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老王一看,面前情勢實在兇險。
四散奔逃的人后面現出一條街,不太長,一眼能看得清楚。兩邊墻頭上面站著幾個蒙面人,手中彎刀彎月般放光。他們沒有參與戰團,是街上又是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兇猛眸光里透出異邦人神采,圍住齊王打的更兇。
便衣的齊王怒得滿面漲紅,扶著念姐兒的他,讓刀光奪得擠在小小天地里動彈不得。
他身前是鐘南和兩個隨從,一字并排站開,刀光舞的銀閃奪魂,因為巷子不太寬的緣故還能守住。在殿下的身后,是余下四個隨從,守的也是苦苦。
在梁山老王看來,齊王只還有三步遠的地方,也看出來彎刀強勢,即將侵進隨從圈中。而這,還只是一個戰團。
另一端街口的位置上,是齊王過了明路的大批隨從中,沒讓打發去官道等待的五、六個。他們死死的守著街口,把龍書慧圍在中間,面對的是咆哮謾罵的瘋狂百姓。
這一堆人,個個是漢人,紅了眼睛似的吼著:“還我教主,還我真教主!……”黑壓壓的蝗蟲似的看不到頭。
揚州,是個繁華熱鬧的地方不是?在這里也體現出來。
梁山老王皺眉就要出聲,“噗哧”,刀光卷進一個隨從的胸膛,帶出一大片血光。在漫天飛舞的日光下面,帶出血色彌散。
隨從軟軟的倒下來,圓瞪的眼睛里帶著不甘心,不能阻止刀光從他頭上過去直奔齊王。又是一口血噴出來,他落到地上。
“殿下!”念姐兒驚呼的卻是齊王,來不及扶倒地的人,見刀光匹練似的進來,而別的人無力搭救,念姐兒一提力氣,狠狠對著即將到齊王胸前的刀光撲了上去。
這架勢,跟老公事戲水的時候頗為相似。但這會兒跳的不是水,面前也不是一片祥和。
齊王大驚失色,攔腰把念姐兒抱到懷里,右手泓光閃爍,隨身短劍也是一把寶物,緊急出鞘下盡力氣一格,“當當”兩聲,堅韌不摧的彎刀斷了刀頭,但還是晚了一步,只見雪肌在衣袖中露出,一段長長的皮肉劃開,鮮血翻涌,念姐兒受了傷。
鐘南下死力氣把面前兩個黑衣人逼退,和另外一個隨從補上少一個人的空白。戰的發髻早就散了的他,在聽到齊王大叫凝念,面上現出悲憤,想到書慧不知去了哪里,他連叫的功夫也沒有,戾色浮上來,唰唰幾刀又狠又準,全是拼命的招式。
龍書慧就在他身后不遠處,但鐘南能守住面前就不錯,眨個眼睛都怕出錯,更不敢回頭去看。
他們從另一條街上讓逼到短街里,一頭是追殺,一頭是瘋狂而起的大天教眾。馬車丟在別的街道里,人也四散開來互相難尋。
眼前只有刀光,心底也就只有殺殺殺!甚至梁山老王四人以奔馬之勢到了這里,馬蹄打的青石板的的響,鐘南也分不出心思去看。
咬緊牙關只有一個心思,拼上一口氣,也不能讓這些人再進一步,不能倒下,不然還怎么去尋書慧?
哪怕眼前雪山倒塌似銀光閃動,鐘南也狠吸一口氣,大喝一聲:“開!”又一次把彎刀格開。
對著身上又添的一道傷痕,余光飛快瞄了瞄,舔舔嘴唇,鐘南緊守信念。我不倒!
這是生死關頭,另一個隨從也是一樣的心思,兩個人地方又大些,刀劍舞得開,倒下一個人,卻戰得更加英勇。
梁山老王叫過蕭戰:“孫子,你看看后面,再看看這里的人,只有你和我四個人怎么救他們的好?”
蕭戰取下弓箭在手,對祖父橫一眼,又一記眼風扭身橫到另外一條街上,揚了揚下巴。
梁山老王會意,但是道:“祖父引他們,你去布置!”蕭戰一個字不回,只把手中弓箭一亮,隨即一把子四枝箭在手中,閃電般對著圍住鐘南的黑衣人射去,大喝聲響如霹靂:“呔!吃小爺一箭!”
先生們也一通的暗器對著墻頭上站的人打去。
為給加福尋暗器教暗器,先生們中最不精通暗器的人,也成了暗器先生。
“唰唰唰…。”
“嗖嗖嗖…。”
機簧聲響:“格格格…。”鋪天蓋地的暗器烏云遮日過去,墻頭上站的黑衣人運道不高,站的明晃晃大靶子想打不中都難。痛叫聲也有,還有不叫直接斃命的。
刀光雖然狠,近距離又沒有想到援兵到來,舞的再疾也不是暗器對手。誰會當四個跑馬的是援兵呢?他們一直防備城中的守軍。但知道清虛觀也在作亂,這就失于大意。
“撲通撲通……”死的人固然下餃子的栽到地上,沒死的人也讓逼退下地。墻頭有兩面可以跳,有一半跳到另一面墻根底下不說,暗器厲害想來暫時不敢出頭。
蕭戰這個時候住了弓箭,他一發四枝是他的極限,準頭兒就說不上,而且再發就擔心黑衣人一閃,要傷到鐘南和殿下。
黑臉兒上只是大怒,又是一聲雷霆大喝:“呔,混帳雜毛東西!認得小爺我嗎?”
他的箭法再不好,這算偷襲,黑衣人倒下兩個,沒有死只受傷,喝聲中怒目回身。
“戰哥到了!”鐘南喜極而泣,兩行眼淚從面頰上流過,隨即長呼:“書慧,你在嗎!”
他的嗓音中帶足恐懼,生怕妻子就此沒有回聲。
好在就在附近,龍書慧回道:“我沒事,念姐兒受傷了嗎?你要護住殿下才好!”
刀光潮水般掠起,鐘南信心大增:“你護好自己,援兵到了!”
“那太好了!”雖然有人護住她,但刀光總在眉睫晃動,龍書慧也是個不能分心前后左右看的人,聽到丈夫的話心生歡喜,大聲鼓勵身邊的人:“聽到沒有,援兵到了!”
更有一聲震破長空的嘶吼作證:“我戰哥在這里,誰敢作亂!”
“好!”龍書慧大喜。
“好!”鐘南大笑,一晃手中鋼刀:“成啊,戰哥,你一向牛的我不服你,如果看你這拽模樣,我服了!”
齊王也心頭一寬,取出帕子不能讓念姐兒止血的他,開始撕衣裳。又狂怒:“罷了罷了!這是我的不是!這里卻有許多賊沒查出來!”
“殿下交給我戰哥吧!”蕭戰狂拽霸道的晃晃弓箭,對余下黑衣人挑起眉頭:“敢來嗎?來追我!”
手指連動,弓弦聲又起,夾著鐘南的暴怒聲:“你小心射到我!”黑衣人紛紛閃避,卻見到閃光的是黑臉孩子手上一個扳指,他就沒有抽箭,不由都怒了!
動身要追,還在茶樓上穩坐的圖門掌柜冷笑:“殺王子要緊!”異邦話剛一出來,烏光一閃,血腥般的危險迫在眉睫。
圖門掌柜本能一閃,手中彎刀剛出來,就見到剛才坐的地方后面“叮叮”兩聲,一聲比一聲快,兩枝長箭幾乎相同扎在同一個地方。恰好,是從他剛才坐姿的額頭穿過去。
冷汗暴雨似出來,圖門掌柜心頭一寒。以他的年紀和見識,腦海中閃過一個姓氏,吃驚不能控制的粗聲:“大同龍家!”
“再吃小爺一箭!”蕭戰辨聲這里還有人,而且像是為首的,一箭過后,又是一箭過來。
他一手扣四枝箭,只能嚇唬人。一手扣兩枝,卻早就熟練的似家傳西瓜錘,準頭兒得心應手。這一弓又是雙矢齊至,又是拉滿弓弦,不見血不罷休那種。
“錚錚!”
圖門掌柜被迫又跳出一步。
“哈哈哈哈……”擊殺齊王的黑衣人全數讓激怒。再加上他們事先商議的,怕城中守兵瞬間就至,一擊全力,不中,就得收手。
雖然有大天教眾幫著,但耳邊馬蹄聲似乎過來,有人大喝:“散開,一道街守住!二道街守住……”黑衣人無心再戰,扶起傷者,點過蕭戰只有三個人,互相一點頭,彎刀殺氣騰騰,對著蕭戰撲了上來。
夾擊在齊王背后的幾個黑衣人可就走不了,讓隨從們拖住不放。
兩個先生護著蕭戰撥馬就走,逃跑之姿瀟灑利落不說,還附著大罵:“鐘南你個大笨蛋,你敢追來搶功,回頭我打不好你!”
鐘南怒道:“我護殿下呢,哪有功夫搶功!老公事你又欺負我了!”
“鐘南你個大混蛋,獨你別過來!”罵聲很快到另一條街上。
這里壓力一松,鐘南返身找到妻子,見中間留住的黑衣人走不了,怒從心頭起,身上的傷痕一起痛上來,左右惡向膽邊生,對另一個隨從道:“殿下交給你。”從齊王身邊走過,再次加入戰團。
這里擋住的隨從學著蕭戰大怒:“鐘南你個大混蛋,你搶功來的!”鐘南紅著眼睛:“你看看吧,那邊還有一堆瘋子在!速戰速決,搶什么功!”
舞刀呼呼,每一刀帶足怒意,每一刀加足怒聲:“小爺我是大同龍家的女婿!我卻不會!戰哥威風去了!好了不起嗎!”
隔壁街道上,蕭戰聽不到,他正忙著掙功勞。
十幾個黑衣人個個功夫頂尖,本想以長空凌擊之勢把齊王殺在這里。墻頭站的幾個讓暗器傷一半走一半,他們中讓蕭戰弓箭傷兩個,讓鐘南等隨從傷也有幾個,有兩個救傷員,追在這里的不足十個。
圖門掌柜蕭戰不去管他,離得遠殺有難度,再說先解殿下之困要緊。
小王爺打馬在前,先生打馬邊放暗器在后,迅速穿過這條街到了路口。路*界處寬,翻身一撥馬頭,兩個大人一個蕭戰笑起來。
“笨蛋!”蕭戰弓箭在手,先生們暗器在手,卻沒有直接就射,而是閃出一個斜角。
他們占據的兩邊,蕭戰的斜角,就打不到街道深處,只打到先生站的那邊墻壁一段距離遠。這是斜角的角度所致。
先生們的暗器,也只能打到蕭戰所占墻壁一段距離遠,也是不到街道深處。
這樣做,是擔心傷到在另一個街口現身的梁山老王。又不會讓黑衣人逃出去一個。
老王傲慢而張狂的堵住另一邊,手中一只西瓜錘——他分孫子的一只。另一只手佩刀如耀日之光,也是一把削金斷玉的好兵器。
“梁山王在此!老將老矣,也是銅頭鐵骨。數十年我擋得住北方,今天也擋得住你們!放馬過來,老夫刀下人頭落地,也助長你的名聲!”
……
“祖父給我留兩個!”
亂聲中,鐘南也捕捉到這些語聲,剛和妻子會合的他長嘆一聲:“書慧,你看他們狂妄的還行嗎!”
龍書慧取帕子給他擦汗水,又檢視傷口,竭力的安慰:“你比他厲害,你們護住殿下!”
鐘南起身,對著黑衣人盡皆倒下后,沖過來的大天教眾走去。這算能松大半口氣,發現腿上也有傷。要是還激戰,估計不會想到傷口。正是有了一半的輕松——大天教眾不是訓練有素的刺客,困難度有限。走的一瘸一拐,又讓蕭戰祖孫氣的呲牙咧嘴:“我得趕緊再殺一批,戰哥到,還有我的好嗎!”
“老公事們很快就要到了吧,再不搶功哪還來得及!”他說著,對擋住教眾的隨從正要說換個地兒,他上去。耳邊有大步聲過來,隨后,有人行禮問安:“揚州武將陳明,”
“張用,”
“梁廣思,”
“我等見過殿下,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齊王懷里還是緊緊摟著念姐兒,緊按住她傷口的手指上染血,衣上也早就染血。血光,也到他的眸子里。
不久前出衙門還覺得這差使辦的圓滿的齊王,恨恨而怨憤地掃一眼大天教眾,他們大多是百姓,不敵自己的隨從,幾乎是上來一批死一批。
要不是街道窄,這會兒能騰開手腳專門對付他們,早就死傷大半。但后面的人瘋狂不減,是明知飛蛾撲火傷自身,也嗷嗷叫著撲上來。
在他們身后,也有城中駐軍出來,就導致他們更想突圍更加的混亂。
“本王!小看了這些人心!”齊王嘴里說著,心里幾乎烙印上這句話后。就急急吩咐:“找醫生來,縣主受傷了!”
他的聲音讓隔壁動靜壓住。
這里來了城中駐軍,街道迅速清理著,亂聲下去不少,人的聽力就好些。
隔壁街道上有人朗朗長笑:“老王爺息怒,我們到了不是?這些人是我們應該圍剿,不是搶功,不是,真的不是,”
梁山老王氣的哇哇大叫:“你們來的也太快,去護殿下!再不然,去清虛觀!忠毅侯在那里犯險呢!別到老夫這里來!老夫還沒有逞威風,剛圍上他們,誰叫你們過來的!搶功到老夫頭上,報上名來,老夫從此跟你過不去了!”
“哈哈,老姜彌辣,您還是這個脾氣沒有改!您不記得我了,我是你中軍里出去的人,我叫姜勝,”
“那你還不快滾,到忠毅侯面前爭去,再不然往殿下面前去,我剛眼角一瞄,看到幾個搶功的往殿下那里請安,你快去吧,晚了沒你的好地兒!”梁山老王還是暴躁。
齊王面前的將軍們面面相覷,陳明小聲地問:“這是哪家的老王爺這么猖狂?”
張用忍住笑:“噤聲!梁山老王!”
陳明一縮頭:“原來是他,名聲早就聽過,這份兒霸道果然無人能敵!”
饒是齊王滿腹心事,憂痛念姐兒傷,傷痛教眾們不可撫慰,也忍不住一笑。
懷里一動,念姐兒推推他,往上一抬眼眸,不愿意讓殿下一直擔心的她忍痛強笑:“你看天上!”
笑容還是嬌美,只是失血讓她的面容更白。
半空中,一道旗幟風中飄揚。
“正宗袁二,只此一家!”
……
“這竹竿還太短,再拆!”蕭戰從馬鞍里掏出帶的旗幟后,就指揮先生們從路邊搭的攤子上拆下人家支簾子用的竹子。兩根綁在一起還嫌不高,又這樣道。
“再扎高些,給加福看到知道這里平安。”
又對圍住祖父的姜勝沒好氣:“哎!你圍著我們做什么!剛才那二樓上有個人,好似為首的,你拿他去啊。我和祖父好容易圍住人,你跑來了,你算什么!”
姜勝失笑:“是是,有人去追了。小爺也是一把子烈性子,家傳,哈哈,家傳!”
他離開梁山老王軍中早,只在揚州就好幾年,沒聽過袁二名聲,就對著旗幟疑惑:“您打錯旗子了吧?應該打自家名聲才是!”
蕭戰對這搶功的沒好氣:“你管我呢!挺大的個兒,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懂!”
又綁一根竹竿在上面,把旗幟挑的更高,風的作用也就更吃力,但蕭戰穩穩舉著,給祖父看,樂道:“祖父您看,我帶著準備山西顯威風的,卻是中用,在這里先顯一回!”
……
大旗,幾乎在半空中飄揚,幾條街都看得到。大旗在這里揚,這里應該是個重要地方,或是剛廝殺過的地方。
“找到了!”有兩個人打馬過來,到齊王這里下馬:“回殿下,您安好再好不過。我家小爺已調兵遣將,正在擔心您。讓我們早來送信,順便尋您。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太子,到底是派出他過人一等的護衛。
齊王已交出念姐兒給龍書慧,聞言心頭一暖,暗想太子竟然為自己調兵?貴人體態慢慢回來,太快容易出錯,恢復徐徐語聲:“對他說,不用調兵了,這里很好。”
仰面看下大旗有了笑容:“我們現在往清虛觀去,那里再平定,就只有街上亂,這得細細搜查,就不是一天的事情。”
掃一眼救駕的將軍們,嘉獎道:“他們應變及時,”對著地上有死有傷在包扎的隨俗嘆氣:“他們護我出力。”不然自己哪還能站在這里?
在不明黑衣人身份以前,這筆債記在大天教眾身上,對他們恨更深一層。把念姐兒叮嚀幾句,吩咐道:“咱們去清虛觀!”
“清虛觀平定!”街外有奔馬過來回話。
“怎么一回事?”齊王讓他快說。
回話的人滿面笑容:“真不含糊!原來那是忠毅侯爺!忠毅侯帶著小爺們,一箭定乾坤。一箭定乾坤吶!”
……
早在梁山老王和蕭戰商議計策的時候,袁訓帶著關安和兒子加福往清虛觀。
半路上見到亂民燒殺搶掠,但巡邏的衙役也好,城中駐軍也好——這里許多外國人,一為防范他們,二為保護他們,也留在軍隊——已經應變。
面對幾個教眾拖著一個少女在街上狂笑,袁訓不錯眼睛的過去,也提醒孩子們:“不要管,去清虛觀要緊。”
“是!”執瑜執璞應聲,加福也沒有多看。加福還安慰父親:“他們亂不了多久,巡邏的人在一箭之地外面,就來救她。”
袁訓面有憂愁:“就是這樣,而且我們得趕緊去救大天教主。”他說的,自然是京中西貝。
清虛觀外空地上,再也過不去。大天教眾在這里是最多的,把個空地擠的不透風,手中不是刀劍,就是棍棒,里面亂哄哄出來,好似在砸道觀的墻。
叫囂聲中:“交出假貨,放過你清虛觀!”讓這里清靜地頓時變成血戰的沙場。
袁訓關安凝神端詳,見杏黃道袍紛飛,是跟隨進城的“徒弟們”力戰保住觀門沒丟。
怎么救呢?袁訓正在想。耳邊兒子問道:“爹爹,這里人多,得有個法子才行。而且您看,空地不小,擠滿的盡是瘋子,喊話未必有效。那觀門,好似快要碎了。一旦他們沖進去,保不住大天教主的話……可怎么辦?”
加福道:“哥哥不用擔心吧,他是個假的。”
“不能讓他死在人眼睛前面!”袁訓斷然道:“你們看這里的人失去神魂似的,依著我性子上來,一頓全殺了倒也痛快!但跟大天教打交道也有日子,就如滄州那一回,大多數的人不明就里,在信什么上面以黑為白,后續我收到信件,說一旦扳回的人,幡然悔悟,再也沒有邪信過。人,誰不想要功名富貴。林允文抓住這點掌控他們,不是他們本身就邪。”
三個孩子在馬上欠身:“爹爹說的是,能救回來的,自然要救。”
“但你們說的也是,觀門就要破了。得想個法子,讓他們心思不在破觀上面。”袁訓對著搖搖欲墜的觀門遙看一眼,取下弓箭在手。
尋找第一箭的目標誰最得當時,再交待女兒:“加福,這附近找一找,哪里有咱們可以周旋的地方,這里駐軍全是能干將軍,咱們把這些人引來,不用堅持太久。”
執瑜執璞忽然道:“爹爹您聽!”袁訓也同時側耳,露出微笑:“啊,不錯!駐軍出動了。”
他心神更定,對關安和孩子們道:“喊話,讓他們看過來!”
“哎哎哎……。這里這里!你們瘋個什么勁兒,忠毅侯在此,我們是袁家的人,趕快束手就擒,饒你們不死!”關安粗嗓子加上執瑜執璞中氣足,齊聲吼出來。
一連三四聲,有人看過來。
“袁家?忠毅侯!”這里有林允文的親信主持,身為親信,對教主和袁家的矛盾深知。
而且他再厲害,也不能如袁訓深知城中駐軍的底細。又有依仗,比如清虛觀四面有街道,他們敢在城里鬧,到時候四散開來,往民居里一鉆就成清白良民。
還有他不知道上當受騙,林允文早不在城里。還以為教主暗中主持,在京里都敢騷亂,何況是揚州?
聞言,取出一個號角大吹幾聲,空地上亂停下來。只有杏黃道袍的人那里還在對打。
瞇起眼,認了認袁訓等人,手一揮,大呼一聲:“殺了他,這是邪祟!”
“嗖!”
“啪!”
對面的男子舉了舉弓,一枝長箭破空而來。風勢凌厲震得最遠處的人也心頭一寒。隨后,正中這親信的額頭,把他往后穿去。這里空地有擺旗桿的地方,牢牢釘在木桿子上。
這片空地本身不小,袁訓等人不可能就近,離開的距離又約在百步。百步對袁訓來說易如反掌,但親信在人堆里,又增加距離,也增加射殺難度。
這一箭快如流星,一箭就中。而且離得遠,人堆里旗桿不過那么小的點,把親信釘在上面示眾,讓見到的人倒吸涼氣,不少人面如土色。
這個效果袁訓露出滿意,舉一舉弓箭,朗聲道:“放下武器,都坐下來!不然,吃我一箭!”
在片刻的震撼,過后,親信在這里不上一個,又有一個大叫:“他殺了我們的人,殺了他!上啊!”
執瑜執璞加福大怒,看他躲在人后面。
最前面的人重新讓鼓動,或者讓背后的人推動。大叫聲中:“一起上啊!”
“嗖!”
又是一聲,后面的聲音可就不太響亮,悶悶的:“噗”,“噗”,接連好幾聲。最前面的人站住,再也不敢沖上前。
后面的人看不清,潮水似的推著:“怎么了怎么了?”前面的人也不是一點兒辦法沒有,往旁邊一閃,反手把后面的人推出來:“你沖你沖。”
這話讓袁訓等冷笑不斷,關安道:“原來!還不是真的瘋了心思,還懂要命!”
后面的人這會兒也看清楚,只見一枝長箭上掛著三個人。這一箭由第一個人身上進去,穿過第二個人,又把第三個人也扎中。他的箭也長是真的,拔出來跟使長劍的人沒區別,得花功夫。
這一下子十分驚嚇,他們驚駭萬分,凄厲的慘叫一聲:“他厲害!”
“他厲害!”
嗓音聲,袁訓再舉弓箭,放聲呼道:“坐下來,放下兵器,坐下來活命,站著的死!”
這一嗓子可就好使多了,“嘩啦”,起伏海水似的片片矮下來。還有最中間一小片,也是最頑固的人叫嚷:“教主有令,殺了他,你們趕緊啊!”
袁訓舉弓箭瞄準,這片人左讓右避的,卻不肯讓出最后面的人。
只見到箭頭一晃,他們的人就晃一晃,看上去滑稽,執瑜執璞大聲嘲笑:“有本事你別躲啊。”
關安大吼:“侯爺威武,全殺了!”
袁訓自然不能全殺,如他對孩子們說過的話,能挽回一個是一個。但是這心思不會當眾表明,而是獰笑:“首惡必殺!”繼續瞄上那小片人。
身后有馬蹄聲過來,有人吃驚而又快活的笑道:“侯爺,您名不虛傳,末將佩服了!”
清虛觀的前面,也同時有一道杏黃身影一閃,京中西貝在墻頭上單掌為禮,長呼道:“忠毅侯,上天有好生之德,等我勸化了吧,不要再殺人了!”
京中西貝出來的也是時候。
袁訓并不敢放松,但對他點一點頭。京中西貝開始宣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是老子道經中的名著,你們糊涂到什么時候?放著安樂日子不過,指使你們打打殺殺,還不醒來!”
余下的親信怒不可遏,刀劍掄圓了,對著墻頭扔去。
“啪啪啪啪……”一長串聲音出來,剛趕到的軍官先是吸氣,覺得救之不及,指望清虛觀里自己救自己時,見到侯爺父子一起舉箭。父子默契十足,或者直覺連心。箭無虛發倒也罷了,就是擊中的兵器沒有一個遺漏,也沒有一個連擊兩次。
十數把刀劍——有些人手中是棍棒,沒到觀前就讓打落在地。
京中西貝膽子一般,他敢這時候出來,是袁訓在下面主持大局,他對忠毅侯有指望才上來。但刀劍陡然白光起,他還是出一身冷汗。
也因為冷汗,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似膽大無懼。是那種迅雷來了不掩耳,是不及掩。
他又聰敏,索性的,在更放心的同時大亮嗓門兒,正經的說起經來。
這家伙本就是學道的,經書念的抑揚頓挫,日光晴好,天氣炎熱好似助他的光芒。看上去,他似沐浴在天地光彩中。直氣的頑固的那部分人大罵不停。
袁訓不放弓箭,讓兒子們也不要放,但:“也不要亂傷人!亂民,殺為首的就足夠震懾!耐心等著,除非他不露頭。”
這個時候,清脆小嗓音一聲出來:“我來也!”一道身影風飄柳絮似的直入場中,腳尖連點坐著的人肩頭和腦袋,一氣奔到中間那堆人后面。太快,不等他們防備,一腦袋撞出來一個人。
“執瑜執璞姨丈!”他就這一聲,說時遲那時快,父子們三枝子箭一直射中,打的那人傷處都糟了,晃上幾晃倒落在地。
“啊,不好了,又殺人了,這些人不能信!”有人驚恐尖叫,好在駐軍到來,呼聲四起:“坐下不死,坐下!”重新維持起秩序。
那個功臣,借著撞人的反彈力量,一閃身子退出去多遠。直奔袁訓遠些,他還不肯。他到旗桿下面,對釘在上面的人一撇嘴兒,不當一回事的攀著他的人上了旗桿。
最高處站定,手在額頭上是個猴子般的眺望姿勢,哈哈一笑:“姨丈,我來的是不是時候?”
得意洋洋:“媳婦兒讓我再不來,搶功就晚了。”
別人看他,是個清俊小公子,是禇大路到了。
禇大路跟岳父萬大同學一身的輕身功夫,屢屢用得上,這就在高處感覺不錯:“還要找出什么人,我看得清呢!”
執瑜笑道:“先看看戰哥那里好不好,你看得到嗎?樓房擋不擋?”
禇大路咧嘴不是好模樣:“擋誰也擋不住他不是?他是誰?雷公電母也得推后的人。你們自己看!”一指。
執瑜執璞和加福回身一看,幾乎捧腹大笑:“爹爹,關叔,快看啊。”關安嘟囔:“我才不看,我剛才看見過了!不高興理,我就是不說。”
袁訓轉身,見半天里挑一個旗幟。正宗袁二,只此一家。在揚州城的上空趾高氣揚,帶足主人霸道之氣。
袁訓干咳兩聲,把笑忍下去,也讓孩子們不要笑,嚴肅的道:“殿下平安。”
執瑜執璞加福一起收住笑,正色道:“正是。”說過,還是嘻嘻。
……
城外,太子處已有消息回來,說最近的城外駐軍已出營,過會兒才到,但附近集鎮的衙役捕快很快到達。太子欣慰不已,又見孩子們過來說話。
加壽扯著胖元皓的手,姐弟認真,后面來的也認真。
“哥哥,我們籌劃好了。在這里搭帳篷,準備食水,來一千人,要這些錢,我們先墊付。來一萬人,是這些錢,我們先墊付。”
不遠處,小六蘇似玉稱心如意好孩子小紅,用小六元皓韓正經的木棍在草地上劃線。
寶珠問他們:“這是什么?”
“母親,這是帳篷的地兒,哥哥不能總坐亭子上。這是我們議事的地兒,這是伙房,這是庫房,買回來米面總得有個庫房,”小六一五一十對母親說。
亭子上,孩子們一五一十指著對太子說。
鎮南老王、文章老侯、趙夫子和寶珠在草地上笑,太子在亭子上笑。太子不拂他們的心,說他們考慮的周到。鎮南老王在草地上鼓動:“你們還要商議給搶功的開會吧?”
一騎快馬過來,是跟蕭戰去的一個先生。不及滾鞍落馬,就對元皓小王爺大聲道:“我家小爺請小爺快去,城里亂要平,再不搶功,只搶西風罷了。”
兩幫孩子們亂成一團,元皓嚷著:“我去我去,還我棍。”從好孩子手里奪。
好孩子心生羨慕:“你有弓箭,這個給我用。”
“不給!”元皓一手護背的弓箭,一手拿回棍,尋找祖父:“上馬,快走。”
祖父在這里又將他一軍:“以后還欺負祖父嗎?”
“以后只給舅舅開會!”元皓流利地把舅舅貶低。祖父大笑,真的讓牽過一匹馬,對太子笑道:“小爺,這城里應變不錯,我們先進城看看。要是好了,再來請您。”
太子剛從先生處得知齊王沒事,安定下來輕松的回道:“我要不是居中調度,我也去了。”
見孩子們亂還沒有完,“小紅,你的木頭兵器給我用用成嗎?”好孩子沒有棍,又去和小紅商議。
這種時候小紅才不肯給,又不愿意讓好孩子吃癟,從地上撿塊石頭。這是官道,最大的石頭不過麻將大,還撿不到幾塊,不知哪陣風刮來的:“給,好姑娘你拿著當彈子兒丟。”
好孩子嘟起嘴兒接過,眼睛一亮,又找韓正經。韓正經把她舉動看在眼睛里,嚇的催著自家祖父:“帶我上馬趕緊走,表妹來了。”文章老侯好笑抱他上馬。
報信的先生來到寶珠面前:“縣主受傷,小爺請二爺去看看。”還在考慮阻攔孩子們這就進城的寶珠也慌了,帶過馬來:“我也去。”
蔣德天豹護送加壽,辛五娘護送沈沐麟香姐兒。孔小青護送稱心如意,順伯護送小六蘇似玉。好孩子小紅寶珠帶上,再加上老王老侯和孫子們。
趙先生見到,膽氣大增:“你們不怕,我雖文弱,也跟去瞧瞧,說不好,我也拿兩個人。”上了馬,他也跟去。
太子目送這一行人離去,又收到兩撥消息,見蔣德又回來。太子本能皺眉:“出了什么事情?”
“戰哥小王爺打出大旗,二爺那個。壽姑娘氣不過,讓回來問她的大旗帶來了,是殿下收著的,在哪里?”蔣德笑容可掬。
太子愕然:“這多大會兒功夫,還打這個?”但想來局勢輕松可見一斑。撫額頭笑:“壽姐兒二爺大旗在行李車里,如今已去了新下處,讓她且記著這仇,等下回有機會,咱們先打一回。”
蔣德回去見加壽,一來一回的,加壽等在衙門外正要下馬。街上處處站崗,寶珠掛念外甥女兒走的就急。
蔣德回過話,加壽和香姐兒還是氣呼呼,直到見到念姐兒。見到她沒有傷到骨頭,卻好長一道包扎中有血痕,把對蕭戰的氣丟下來。
但只丟一會兒又撿起來,是在問候過念姐兒別處沒有傷,也看過龍書慧無事,鐘南傷不少,卻不影響骨頭性命時,讓念姐兒和鐘南的話重新激起。
念姐兒歪在舅母懷里,頓覺傷痕疼痛減輕,如實來說,為蕭戰表功:“幸虧戰哥兒到的及時,沒有他擋那么一下,發了弓箭和暗器,兇險就在那一刻。”
鐘南本是單獨有房間歇息,但想和孩子們說話,讓龍書慧扶他在這里。回想當時情景,也道:“就是這樣,那伙子人拼著自己命不要,也要傷殿下,一開始傷的人全是猝不及防,以為遇到強盜,卻想不到是拼命的所致。”
加壽骨嘟起嘴,香姐兒骨嘟起嘴。
他們的內幕都知道,念姐兒笑道:“這一回讓他占功勞吧,真的多虧他。”
鐘南卻壞壞地道:“平白便宜他,他跑的快。是不是把你們全擋下來了?”
龍書慧把個茶碗送到他面前:“堵堵嘴吧,你又胡說。當時沒有戰哥兒在,真的眨眼功夫也熬不得。”
鐘南笑道:“過河不拆橋,要橋作什么?再說我這是戰哥兒做派不是嗎?他尋常拆橋是常事情。”
“可到底救了你的命,”龍書慧柔聲還要說,加壽和香姐兒從鐘南話里得到安慰,異口同聲道:“正是這樣,過河不用人就扔的可不總是他?”
話雖這樣說,但到這里,把對蕭戰顯擺大旗的氣放了下來。戰哥這一回是救駕的功勞,他打就由他打去吧。
元皓和小六跑來:“齊王哥哥還在說話,在發脾氣。”
加壽把持他們的大局,讓元皓到手里喝茶,小六到香姐兒身邊。又哄表弟和小六:“咱們能在這里,就很有功。哥哥有正事,千萬別去打擾。”
小六和元皓爭著點頭,爭著表白自己:“讓小紅好孩子正經守著,但是只要大人不走,就不去和哥哥說話。”
“湯來了,”稱心如意端著盤子,蘇似玉拿著碗箸。分別放到念姐兒和鐘南面前。
“快吃吧,流了血,趕緊補回來。”
念姐兒深嗅一口,余下的疼痛也沒有了:“還是舅母在好,舅母隨身帶的總有好吃的,也很快就做得。”
“呼呼呼,”鐘南早一口下去,說著香,又燙的直吹氣。元皓和小六找到事情做,兩個碗邊上各站一個,“呼呼呼,”幫著吹了半天。
……
廳上,重回衙門的齊王氣的臉變了顏色。他的行李車讓砸得粉碎,念姐兒的東西全拋灑出來,是不會再用,但齊王深感恥辱。
又捶了桌子咆哮:“我對他們不好嗎!有幾家年長的老者也去看過,酒也給肉也給,錢也按全國老人錢,上上份兒的給!本地學堂修繕銀子撥的也多。他們的心就海底針嗎!有這么深!”
蕭戰引走黑衣人,齊王得已從容看一回亂民。教眾們中,他認出兩個是學堂的學子,也有幾個是白發老人。齊王雖不認得,但想來自己頒發錢酒肉有份。
湯大人等從聽到他遇刺就魂飛天外,只是跪下叩頭:“我等失查,請殿下治罪!”
“這與你們無關!善政可行,難對刁民!”齊王還是吼。不這樣的嗓門兒,怒火烤的他難過,也發不出來。
接下來一天全城盤查,萬大同等不到人,袁訓等人全忘記打發人送信,他下午過來。因為行李等全過去,袁訓說今天還是動身。為安全計,天黑以后動身。
念姐兒鐘南去養傷,臨別,齊王戀戀不舍:“我這里料理差不多,就去找你。”
鐘南卻在馬上對龍書慧吹噓:“這一回真的是上天犒勞我有功,我知道殿下不想回京,我也不想回去。但我能怎么辦呢?這一回就好了,我受傷了,皮肉傷也得個把月養吧,這一個月里,可以跟老公事一起和表叔學射箭。”
他流的血也不少,卻沒有委頓神色,一瞪眼:“以后再有人問是不是大同龍家,至少我也答應。這戰哥,真氣人!他挨不著,他居然博名聲。”
沒有馬車,全騎馬過去,加壽等很愿意帶念姐兒,但跟著母親最穩當就沒有爭。龍書慧就和丈夫并騎,方便路上照顧他。
聞言,龍書慧低語:“也是的,你是女婿,你卻不會射箭?上回見到十七祖父,也說如今放寬,許教姑爺不是嗎?”
“他是十七叔,還是十七祖父?”鐘南奇怪。
“他是跟曾祖父的人,我聽過父親喊他十七叔。現在給沐麟當了先生,他只能降一輩吧。”龍書慧道:“我是還沒有改過來。”
“遇上老公事們就得吃虧,這個道理我認可了,顛撲不破。”鐘南故意多說話,不然馬行起來,有傷者不能快,也顛的他傷口疼。
龍書慧又提醒他一遍:“你要學射箭,可記得我的話,要巴結好老公事。”她掩面輕笑。
“我知道我知道。”鐘南嘿嘿:“不然不讓我學怎么辦?這群子公事橫起來不講道理。”
……
后半夜下馬,鐘南知道為什么沒有車。城里趕個車出來也方便,但念姐兒傷在手臂,鐘南呢也不是大傷。袁訓的意思少帶上別人最好,可能也怕有車輪痕。
侯爺又是受過傷的人,在他感覺這點兒傷不打緊。事實上也是,這傷平睡在床上,該疼一樣的疼。
又鉆山洞了,蕭戰加壽等很歡喜,元皓韓正經等全睡著,由長輩們抱著,不然也要吵鬧。
山洞里有水流出來,濕漉漉的路并不好走。萬大同接過韓正經,關安抱起小六,胖元皓又到舅舅懷里。
小紅卻還堅持,和禇大路低聲說笑。
最窄的地方,水中花香最濃。上午滿身血污洗得一干二凈不說,染的人生出仙人之感。
最窄的地方,也只能過一匹馬。
這洞不短,走了約半個時辰。有高有低,感覺一會兒在山腰,一會兒是地底,終于走出來時,眼前不用說大開朗。清靜月光下面,一片村莊錯落有致,看得人心曠神怡。
鐘南吹了聲口哨:“表叔,您帶我們到桃花源里來了?水里有桃花香。”
他以為世外仙境,一片清雅。沒想到驚起大片狗叫聲,“汪汪”,有幾只沖到面前。
鐘南傻眼:“這狗防人,這是有人養出來的?”執瑜執璞捧著肚皮笑出來眼淚,把好孩子等吵醒。
元皓揉揉眼睛,先看到舅舅就心生歡喜。小嘴兒一咧,再看周圍。“哈!”他完全醒了。
月光朦朧,如影披紗。山巒不高,清秀已能看出。
村子里出來人把狗帶走,只有一個走過來,打著哈欠:“萬掌柜的,這么晚,還以為你不過來了。是了,你今天說收我們的瓜菜,你出的價兒大家伙兒答應。好幾年你沒有跟我們做生意,都說你還是公道人。”
萬大同擺一擺手算回答他,扭臉笑話鐘南:“這不是桃源,是我以前收山貨的地方。要從大道走,得繞一大圈子,沒有幾天不行。這條路只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告訴給我,方便我來回行走。你失望了不是?”
鐘南不難為情,深吸一口氣,加入到元皓等嘰嘰喳喳的歡樂里:“帶我來就成,不失望。這地方養傷,格調高。”寶珠扶著的念姐兒也對舅母依過去:“我喜歡這里。”
住的地方,沒有院墻,是散落在竹林樹木中的十數間房屋。門大開著,家什地面都有熠熠的潔凈,二老爺等迎出來:“總算來了,擔心出了事情,一直在等。”
大家先不對他說,讓安頓下來各自去睡。
加壽香姐兒加福來見母親:“把表姐交給我們便是,母親也累了,難道明兒一早不起來準備早飯?又添兩個病人,母親更要操勞。照看表姐,我們輪流吧。”
寶珠就交給她們,臨睡前再來看一遍,見元皓這一回沒有埋怨,繪聲繪色正給念姐兒說故事:“司馬光就砸了缸。”
這是加壽幼年最喜歡的司馬缸砸缸,表弟也就學會。
“要茶要水要起夜,不要客氣,只管叫妹妹們。”寶珠愛憐外甥女兒:“讓丫頭在這里侍候也睡得下,但你妹妹們要服侍你,想來更好。”
念姐兒學著加壽小時候那模樣,把個鼻子翹得高高,又拿出小孩子們的稚氣腔調:“舅母,再好不過,妹妹們是誰?福祿壽喜不是?我本來就想麻煩她們呢。”
“還有我,”好孩子聳聳小腦袋。
“還有我。”韓正經也在這里。
換來元皓的笑話:“你是男孩子,我也是男孩子,我們不能服侍她的,我們要避開。比如,這樣。”
把薄被揭開,往被子里一鉆,還有個鼾聲出來。表示他睡著了,他用這個回避男女大防。
好孩子得了意:“是啊,只有我能服侍。”
“生受你。”念姐兒在京里的時候也看好孩子件件自得,也覺得不謙虛。但出京后再見,一片天真和爛漫。聽她說的親熱,忙先道謝。
件件安排停當,寶珠回房去睡。第二天,這事情沒了,袁訓奉著太子老王往城里來。
……
魏行陰沉著臉,叫過跟他的人:“去把昨天分手,我那知己請回來,說我有要事相商。”
林允文像是也不難找,沒半天功夫回來。迷糊地問:“你送我到這里就可以,難道送我到邊城?”
魏行一陣風的過去,劈面一個巴掌:“你干的好事!”
“你憑什么!”林允文把他一推,捂著臉喘起粗氣。
魏行冷笑低聲:“前天有人行刺殿下,是你的大天教眾!”
林允文憤怒:“前天我和你在一起!”
“那你就清白?”魏行逼問。
“好吧,我隨你回去,但我可不見官。見官,對你也沒有好處。我幫你找出這事情的主使人,再助你升官,你看行吧?”半晌,林允文好似沒有辦法的答應。
林允文要是不答應,魏行也不能送他去見官,到底怕以前事情敗露。林允文答應,魏行也信他。兩個人回去揚州,見城門查人一個個的驗,沒有魏行,林允文進不去。出來,也是一樣的道理。林允文說上街查找,魏行也由他。
……。
“怎么樣?漢人王子不是好殺的吧?”林允文蹺著腿,漫不經心的品著茶。
圖門掌柜拳頭握的格格響:“你!”
“別我!你還能說我不好嗎?我的人為你折損一大批。清虛觀射殺的人,全是跟我幾年的人!要怪,我還要怪你!是你說的,一擊必中。齊王一死,全城大亂,我的人趁亂殺了假的,隨時可以逃出城!現在倒好,全城戒嚴!你還能有命在,我佩服你,但以我看,你還能好好坐著,是你那天沒露面吧?”林允文譏誚滿面。
圖門掌柜清醒的聽出林允文話里的分量:“全城戒嚴,你怎么進來的!難道你一直就在!”
“我有我的法子,不打算讓你信我,只是來看看你,另外你太蠢了,死了我的人,得給我個說法。”林允文晦氣滿面。
圖門掌柜往前一撲,把他手臂捏在手里。力量過大,林允文呻吟一聲,心頭卻暗喜。可見這個人丟的人馬不一般。
果然。“幫我去問!還有活人沒有?有,救出來!多少錢也行!死人,我要尸首!”
林允文故意大不以為然:“你要尸首當祖宗供嗎?”
“我還要殺了齊王!殺他為我的人報仇!不洗清這恥辱,我決不放過你!”
彎刀一閃,把桌子一角剁下來:“你不答應,我拿你當這桌子!”
林允文沉默著,一個沉重的錢袋子推到他面前。打開來,寶石就有一小堆。
干笑兩聲:“你都準備好了,就放在手旁邊,這是一拿就出來?你是非殺他不可?”
問上一聲,目光尖銳一分。
圖門掌柜的眸光完全不能跟他相比,林允文眸中對錢財的貪婪,這算人性中的一種。圖門掌柜就是一片冰寒,不為任何所動的冷酷大地,能扼殺一切生機。
膠著在一起,碰撞在一起,足有一刻鐘。林允文呼吸開始粗重,情緒明顯激動:“皇帝也是我的仇人,他的兒子也是我的仇人。只要你敢,我就幫你。”
又有狡黠:“但你再沒本事,不要說跟我有關系。”
“你準備怎么辦?”圖門掌柜冷漠著臉。
“我把他引出來給你,最好在城外。城內你殺不了他。”林允文自言自語說著,好似齊王是他盤子里的菜,想往哪挾就往哪挾。
圖門掌柜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林允文走后,對墻角看看。柜子里走出一個人,沉著臉:“這個人眼珠子亂轉,不可靠!”
“現在還用得著他。我也懷疑他,但他的人真的死了。再信他一次吧。”圖門掌柜拳頭在椅子上輾轉:“我們流一滴血,讓他們用腦袋還!”
……
魏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還要暗殺?”
“這些人有仇必報,你想他們死多少人,能放過齊王?”林允文慢條斯理。
“什么時候?”
林允文掏耳朵:“他們會告訴我嗎?只讓我打聽齊王什么時候出城。”
“在城外?”魏行遲疑不定。瞬間,在他心里有幾個主意出來。看在眼睛里,林允文慫恿地道:“你去告密啊,你又要升官了,別忘記我。”
“你也去,去見殿下,只要能拿住這些人,興許能洗清你的罪名。”魏行這就還人情。
林允文拖著椅子往后面坐坐,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先把我關在大牢里,再過幾回堂。你以為我傻?會信他們。”
淡淡地道:“我們的梁子,結不開了。你說是你查出來的吧,不過也得別人信你才行。我呢,你可以送我走了。我還要趕路。”
“別走!把這事情辦完。”魏行鎮定下來:“我送你盤纏,還可以……為你弄來路條。”
林允文讓吸引住的模樣,好一會兒答應:“你不許蒙我。”
“怎么會?”魏行對他笑著春風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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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仔,一萬五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