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顧清璇未走出聽雨軒半步，只是喝著自己愛喝的酒，過著自己愛過的生活，她不想再見到楚江暝，雖然心裡有思念，有掛念，但是想起往日的種種，她還是不想去面對楚江暝，這個人給她的傷害太深，或者說過往的經(jīng)歷讓她無法再去面對楚江暝。
曾經(jīng)的她是被楚江暝棄之如敝履的，如今又想拾起，哪有那麼容易，她只想爲(wèi)自己活一次。
日子一天天過去，顧清璇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屋裡哪也不去。有太多的人事積攢在她的心上，越來越重，漸漸超過負(fù)荷，這時的顧清璇似乎什麼也顧不了了，既然理不清頭緒，也承受不住這些壓力，索性什麼也不顧，就呆在在一方小天地裡。只是無論醒著醉著還是睡著，就連夢裡都會出現(xiàn)楚江暝的身影。
只是這樣的掛念又有何用？顧清璇很清楚，她於楚江暝之間有著太多愛恨情仇，兩人行至這一步，似乎早已愛不得，恨不得，可也忘不了，放不下。她早已被楚江暝傷得遍體鱗傷。
桌上的酒瓶都快堆滿了，顧清璇依舊未停，或許是醉了，或許是思緒亂了，心亂了自然思緒就亂，趴在桌上，往日的從容已然不在，此刻她覺得自己猶如一隻蜷縮在鼠洞的老鼠，又如害怕寒冬的牡丹，葉子都落盡，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清璇，別喝了，睡會吧。”輕柔的聲音傳來，傅輕塵面帶憂慮，有些憐惜的哄勸著她，輕悄悄的拿開她手裡的酒瓶。
“輕塵。”雙手摟著傅輕塵的脖子，顧清璇有些柔弱的喃喃著，雙眼迷離的說道：“輕塵，對不起。”
入懷的嬌軀貼的很近，淡淡的幽香襲來，讓傅輕塵心底一顫，有些痛惜的看著顧清璇，輕柔的抹去她嘴角殘留的酒漬，柔聲道：“沒事，乖，好好休息吧。”說著抱起她，往臥房而去。
顧清璇看著這依舊對自己溫和如往昔的男子，心底泛起陣陣歉意，或許是醉了，或許是心底的那絲迷茫，讓她緊緊摟住了傅輕塵的脖子，聞著那淡淡的男子氣息，這溫暖的懷抱讓她無所適從。
“酒真是個好東西……”顧清璇看著自己身前桌上幾乎堆滿的酒瓶子說著。也只有在這時，她才能感覺到片刻的放鬆。緩緩趴在桌上，平日裡將自己束縛得太緊，對自己有太多的要求和警告，不能對楚江暝心軟，更不能對任何說她還想他，包括自己。
“清璇……”傅輕塵還未踏入屋子，遠遠地便聞到濃濃的酒味。“別喝了。”伸手去拿顧清璇手中的酒瓶。豈料顧清璇死死握住不肯放手，擡頭一看來人是傅輕塵，便咧嘴笑開了，“是你啊，輕塵。”
顧清璇晃了晃身子換了個姿勢坐定，又將手中的酒瓶抱在懷裡，“這是我的……你喝這個！”說著便從桌上又拿了一瓶還未開封的酒遞到傅輕塵手邊，“喝嘛，就當(dāng)陪陪我。”
“你醉了，清璇。”傅輕塵見她眼神迷離，雙頰緋紅，嘆了口氣將顧清璇手中的兩個酒瓶都用力奪下。
“爲(wèi)什麼要搶我的東西！”顧清璇一看自己手中的酒沒了，不禁撅嘴伸手去搶，可是她怎麼搶得過傅輕塵，伸手奪了幾次未果便將桌上的酒瓶都掃落在地接著吼道，“把酒還我……傅……傅輕塵，你還不還！”
“清璇！”傅輕塵皺了眉，“你已經(jīng)喝得夠多了。”說罷便脖子一仰，將兩瓶酒統(tǒng)統(tǒng)倒入自己嘴裡，“好了，酒喝光了，現(xiàn)在去睡吧。”放下酒瓶，傅輕塵伸手環(huán)抱住顧清璇，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此時的顧清璇不再鬧了，有些愧疚，彷彿偷偷跑出家玩卻受了傷的小貓，此刻乖乖地蜷縮在自己主人懷裡，一言不發(fā)。
感受著顧清璇緊緊貼在自己胸膛的呼吸，傅輕塵第一次希望時間停止，若不能，便讓這大廳到她牀邊的路程長一點，再長一點吧，哪怕讓他一輩子就這麼抱著顧清璇也好呢。她已經(jīng)吃了太多太多苦。
輕輕地將顧清璇放在牀上，就如同剛纔抱起她時一樣地仔細(xì)謹(jǐn)慎。可這時傅輕塵才發(fā)現(xiàn)，顧清璇的臉頰早已爬滿了眼淚。她哭了？自己剛纔竟然沒有發(fā)覺？
“清璇……”傅輕塵忍不住伸手替顧清璇拭去她臉頰的眼淚。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要求嚴(yán)格地連哭都不能出聲。這樣的人心裡到底有多苦？
傅輕塵指腹傳來的溫
度讓顧清璇覺得似乎好受了些，可是當(dāng)她努力睜開雙眼，卻還是看不清眼前的人，腦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做什麼。
看到顧清璇痛苦的樣子，傅輕塵的心彷彿擰緊了。伸手將被子鋪開蓋在顧清璇身上，忍不住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清璇……”
“恩？”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顧清璇迷迷糊糊地回答著。
“不是他，不可以麼？”這句話問得那麼卑微，可是卻是傅輕塵此刻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知道顧清璇一直爲(wèi)了誰難過受傷，也知道她心裡的矛盾悲哀都爲(wèi)了誰，可是爲(wèi)什麼一定要是那人，不是，難道不可以嗎？
“什麼啊……誰？”醉酒之後的顧清璇似乎不明白傅輕塵說的話，緊皺著眉頭，顧清璇疑惑地望著傅輕塵，倒真的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傅輕塵微微笑著，伸出另一隻手去撥開擋在顧清璇額前的頭髮，“他啊。清璇心裡的人，能不能換一個了，不要他了，換成我，或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顧清璇卻搖了搖頭，樣子有些痛苦。
“不可以麼？”傅輕塵知道此刻的顧清璇其實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這樣搖頭的動作也沒有實際性的意義。可是仍然覺得有些心痛，便加大了力度將顧清璇的手握得更緊了。
這時顧清璇似乎感受到自己手上傳來的力度，微閉著雙眼想要掙脫，“疼……疼……楚江暝，疼……”
傅輕塵放開了自己的手，疼……楚江暝等於疼麼？
“既然知道疼，爲(wèi)什麼不像現(xiàn)在一樣學(xué)著抽手呢？”
此時的顧清璇已經(jīng)將手握在自己另一隻手裡，有些委屈地輕輕揉著。
傅輕塵心中感傷，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爲(wèi)顧清璇做些什麼。看著顧清璇委屈地撅起嘴，傅輕塵轉(zhuǎn)而又握住顧清璇的雙手，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感受到嘴脣上突然覆上的柔軟，顧清璇猛地睜開雙眼，酒醒了一大半兒，將自己面前的人推開坐了起來，這纔看清剛纔親吻自己的竟然是傅輕塵。“輕塵……你……”顧清璇十分震驚，雖一直知道傅輕塵對自己有意，卻從沒想過他會對自己做這種事情。
傅輕塵知道顧清璇清醒過來便伸出雙手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傅輕塵有些愧疚，“我不該因你酒醉而……可是……可是清璇你要相信，我沒存輕薄之意，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嗎？顧清璇嘆氣，難道就真有那麼多事是自己無法掌控的？
在傅輕塵懷裡呆了片刻，顧清璇輕輕隔開彼此，“輕塵，該說對不起的應(yīng)該是我。”
傅輕塵只是搖搖頭，“感情這事最怨不得人，你沒有對不起我，他……”意識到自己又提到楚江暝，傅輕塵立刻噤了聲。
“沒關(guān)係……”顧清璇笑了笑，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方纔你醉得厲害，我問過你一個問題，你搖頭了，如今我想再問一遍。”傅輕塵有些忐忑，“不知道你清醒之後會不會給我一個不同的答案。”
顧清璇隱隱好像記得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卻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了。“是嗎？”
傅輕塵點點頭，“剛纔我問你，那個人，如果不是他，可不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問，眼裡是期盼卻又害怕的目光，顧清璇很怕這種目光，因爲(wèi)她曾無數(shù)次地用這種目光看過楚江暝。突然，顧清璇有些不忍心拒絕傅輕塵了，就像他當(dāng)她多麼希望楚江暝能對她有一點點不忍心一樣。
沉默了很久，傅輕塵並沒有聽到是或否的回答。“無妨，若你今日回答不上來，我便等，一直等到你能回答我的那一天。”傅輕塵說完勉強地笑了笑，“那你先休息吧，我就先出去了。”
起身。卻被顧清璇拽回牀上。
不是他，不可以嗎？
顧清璇閉上眼攀上傅輕塵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上去。一時間傅輕塵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待知道顧清璇在對自己做什麼時，才欣喜地攬住顧清璇的腰肢，迴應(yīng)這她的吻。
傅輕塵的吻跟他的人一樣，即使心中激動也仍然溫柔不已。可是就是這樣的反應(yīng)，讓顧清璇失了神，不一樣不一樣，跟和楚江暝親吻的感覺不一樣！
抽身。顧清璇縮到牀角抱著雙膝拼命搖頭，“不可以不可以……爲(wèi)什麼不可以？”這話裡竟然是帶了哭腔的。
傅輕塵愣了一會兒，卻隨即明白了顧清璇在說什麼。“沒事……彆著急。”傅輕塵安慰道，“我原就不指望你能這麼快接受我的。”
顧清璇卻還是執(zhí)拗的搖頭，“不是你，輕塵。”擡頭一張佈滿淚痕的臉那樣無奈地看著傅輕塵，“是他……我忘不了。我也想知道，若不是他可不可以，原來不行，真的不行……我做不到……”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們二人的心中究竟是怎樣複雜的感情，傅輕塵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將顧清璇扶著躺回牀上，替她掖好被子便轉(zhuǎn)身出去了。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忘不掉那日她抓住他的手讓他坐回牀邊用力的吻過他以後，告訴他，她做不到。
翌日。
顧清璇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昨晚是哭著入睡的。從低聲的啜泣到連呼吸都不順暢的痛哭，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河堤，一瀉千里。這些年來，她爲(wèi)楚江暝哭過不少次，次次都以爲(wèi)已將今生的眼淚全部流乾，可是下一次卻仍然會來。
因爲(wèi)之前遣走了身邊所有下人，顧清璇獨自起來梳洗完畢後走出房門。屋外已不復(fù)昨日的狼藉，想是傅輕塵悄悄收拾過了。他……還好嗎？顧清璇不禁有些擔(dān)憂，自己昨日一定讓他傷心透了。
幾日來第一次走出院子，顧清璇到了傅輕塵的住處，本想看看他，至少也要替自己昨日的行爲(wèi)道個歉，可是卻沒看見他人。
叫來小丫頭，顧清璇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額……傅大人去哪了？”
“回公主，傅大人一早便被女皇宣進宮中了。”
進宮了？“額……好吧，我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傅大人回來你不必多嘴說我來過。”
“是，公主。”轉(zhuǎn)身往回走，一路上顧清璇不斷回憶起昨日的片段。她竟然對著傅輕塵說出了非楚江暝不可的話。這怎麼能行，她和楚江暝已經(jīng)不可能了。這酒，以後可是再也不能碰了，讓人失了心智。
可是當(dāng)顧清璇回到自己院落時，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了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楚江暝！他怎麼來了？顧清璇愣在原地，止步不前。
“清璇……”楚江暝也看到了驚訝的顧清璇，只是千言萬語在心中打轉(zhuǎn)，開口卻仍然只得這兩個字。
“你怎麼來了？”顧清璇沒好氣地走進院子，“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趕緊走吧。”她覺得楚江暝真是瘋了，大楚皇帝竟然跑到宛容王朝的公主院子裡來了。
眼看著顧清璇目不斜視地往屋裡走去，好像不願與自己多說一句話似的。楚江暝立馬上前伸手拉住她，“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說話嗎？”
顧清璇冷哼一聲，將楚江暝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推開，“大楚皇帝，你我二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清璇……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嗎？你就從未想過我冒險來這裡是爲(wèi)什麼嗎？”楚江暝心中亦是悲痛，他最怕的就是顧清璇真的連見都不想見他。
可是聽到楚江暝這樣說話，顧清璇更是不悅，“我咄咄逼人？你怎麼不想想是誰把我逼成這樣的？”一邊說一邊扭頭惡狠狠地看著楚江暝，“我管你爲(wèi)什麼來這，我只是想讓你趕緊走，我們沒什麼可說的。再不走我若叫人，你可不一定走得了了……你們楚國已經(jīng)找到新的皇帝人選了？”
“你……”楚江暝看著顧清璇的眼神，覺得真是傷人，那樣的眼裡，彷彿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了。“我只有一個請求，你若答應(yīng)我便走。”
“好笑。你堂堂一個楚國皇帝還能請求我什麼？莫非我身上還有什麼你能利用的地方？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
楚江暝沒有回答只是傾身將顧清璇抱在懷裡，“沒有別的，只是想抱抱你。”
突如其來的溫暖，顧清璇立即聯(lián)想到自己昨夜的言行，微微嘆了口氣將楚江暝推開，“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楚江暝沒想到顧清璇再開口仍然是讓他走。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好。我走，不過清璇，下一次我來一定會帶你一起走的。”
不等顧清璇開口拒絕，楚江暝便入來時一樣安靜，很快便躍上房頂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