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小九碰壁
菜鳥小分隊跟著小鬼進到一個小院, 拉開地面的木板,沿石階而下,卻見一個個酒罈整整齊齊地碼了半室, 晃眼一看, 至少有一兩百壇……
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好了, 這下子可以多撐兩個月了!
小鬼所說的“好玩的地方”並不是酒窖本生, 等到所有人下到酒窖, 點燃火燭,鬼小孩立時雙眼放光地看著對面的牆壁,“砰”的一聲, 迫不及待地撞了上去。
灰色的石壁給小鬼撞出一圈圈波紋,還不等觀衆們反應過來, “啪啦”, 小鬼給牆上的波紋反彈了出來, 此後波紋消失,牆面恢復原樣。
小鬼顯然很喜歡這個“碰碰牆”遊戲, 一次又一次地往上撞,一次又一次地被反彈出來,它不停地加快速度,牆面也不停地把它彈得更遠,到後來只看到一道黑影飛來飛去, 直看得衆人一陣陣頭暈……
石南看它又一次地衝向牆壁, 大叫一聲“夠了, 你給我停下來”, 小鬼倒是聽話, 眼看就要撞上牆壁了,卻生生地停在牆壁面前, 回頭看向石南,一副“我以爲你們會喜歡”的委屈表情。
幾個人不理小鬼,細細地研究起這面“波紋牆”。整個酒窖的四壁都是用天然石料砌成,表面上看這面牆壁跟其它的石壁一般無二,毫無出奇之處,如果以正常的速度撞上去也是毫無反應,只有當速度達到一定程度,牆面纔會出現波紋,進而反彈,撞的速度越快,反彈的力道也越大……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幾個人都有些失望,難道它真的只是一面“碰碰牆”?誰那麼無聊會在酒窖裡面弄出這麼個東西?……
接下去一連幾天,明家人都在尋找出路,用腳把諾大一個莊園丈量了好幾遍,出路沒有找到,小廚房倒是找到了幾間,翻出來幾百斤糧食和一些臘肉香腸。
生存面前一切靠邊站,面對生存危機,明家的女人們拋下貴婦派頭,一個個充分發揚艱苦樸素作風,在院子裡面四處採摘可以食用的花花草草,雖然園子正在朝著慘不忍睹的方向發展,但每天的伙食好歹多了一點點臘肉菜湯。
男人們也不例外,莊子出不去,就動開了池塘的腦筋,看塘上有殘荷留香,猜想塘底應該有蓮藕,紛紛脫下衣衫潛到塘底挖藕,還別說,真讓他們挖出了兩大筐──看一個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爺烏貓皁狗地在池塘裡面撲騰,實在是非常有喜感的一個畫面,連菜鳥們都對他們小強般的求生意志表示出了敬意。
幾隻菜鳥沒有跟著明家折騰,明家人見他們不參於勞動吃飯的時候還毫不嘴軟,臉色都不大好看,終於有個女人忍無可忍,跳出來指桑罵槐。嚴開的光棍脾氣被激發,一拍桌子:“怎麼著,要不是你們耍詐,小爺我堂堂一個越門弟子會落到這個地步?吃了幾片藕你就受不了啦?要不是我們,你們修得好園子?我看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早就該去陰司報到……”
明家人立時噤聲。
嚴小爺還不解氣,讓明家人一人抱走一罈酒,此後在酒窖外面畫了術法陣,非修行人莫入──用嚴開的話說,明家人害他們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沒找他們算賬還敢說小話,簡直就是皮癢的典範,今天分給他們24壇酒算是大仁大義法外施恩,其它的想都不要想……明家人落了個敢怒不敢言。
其實菜鳥小組雖然沒有參與挖藕行動,他們也沒閒著,一直都在研究碰碰牆。可惜研究來研究去,牆壁還是牆壁,打不爛,砸不穿,燒不垮,泡不軟……他們就象圍著烏龜打轉的小狗,叫了半天卻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一週過後,池塘裡面的蓮藕所剩無幾,最沒耐心的嚴開也大叫著“老子不幹了”第一個放棄,接下來石南和玟也覺得再呆下去是浪費時間,還莫如回去修行,只有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林九溪和小七還死守在酒窖裡面──這兩個人心性堅韌,直覺地認定這面牆有古怪,何況目前爲止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大意不得,兩個人索性搬了木榻下來,吃住都在酒窖裡面,靜待機緣……總而言之,他們算是跟這堵牆耗上了!
“冥莊”的一切彷彿都是停滯了,偏偏時間是個例外,眼看著日升月落時間一天天流走,他們落到此地一月有餘,仍舊一愁莫展。
這天晚上,林九溪請吳安喝酒,專門開了一罈花雕,又從戒指中取了一包花生米招待客人。
林九溪接觸吳安的起因也是碰碰牆,他想借用吳安的風水智慧看看這面牆有沒有問題,結果自然是不如人意,吳安認爲這就很普通的一間地下室很普通的一面牆壁,風水上沒有特別的地方。好在林九溪早有思想準備,也不是太失望,倒是就此跟吳安熟悉了起來──吳安氣質儒雅談吐不俗,加之兩人都是見多識廣閱歷深厚,不愁沒有話題,頗有點忘年交的味道。
林九溪跟吳安一邊喝酒一邊神侃風水八卦,他雖然修行數年,但對於風水總是不大相信。
吳安笑著解釋一個好的風水局能夠提高某件事情發生的機率,但不能夠給予保證。象明家的那個水風陣,可以讓明家人的生意做得比較順,卻不可能保證他們次次中彩。
聽他這麼一說,林九溪順水推舟地問他爲什麼要淌明家的渾水,本來嘛,明家別園名列“十大冥宅”之一,吳安作爲風水高手不可能沒有聽說過,爲什麼還要出手?
吳安苦笑,世上事總逃不出一個貪字,有的人貪權,有的人貪色,明家人貪的當然是錢,而他吳安,貪的卻是風水陣法──他幾個月前聽人說那個陣眼裡面藏著一個失傳多年的風水奇陣,明家別園的陣法本就邪門,不由得信了幾分,明知道很可能是一個誘餌,還是忍不住咬了上去,結果不但自己倒黴還連累到兒子……
林九溪安慰他道:“吳叔你那不叫貪,你又沒有傷害到別人,應該叫執著。”
吳安搖頭,道:“小林你太單純了,改動陣法豈能不傷害別人?你不知道,那個‘半邊六丁六甲陣’佈置得非常巧妙,明家人只要不進宅子就不會被吸食陽氣,但他們不進去缺少了六甲,財脈也就斷了。如果改陣成功,明家的財脈保住了,又不用折壽,他們當然喜歡,不過那天那個……那個人的吸食之路也因此被堵死了,對他來說豈是沒有損害?”
林九溪對此早有猜測,反應倒不激烈,小七卻是一掌擊在桌子上,大怒:“這幫人想要佔盡天下好事,害人害己,該死!”
吳安嘆息:“人性如此……不要看你們是修行人,明家人自小在權力財富中打滾,對他們還是要留個心眼……”
林九溪覺得吳安言有所指,正要說話,突然間頭頂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緊接著大地震動,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打抖,地動山搖中就見小鬼咋咋呼呼地衝了下來,邊跑邊叫:“老天爺又發怒了,公子爺你們快躲起來,快躲起來……”
三個人臉色大變,擡腿就往酒窖口跑。跑到石階出口,小七回頭看了一眼,這純粹是下意識的舉動,這些天他把這個動作重複了無數遍,已經成了習慣。沒想到這一次他只看了一眼,立時出手把林九溪抓了回來,大叫:“快看石壁!”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牆壁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自己起了波紋,而且波紋的幅度非常大,遠非小鬼撞上去可比……
兩個人再也顧不得爆炸聲,一起衝回到牆壁面前。
頭上的爆炸聲一聲緊似一聲,地面的震動也越來越劇烈,而碰碰牆就象是被那些爆炸聲驚擾到了似的,波紋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彷彿傾刻間就要支離破碎……
難道說只要力量達到了一定程度波紋就會出現變化?波紋碎裂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林九溪怦然心動,和小七對視一眼,兩個人各自退出數步,然後“嗨”的一聲暴吼,拿出全身力量全部修爲,向著牆壁猛撞而去。
估計是頭頂的爆炸幫了大忙,這一次波紋沒有把他們反彈回去,林九溪一衝而入,以摧枯拉朽之勢衝進了石壁……
波紋不對勁!
在林九溪衝入石壁的電光火石之間,這個念頭自他腦子中一閃而過,幾乎是條件反射,他用盡全力把身後的小七扔了出去。
這面牆不對勁,這些波紋更不對勁,波紋的背後還是波紋,無休無止,無邊無際,深不可測。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以他的一衝之力可以突破這個“波紋陣”……所以,小七必須離開。
林九溪的判斷非常準確,他確實衝不出去。事實上剛把小七扔出去他就感覺修爲不濟,靈力續接不上,身體很快陷於波紋之中進退維谷。
不過他還不是最倒黴的,最例黴的是小全子──鬼小孩腦子不好使,看他們起步只以爲他們要玩碰碰牆,立即衝過來湊熱鬧。它的修爲遠在林九溪之上,自然是一馬當先衝進了波紋,事實上,如果沒有它林九溪很可能衝不進來,現在它的位置比林九溪還有深入,只留給林九溪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林九溪大急,對著小鬼的後腦勺大叫:“快,小全子,我們一起用力,用盡全力往前衝。”
小全子傳過來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音:“不行,公子不行,奴才撞進蜘蛛網了,動不了……”
林九溪強撐起來的一口氣就此給滅掉了,萬分無奈地想這小鬼腦子不靈光,打的比方倒是很形象,這些波紋確實象一張蜘蛛網,一落進來就掙脫不開,無論怎麼蹦達都蹦不出去……
這時候“蜘蛛網”又是一陣顫動,林九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大地在搖晃,蛛網被搖出些許破綻,當機立斷,運起全身靈力向後扭身,試圖藉機脫困──前路蛛網無限,退回酒窖無疑要容易得多。
林九溪這一次的判斷仍然是非常正確的,策略也是相當成功的,只除了一條:老天爺不配合──當他好不容易向後挪出幾寸並轉過了三分之一的身體,大地不再顫動,頭上的爆炸聲驟停,突然之間,戰爭過去,和平降臨,世界重新歸於平靜,波紋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石壁迴歸正常……只有他林九溪,非常悲摧地發現自己被嵌在了石壁裡面,化身成爲牆上的浮雕,露出三分之一張臉還有臉上的半隻眼睛,默默地注視著酒窖,還有酒窖裡面呆若木雞的小七、石南和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