶住窗框,看著燃燒了半邊天空的夕陽,經歷著伊旎一陣一陣的冷熱衝擊。
“伊旎。”突如其來的喊聲讓我一驚,心跳漏了一拍,那一剎那伊旎佔了上風,我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我沒有想要轉身卻已經轉過身去。
盧休斯?馬爾福微皺著雙眉“你是要去看它麼?”
我不要失去自我意識!不要!我怒吼著,此刻的伊旎要麼專心對付我,要麼專心跟盧休斯講話,猶豫的空隙我伸開手,扯下了窗簾。
我又控制了身體!盧休斯驚奇地看著我。
可是伊旎迅速收復失地,我聽見她說“……已經長得很好了。再過些日子便會醒來了。”
她說得是什麼東西?
我還在思考!奇蹟!我沒有失去意識!
我此刻和伊旎同時清醒著,只是我沒有行動能力!
“那麼定下個日子吧,我可以製作你和德拉科的訂婚請柬了。”
“安希廉(Ancilian)。他不是德拉科。”
“那只是代號而已。我正打算跟他說,你要和我一起麼?”
“不,我想要散散步。”伊旎優雅地一笑,那笑容,我從來做不出。
盧休斯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幻影顯形了。
我嚎叫起來“你要跟誰訂婚!不許你跟德拉科訂婚!”
伊旎快步往前走著,她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在心中跟我對話。
“他不是你的德拉科他是安希廉。你不會了解。”
“他確實不是我的德拉科但他也不是你的安希廉!連長得也不一樣!他們的眼睛顏色不同!你的安希廉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不會再回來的,你清醒點吧伊旎。”
她不回答,走得越發快了,我忽然覺得這走廊似曾相識。
直到看見走廊盡頭的門,我纔想起這是那一年夏天,我和尼古拉斯一起遇到哈雅拉奇的地方,當時他們就在那扇門裡,而我等在外面數著門上的花朵。
“我低估了你的力量。沒想到你會這樣強大,可是不要再負隅頑抗了米希爾,你鬥不過我的。”
“那就這樣,身體一人一半,我也不介意。”
伊旎沒有理會我,夕陽下我看著自己細長的手指撫摸著門上的牡丹花,耳邊響起的是那一晚在這門前尼古拉斯脫口而出的表白
『我的愛比命運更強。』
而我也曾在這裡對他說過:
『我從現在開始預定你,生生世世跟著你,到時候踢爆地獄的大門,相信魔王也不會介意,那時候再相見吧。』
物是人非。
“哈雅拉奇(Hierachy)是安希廉送給我的玩偶精靈,它卻死在這裡。”伊旎突然開口。
“哼,它長得還真是很玩偶。”我拋開回憶的痛心疾首,冷笑道。
“尼古拉斯?馬爾福殺了它,對麼?蘇格蘭的馬爾福,是我最討厭的馬爾福。我還真想見他一面。”
我的心瞬間抽緊。
“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你放心好了。我從不在乎無所謂的人。”伊旎依然沒有溫度的聲音在空氣中互相碰撞。
“如果你敢傷害他,伊旎,你不會再有活頭。”我的心恢復成堅硬冰冷的水晶,也是那時,下定了一個決心。
“走著瞧吧。”她淡淡答道,面對斜陽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