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 / 十一章/看書閣
我想我以后的日子大抵不怎么好過，因為這位新主子的心眼似乎有些袖珍。
“怎么？”他單手低著額頭，問：“不愿意？”
我心里有些無奈，和他見面不過三次，他卻已經(jīng)問了我兩遍是否“不愿意”。我將木桶擱在了一旁，又出去將房門關(guān)上，這才走回他跟前，說：“主子請起身沐浴?！?
他慵懶的瞇著眼，從榻上起身后張開雙臂，“寬衣?！?
他比我高上許多，我抬頭也只剛到他的下巴，不過解他頸上的扣子倒是綽綽有余。他也十分配合，由著我脫下了外袍后又開始解中衣。在此過程中我一直目不斜視，手也鎮(zhèn)定自如，似乎一點都不受他影響，但其實不然。我離他太近，近到我能感覺到他寬厚的胸膛正隨著呼吸起伏，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茉莉清香。這種香味太過好聞，好聞到我竟隱隱有些暈眩。
我曾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聞到過這種香味，只不過因為錦瑟的一句“不喜歡”，他身上便再沒出現(xiàn)過。
“花開。”周卿言突然低下頭，湊到我耳旁，溫?zé)岬臍庀⒑敛豢蜌獾穆湓谖夷橆a上，“怎么停住了？”
我眨了眨眼，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沒事?！?
他輕笑一聲，不再過問。
等到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褻衣時，我停住了手，“主子。”
“恩？”
“你身上只剩一件褻衣了?！?
“然后？”
“脫？”
“脫。”
于是在下山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我竟然已經(jīng)是第二次“扒”男子的褻衣了。第一次是那名中毒身亡的青衣男子程令，第二次則是眼前這位新主子周卿言，只不過新主子似乎并不如他面上那般享受我的伺候，在我不小心碰到他胸膛上luolou的肌膚時，他幾不可聞的顫了下身子。
我心里有個念頭緩緩聚成，繼而唇角勾起，仰起頭迷戀的看著他，邊將手心貼上了他的胸膛。果不其然，他眼中有某種情緒一閃而逝，雙手也抬起，正預(yù)備將我一把推開。
若我沒看錯的話那種神情應(yīng)該叫做......厭惡？
對此，我自然是先下手為強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再學(xué)著錦瑟平日里的姿態(tài)，嬌笑著問：“公子，你長得這般好看，肯定有許多人喜歡上你吧？”
他雙手暗暗使力，卻依舊無法掙脫，接著黑眸冷下，“放......”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我打斷了他的話，顧自說：“誰讓主子長得這般美若天仙，男女不分呢？”
他臉上浮現(xiàn)了冷戾，哪還有半點曖昧*的模樣。
“瞧瞧這張臉，這皮膚......”我不客氣的摸了下他陰沉的臉，“堪比女子嬌艷，別說是女子了，怕是男子見了也要動心?！?
他薄唇微抿，頗有些風(fēng)雨欲來的趨勢。
“主子長得真是賞心悅目?！蔽覈@了口氣，“好看，相當(dāng)好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腕上不再使力，不怒反笑，問：“是嗎？”
我笑了一聲，將手收了回來，說：“你根本不必試探于我?！蔽彝嗜チ四樕系膵尚?，恢復(fù)了平時的漠然，“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男子，這點毋庸置疑，但你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眸色愈加深沉，低聲說：“說下去?！?
我抬頭看著他的臉，淡淡的說：“只因你再好看，也抵不過我心底那人的模樣?！?
他再好看，也抵不過記憶中那人低頭淺笑的一個眼神。
周卿言沒有說話，只眼神復(fù)雜的看著我，許久之后才緩緩開口，“出去?！?
我轉(zhuǎn)身，也不管他的衣服只被我褪下了一半。
我想我方才的演技是極好的，明明看著他的臉，卻依稀透過他在看池郁，并且沒讓他察覺那只是我曾經(jīng)的愛戀。
我清楚的知道池郁的一切對于我而言都只是過去，即使現(xiàn)在無法忘掉，終有一天也會隨著時間的磨礪而消逝無影。
這世上沒有忘不掉、消磨不完的感情，從來沒有。
我那新主子此刻的心情想必是十分復(fù)雜——想到這個，我的腳步便不自禁輕快了起來。其實我能理解他試探我的緣由，年輕公子，相貌極好，出身不凡，身邊自是少不了意圖不軌之人，防備心比常人重些也是情有可原。他這般利落的向武夫人要了我，一方面極其看重我這身武功，一方面卻又怕我一不小心就會喜歡上他。
很明顯，這人要的只是我這身功夫。
其實我本沒必要這么快就戳破，大可耍他幾天，裝出一副迷戀他的樣子，好好惡心他一把，末了再告訴他：“放心，我對你沒意思，逗你而已。”
于是我深深的覺得自己真是個老實善良厚道之人。
回到房中后我又開始收拾起了東西，其實在這間屋子也只住了一個月，但苦命的是我得再次遷移。我的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多，幾件衣服，兩雙鞋子，兩個籠子，以及......枕頭下的那把匕首。
我坐在床沿，將匕首握在手中，莫名的發(fā)起了呆。不知多久后才撫著匕首上一縷又一縷的花紋，心底想，拿這個來削木頭定是不錯的。
門外響起清然的聲音，“花開，在嗎？”
我將匕首塞到了靴子中，“進(jìn)來。”
清然推門進(jìn)來，一身粉色長裙，翩翩似蝶，“花開！”她一把撲了過來，卻被我閃身躲了過去，她撇嘴，不樂意的說：“你都要走了，讓我抱一下還不成么?！?
我拍拍衣服起了身，“你消息可真靈通?！辈哦嗑玫氖虑?，這么快就知道了。
“可不是我一個人知道，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彼闷鹨豢|長發(fā)把玩，嘟噥著說：“怎么就不見我這么好的運氣?！?
我有些好笑，她以為我去周卿言身邊當(dāng)?shù)氖鞘裁?？“你若是對?dāng)護(hù)衛(wèi)有興趣，盡管去找展離?！?
她皺了下鼻子，“展離？得了吧，就他那副樣子，我還沒學(xué)會武功就先被凍死了?！?
“展護(hù)衛(wèi)要是知道你這么評價他會傷心的?！?
“哈哈哈哈......他傷心？”她發(fā)出了奇怪的笑聲，表情扭曲的說：“花開你是在和我開玩笑是吧？肯定是對不對？”
“......”我，“是的?！?
“我就知道。”她立刻恢復(fù)正常，無聊的將手里的長發(fā)編成一條辮子。
其實我有些好奇，為什么清然一說到展離便是這副模樣？
“唉。”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花開，我也好想去伺候那位周公子啊?！?
我哭笑不得，她這副哀怨的模樣真是像極了阿諾，“他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好?！?
她眼眸水潤，竟有些淚眼汪汪，“花開，你可知我在風(fēng)月閣里待了十幾年，見得不是肥豬員外便是寒酸秀才再或者就是粗莽大漢，你可知周公子這樣相貌好氣度好身家肯定也好的公子有多難得！”說完掏出繡帕拭了拭眼角，好不傷心。
她這般哭訴，我卻覺得如此喜感，當(dāng)場笑了起來，她見此也不惱，只哼唧著說：“還以為你不會笑呢，原來也是會的。”
我摸了摸臉，“我經(jīng)常笑?！?
“你那樣叫笑？”她嗤笑了聲，“得了吧，你比楊總管還假。”
“楊總管那是見誰都笑，那是因為他要銀子，你呢，笑是笑了，只不過，”她點了點眼睛，“嘴上笑了這里沒笑?！?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沈姑娘在嗎？”
聽這聲音，似乎是兩名大漢中的路遙，“請進(jìn)?！?
門外那人推門進(jìn)來，正是路遙。我問：“有什么事嗎？”
他下巴微抬，說：“我想再和你比試一回。”
我心里明白他是惦記著方才丟了面子，剛想回話便聽到清然說：“難不成你是剛才敗在花開手下的那人？”
路遙聞言臉色更差，“方才我是估計她是個女子！不然早將她打趴下了！”
“嘁?！鼻迦徊恍嫉恼f：“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找什么借口，還虧得你是個男子漢?！?
“你！”路遙嘴拙，只能憋紅了一張臉，繼而憤憤的轉(zhuǎn)向我，“你！出來！我們再比一回！”
我心里著實無奈，“能不比嗎？”
路遙臉色微緩，“放心，我會對你手下留情的，畢竟你是女子。”
我搖了搖頭，擔(dān)憂的說：“要是我下手太重，打傷你了可怎么辦？”
他愣了下，回過神后異常惱怒，剛準(zhǔn)備動手卻被身后的人開口制止。
“路遙，夠了。”馬力出現(xiàn)在門口，笑著對他說：“小心主子知道。”
路遙哼了一聲，“主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難道主子會因為她是個姑娘就向著她？就她這樣樣貌，府里隨便抓個丫鬟都比她好上幾百倍。”
馬力無奈的笑笑，對我說：“路遙性子直，口無遮攔，還望沈姑娘多多包涵?！?
我回以一笑，心里頗不以為然，難道不是你們兩個唱雙簧，來警告我別對周卿言存有非分之想？
清然這時走到我身邊，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說：“花開，我現(xiàn)在覺得，其實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真的?！?
我又想到周卿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心底頓時有些沒譜。
我是不是給自己惹上了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