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素來不喜歡將疑惑留到明日,所以,將那孩子安頓好之后,便讓圓月請了原先在這里看守的幾個老仆過來。
除了門房的老吳頭,還有兩個婆子,一個姓陸,一個姓蘇,都是侯府的老人。
這次侯府將文昌街這座宅子分給了薛三老爺后,原本是要將他們三人調回去的,但他三人在這里住慣了,不肯回到主宅,特意求了薛琬。
薛琬還算好說話,也尊重他們的決定,所以同意將他三人繼續留在這里,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重新安排工作,暫時還留作原先的用途。
聽說七小姐有請,這三位雖然年紀老邁但卻也來得很快。
薛琬沒有說什么,只將寒山換下來的衣衫放在了三位面前,果然,其中這位陸婆子的臉色就一下子變了。
陸婆子連忙跪了下來,“回稟小姐的話,寒山……寒山確實是我藏起來的。我不是有意要隱瞞小姐,只是害怕……”
她抬起頭又連忙低下,“連我都是求著小姐才能留下來,何況是寒山,我只是怕先說出來了反而不好,思量著什么時候再求小姐將他留下來。”
薛琬見其余兩位一臉迷茫,毫不知情的模樣,便點點頭,“小花,先送老吳頭和蘇婆子回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圓月,還有這位陸婆子的時候,她笑著說道,“陸嬤嬤,你先起來說話。”
陸婆子哪里敢?
她跪得結結實實的,急忙問道,“小姐,寒山是不是惹禍了?”
看起來對那孩子十分關心的模樣。
薛琬問道,“那孩子是嬤嬤的什么人嗎?”
陸婆子連忙搖頭,“這倒不是。”
她頓了頓,“其實我也不知道寒山這孩子是從哪里來的。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有一天夜里,我忽然聽到院子里有孩童的啼哭聲。”
然后,陸婆子便順著孩子哭叫的方向尋了過去,在竹林里發現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陸婆子原本想要將此事告訴與她一塊兒看守這宅子的蘇婆子和老吳頭,但因為一些糾葛,她和蘇婆子關系不好,而老吳頭又在門子那,離得遠了。
她思來想去,便先將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屋子。
嬰兒大概有幾個月大了,襁褓的布料也不普通,看這孩子皮膚白白嫩嫩,一雙眼睛烏溜溜地黑,臉上寫滿了貴氣。
想來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陸婆子不忍心,便先找了一點羊奶給孩子喂了下去,孩子很乖,喝了奶就不哭了,睡得又香又甜。
第二天,陸婆子是想著要跟蘇婆子老吳頭說一下這孩子的情況,無緣無故在宅子里出現了小嬰兒,總是有幾分蹊蹺,這事兒于情于理都應該要上報給主人家知道。
但因為陸婆子早年間失去過一個兒子,好巧不巧正好也是這孩子那么大的時候,這個小孩子那么玉雪可愛,與她兒子當年依稀相似。
所以,一想到向上匯報了這孩子就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了,她一時之間居然有些舍不得。
思來想去,陸婆子覺得這孩子之所以出現在這宅子的竹林之中,絕非偶然。
看他襁褓的面料應該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孫,能在這里一定是遭了什么意外。要么就是有人要害這孩子,要么就是這孩子被送到此地是不得已之舉。
不論是哪個理由,若是將這孩子送回去,那一定兇多吉少,非是什么好事。
想到這里,陸婆子便就下了決心偷偷瞞下此事。
由于這宅子比較大,只有統共三個人看守,而陸婆子和蘇婆子彼此都不對付,兩個人劃分了界限,彼此都不干涉,老吳頭則看守門房很少出現在后宅。
所以,這么大的事,居然被陸婆子一個人做成了。
她偷偷地將這孩子養大。
但是又害怕惹上麻煩,等孩子認了人,就不怎么出現在他面前,只給他準備了小屋和簡單的被褥衣裳。
每次都在廚房放置足夠多的食物,用各種方法引誘這孩子找到廚房的路。
陸婆子這幾年默默地當一個田螺姑娘,居然還真的將這個叫寒山的孩子養大了。
若不是靖寧侯府突然分了家,三老爺成了這里的主人,并且要住進來,這種狀態應該一直會持續到寒山長大。
聽完這故事,薛琬和圓月都驚呆了。
圓月搖搖頭,“你就這么養大了一個孩子,居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連這孩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陸婆子羞愧地低下了頭,“我喜歡這孩子,但是又害怕惹麻煩。不論如何,我都是侯府的下人,沒有經過主人家同意私下里養了一個孩子,這是大過錯。”
她頓了頓,“而且這孩子應該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說不定身上還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我也沒有那么無私……”
薛琬笑著安慰她,“不論如何,寒山都會感激你的,若不是你,他可能早就死在了那個夜里。”
小嬰兒的生命是多么脆弱,若不是遇到了陸婆子,哪里會有現在的寒山。
好了,現在問題來了,知道了寒山是陸婆子救下來養大的,但還是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
薛琬想了想問道,“寒山當初的那個襁褓,嬤嬤你還留著嗎?”
她頓了頓,“除了襁褓,他身上可還留有別的關于身份的信息?比如說玉佩啊之類的?”
陸婆子忙道,“襁褓我洗干凈藏起來了,當然得留著,這可是這孩子來歷的憑證啊。至于他身上,倒也沒有什么玉佩之類的東西留著,若是有,我也不干隨便亂扔的。”
她想了想,“不過,我當初撿到他的時候,他的胸口是有字的。”
薛琬目光一亮,“哦?有字?”
她連忙問道,“寫了什么字?”
陸婆子有些懊惱,“老婆子我不識字……只是依稀覺得那應該是個字。”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薛琬一眼,“是用朱砂寫的字,后來洗了兩次澡,就掉了。”
用朱砂在胸口寫的字?
薛琬心中隱約有了些想法。
她低聲說道,“你既然不識字,只是憑感覺認為那是字,也應該不記得那字是怎么寫的了吧?”
陸婆子卻一臉正色道,“回稟小姐,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