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祥向來不喜歡東鄉(xiāng)這人,或者說東家的人都不太喜歡,嘴太大了,傳閑話起哄最在行了。舒叀頙殩他斜眼白了東鄉(xiāng)一眼,抱著混好酒的壇子說道:“東鄉(xiāng)哥,你怕了呀?你一個男人家還喝不過我們謝家兩個女人?說出來可真夠笑話的!”
祥這兩話女。東鄉(xiāng)耳根子一紅,后悔剛才一時興起嚷了那么一句,忙辯解道:“她們兩個女人爭高下,我一個男人摻合算哪門子事呢?滿祥你挺叫囂的呀,要不回頭我們兄弟倆比劃比劃?”不等滿祥回話,梨花先開口了。她微微揚起下顎說道:“東鄉(xiāng)哥,你這話就說差了,根本就是挑撥離間呢!”
“我哪兒挑撥離間呢?”東鄉(xiāng)忙問道。
“什么兩個女人爭高下呢?不就是今天春祭,我和三嫂在這兒對碰幾碗嗎?我進(jìn)謝家門最晚,可不得好好跟酒量這么好的三嫂喝兩碗嗎?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比輸贏爭高下了呢?多鬧心啊!”
梨花說完,垂下如墨的睫毛對金鈴兒微笑道:“三嫂,你說是不是?誰喝輸了都不傷我們妯娌的情分,對吧?關(guān)起門來我們才是一家人呢!不聽東鄉(xiāng)哥那愛嚼舌根子的,沒意思!”
旁邊人又是一陣哄笑,笑得東鄉(xiāng)都站不穩(wěn)腳了,紅著臉扭頭回去吃菜了。梨花這才端起第五碗酒,在金鈴兒跟前輕輕地掂了掂笑道:“三嫂,這碗算我敬你的。”
“你敬我?”金鈴兒有點吃驚,鬧不清楚梨花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要敬你了,因為我們家滿庭是你從海子河邊救回來的。沒你那份菩薩似的心腸,又怎么會有我進(jìn)謝家門兒呢?所以我可不得敬你,好好謝謝你嗎?三嫂,這碗酒,我先喝干了!”梨花利落地喝完了這碗酒,抿了抿嘴,捂著心口輕輕地打了個嗝,然后對金鈴兒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金鈴兒此刻心想,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該救了滿庭哥!誰會想到滿庭哥會落到你秦梨花的手里呢?這真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她悶悶地這樣想著,抬手端起了酒碗一口飲進(jìn)了!
這一輪酒只剩下桌上那兩碗了。梨花一手撐在桌上,一手端起碗笑道:“三嫂,還連莊嗎?二哥說得對,混酒喝醉了可真不好受的。”金鈴兒完全處于亢奮狀態(tài)了,哪兒管得了東南西北呢?她想都沒想就招呼滿祥道:“把空碗都滿上!今天我非得跟你四嫂喝個清楚才行!”
滿祥正要動手倒酒,卻被謝大娘狠狠地拽了一下。梨花趁機說道:“瞧,娘心疼你了,三嫂,我看還是算了吧!”金鈴兒有點沖動,直接半跪起身去搶滿祥手里的酒壇子。可她沒想到,剛起身就有些頭暈。身子一晃,不得不騰出只手來撐著桌面。
梨花單手托著下巴,一臉紅潤的淺笑:“三嫂,你都站不穩(wěn)了,還是算了吧?省得人家說我欺負(fù)你呢!”
“喝了這么多碗酒,誰能站得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磕闫饋碓囋嚕俊敝x大娘倒是不笨,聽出梨花語氣里帶著點激將,忍不住數(shù)落道,“喝個盡興就夠了,打個平手不好嗎?不許再添酒了!”
梨花翻起微帶醉意的眼皮,略帶挑釁的目光看著金鈴兒說道:“行,娘都發(fā)話了,誰敢不聽呢?橫豎得讓我們把這最后一碗喝了,才算回事吧?你說呢,三嫂?”
金鈴兒很少喝混酒,又急急地灌了五碗下肚,后勁兒漸漸上來了。胃里不單翻騰著地難受,連頭都暈得有些找不著北了。可她還是咬緊牙關(guān),撐著起了身子,眼神迷離地點頭道:“好……喝完……最后一碗。”
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來,金鈴兒的聲音都變了,分明是有些醉意了。謝大娘擔(dān)心地扶著金鈴兒,卻被她推開了,擺擺手犟道:“沒事……好著呢……好著呢!”此刻她只想趕緊跟梨花喝完這碗酒,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吐一場。
“三嫂真是爽快!”梨花沖她豎起了大拇指,笑米米地說道,“橫豎就最后一碗了,不如我們一起敬敬長輩吧?今天可是春祭的好日子呢!”她說完撐著桌面輕松地端酒站了起來,身子微有晃搖,卻不似金鈴兒那般花枝搖曳地亂晃。
金鈴兒剛坐下來的身子瞬間就凝固了!她好不容易撐著坐下來,剛想著喝完就撤人,誰會想到秦梨花又要讓她站起來給長輩兒敬酒,這死丫頭真會折磨人呢!她氣得都快抓狂了!肚腹里全是翻江倒海的感覺,若要再次站起來,只怕是要出丑了!
滿庭一臉淡定地喝著自己的酒,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這就是秦梨花,他的媳婦,吃虧的事這丫頭是不會干的!
眾目睽睽之下,金鈴兒的臉色極為難堪。梨花低頭含?笑催了一句:“三嫂,怎么了?起不來嗎?哦,那趕緊讓三哥背了你回去吧!”
金鈴兒十分以及極其看不慣她那笑容,手掌往桌上一拍,說道:“誰起不來了?喝就喝,橫豎不就是最后一碗嗎?”她說完緊緊地咬著嘴唇,端起了桌上最后一碗酒,強忍著肚腹里的難受,用一只手緩緩地?fù)纹鹆松碜印?
“金鈴兒,還能撐得住嗎?”謝大娘一臉擔(dān)憂地說道,“撐不住就讓滿勝背你回去……”
“娘……”金鈴兒一起身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可她還是咬緊牙關(guān)撐著,“沒事……四弟妹說得對……這最后一碗該敬
敬你們……”
話沒說完,金鈴兒忽然失去重心往謝大娘身上撲去。謝大娘嚇得不輕,伸手抱抓了她,慌忙喊道:“滿勝!滿勝吶!趕緊把你媳婦背回去!瞧瞧這鬧得什么事呀?我說不喝不喝,偏要弄個高低,這下總好看了吧?都怪你,秦梨花……”19snt。
“謝武媳婦!”關(guān)氏輕聲喝了謝大娘一句,“她只是喝醉酒了,又不是中毒了,你慌成這樣兒做什么呢?多大點事啊?怪誰啊?有工夫嚷還不如先背回去!”
被關(guān)氏這么一喝,謝大娘倒是清醒了許多。她狠狠地瞪了梨花一眼,招呼滿勝趕緊背上金鈴兒回去。滿興本來想幫忙的,卻被莊氏死死地拽住,一臉不悅地小聲問道:“怎么了?背弟妹還背上癮了?謝滿興,誰是你媳婦兒啊?誰給你生兒子伺候你吃喝拉撒啊?誰在你家做牛做馬孝順你爹娘啊?你鬧清楚沒有?現(xiàn)下就去追,明天我就收拾東西領(lǐng)著閏虎回娘家去!”
滿興見莊氏臉色都變了,忙哄道:“別生氣,別生氣,要不是我親弟弟的媳婦,我也不操這個心吶!”“沒她這么過分的!”莊氏氣鼓鼓地瞪了一眼遠(yuǎn)去的金鈴兒的背影。
“好了好了,別說了,吃菜吧!”
“哼!回去再跟你算賬!”莊氏掐了滿興大腿一下,轉(zhuǎn)身夾菜去喂閏虎了。滿興除了沖閏虎笑笑,也不敢再說什么了,畢竟他和莊氏感情真的很好。
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去喝酒吃菜了。滿庭抬頭看了略有醉意的梨花一眼問道:“還不坐下嗎?”
“酒還沒喝完呢,說好要敬長輩兒的。”梨花的步伐雖輕飄,但還在她的掌控之內(nèi)。只見她彎腰下去先跟關(guān)氏碰了碗邊,再跟謝武碰了碰,跟著是幾位哥哥嫂嫂,最后才站著仰頭把碗里的酒喝光了。那豪邁的氣勢看得旁邊的人拍手叫起了好!
不遠(yuǎn)處的金輝一家子卻憤怒地盯著她,誰會想到自家酒量一向甚好的女兒會在秦梨花跟前喝翻了,這臉丟大了!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悶頭吃菜去。
陌香簡直崇拜死梨花了!她開心地拍著手,仰頭說道:“四嬸,你好厲害啊!你的酒量怕是全村女人之中最好的吧?”
“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莊氏趁機奉承了一句。梨花幫她收拾了金鈴兒,她憋在心里那口氣兒總算出了一大半兒!
“趕緊坐下吃口菜吧,”關(guān)氏一臉憐愛地笑道,“喝了那么多酒,再怎么也有些暈了吧?滿庭,攙著你媳婦坐下,她今天給你臉面添光了。”
滿庭抿嘴笑了笑,心想這種光以后還是少添為好。他伸手來拉梨花,梨花本來腳下就不穩(wěn),順勢軟綿綿地?fù)涞剿麘牙铮瑑芍桓觳矡o力地搭在他肩上,嘴唇絲毫不差地落到了他的唇上!
這絕對不是梨花故意的!她真是腳下沒站穩(wěn),一時滑到了才撲上去的!當(dāng)她那溫?zé)崆規(guī)е拙葡愕拇阶脑跐M庭的唇上時,兩人都傻眼了!擱著三厘米的距離,兩雙眼睛黑洞洞地互相對視著,大腦像被閃電劈了似的,瞬間放空了,斷電了!
“天……”謝家人驚得差點叫了出來,簡直是目瞪口呆,嚇傻了!誰見過兩口子大庭廣眾地抱著親吻的?上回親了臉就算了,這回還對上嘴了?這村里找不出第二對了吧?
滿祥手里的筷子嘩啦掉桌上去了,兩只眼睛像看怪獸似的盯著斜對面那兩口子;陌香更是咬著自己的手指,滿眼驚愕,卻帶著一絲絲羨慕。貞氏忙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小聲喊道:“不許看了,死丫頭!”
關(guān)氏雖穩(wěn)重,可心臟還是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立馬咳嗽了一聲。梨花這才把打散了的神智找了出來,頭一歪,倒?jié)M庭懷里裝死了!雖說她很現(xiàn)代,可從來沒試過在這么多人面前接吻,難度系數(shù)高了點呀!她的臉蛋瞬間滾燙了,要不是酒暈遮住,一定像個熟透了的螃蟹!
梨花倒得很干脆,把滿庭整尷尬了。他居然微微紅了臉,笑不是,哭也不是,誰讓他攤上這么個媳婦呢?好在看見的人不多,也就謝家?guī)讉€人。他勉強收回神智,橫抱起梨花回家去了。
他們走后,貞氏才松開了蒙著陌香的眼睛。陌香東張西望地問道:“四叔和四嬸呢?”
“回去了,你四嬸估摸也醉了,”莊氏說完沖關(guān)氏笑道,“奶奶,瞧見了吧?四叔居然臉紅了!哎喲喲,這真是大奇聞呀!四叔回家這么久,什么時候臉紅過?跟毛頭小伙子似的害羞呢!”
關(guān)氏面帶慈祥的微笑,端起酒碗美美地抿了一口,點頭道:“可不是嗎?能收得住滿庭的也只有梨花了。”
“不過奶奶,梨花把金鈴兒喝翻了,娘不會找梨花鬧吧?”莊氏擔(dān)心地問道。17130345
“放心,有我在呢,你娘鬧不成的。”關(guān)氏說著又抿了一口酒。貞氏忙摁著她的酒碗說道:“奶奶,抿兩口就成了,可別喝多了。”
關(guān)氏笑呵呵地說道:“怕我喝醉了?想年輕那陣兒我也是個能喝的,量差點的男人還比不得我呢!就連趙王爺……”她說到這兒時忽然停了話,瞳孔里帶著絲絲回憶的溫潤,又低頭抿了一口酒。
滿興好奇地伸長脖子問道:“奶奶,您還認(rèn)識什么王爺?從來沒聽您說起過呢!是不是從前你和爺爺出山時遇上的?”
“沒什么王爺,我和你爺爺出山就是做點小買賣,到處逛逛,哪兒能認(rèn)識什么趙王爺啊?我說的是家里伙房的灶王爺!瞧瞧,喝了兩口酒,舌頭都捋不直了,還是不喝了吧。”關(guān)氏很聰明地把話遮掩了過去。大家都被逗笑了,也沒再繼續(xù)問趙王爺?shù)氖铝恕?
再說滿庭抱著梨花走一段路后,梨花忽然睜開眼說道:“謝滿庭,放我下來吧!”滿庭低頭看著懷里的她問道:“沒醉?”
“沒有……”她不好意思地咬著下唇瓣笑了笑說道,“剛才那樣……我不裝死怎么辦呢?多丟人吶!”“嗯?”滿庭眉頭微皺,對這話明顯感到不滿意。
“不是不是!”梨花忙擺手道,“我不是嫌棄親你,只是……只是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有點那個……”
滿庭放下了她,扶著她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然后蹲下說道:“我以為你真是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呢,原來你也有害羞的時候?”
“哎,謝滿庭,你這話什么意思呢?難道你以為我就是個厚臉皮,連點羞恥感都沒有的人嗎?”梨花一邊揉著心口一邊嘟嘴抱怨道。
滿庭淺淺一笑,問道:“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