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朱果血案
林九溪會被凍成冰棍嗎?
事實證明, 不會。
這小子早不是當日那個被寒澗凍掉半條命的菜中之菜了,鬼帥離開不久就想出了對策,運行起火經訣, 體外損失體內補吧!
池水位于沙漠之中卻終年寒冷, 可見跟寒澗一樣, 也是非常之水。林九溪于冰水中修習火經訣, 體外寒水刺骨, 體內烈焰焚心,冰火兩重天,日子非常的不好過。不過, 出乎意料的是,幾個周天堅持下來, 真訣竟是運行順暢, 林九溪大喜, 沒想到無意間發現了修習火經訣的門道,當下沉入水底, 平心靜氣地指揮體內真元提純真火,一邊咬牙抵御寒氣一邊切齒抵抗烈火,進入物我兩難忘的艱難境界。
一個時辰過后,林九溪打著寒戰從水池中爬出來,立時踩著圭步飛快地奔向一塊大山石。繞過山石, 眼前是極為平常的沙漠景觀, 唯一的特別之處:視線所及的地平線上生長著一株植物, 半米高, 通體碧綠, 枝葉間掛著一粒絳紫色果子,果子的外形很象柿子, 燈泡樣散發著紫色的光芒,光芒之甚,竟是連天上的太陽都遮掩不住……這株植物,就是大名鼎鼎的修真名草──朱果!
朱果,積天地之靈而生,長于有緣之地,五百年一掛果,每次一粒,有緣之人得之,采摘后母草自行消失。如果無人采摘,果實于六個月后消失,母草留在原處,再待有緣人。
大凡修真者,就沒有不知道朱果的,此物作為修真異寶,可以極大地改善修行人的經脈提升修行人的潛力,令修行事半功倍。只可惜此物神出鬼沒非常罕見,既沒辦法栽培也沒辦法尋找,能不能得到全憑運氣。
林九溪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不好,五天前鬼帥對他說:沙漠中有株朱果不久前掛果,你想辦法采下那粒果子,哪天采下哪天離開,如果朱果自行消失,就留在此地等待下一次掛果吧……
林九溪聽的直想撞墻,朱果雖然寶貴,但他不稀罕啊,他早就服用過跟朱果齊名的碧玉髓樹心液,他的經脈正處于被改造的過程當中,多吃一顆朱果也變不成神仙!而且朱果這種東西比樹心液還要麻煩,樹心液還可以小心保存,但朱果采下半天不吃功力減半,三天不吃功力全失,就算他有心留給小七都不成。
可惜的是,這一點他沒辦法跟鬼帥挑明,所以,他已經跟這顆倒霉朱果較勁五天了,每天午后的“朱果行”成了保留的苦修項目──鬼帥動了手腳,朱果看著不算遠,卻讓林九溪每每跑到精疲力竭也跑不到,真真是看得到吃不到,還是自己壓根兒不稀罕的東西……這日子,真夠悲摧的!
現在,林九溪看著遠處的朱果,連他自己都感覺得到他的眼光充滿了仇恨,然后,仰天長吸一口熱氣,第六次義無反顧地踏上征程。
現如今的林九溪今非昔比,如果運足真元全速奔跑,正常情況下跟團旋風一樣,速度已經超越了肉眼可以捕捉的范圍??上?,這個地方非常的不正常,林九溪的修為被壓制,自我感覺跟個普通人差不多,至多就是體力上有些優勢。好不容易在干燥酷熱的沙漠中奔跑了兩個小時,只覺得喉嚨象被大火燒過一般,干裂到發痛,腳下更是有千均之重,每挪一步都辛苦異常,而那株倒霉的朱果,仍然神清氣爽地站在遠方,一動不動!
往天這個時候林九溪就放棄了,他還有余力,但是采下朱果不是萬事大吉,果子采下了還要安全返回,他必須保存體力??山裉焖X得情況有點不對勁,朱果看起來跟往天不太一樣,好象大了一丁點──從沒聽說過朱果還會長大的,這是不是表明,他今天離目標近了一點呢?
再次調動起全身真元,林九溪咬牙往前奔去──他準備賭一下,既然鬼帥視他為唯一傳人,就沒理由眼睜睜地看著他力竭身亡,對吧?
又是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林九溪先是由奔跑改作慢跑,再由慢跑改作快走,最后由正常行走變成跌跌撞撞地緩慢移動……幸而長達四個半小時的沙漠苦旅終于走到了終點,在最后一刻鐘,他突破了結界,朱果近在眼前。
眼看勝利在望,林九溪潛力被激發,再一次奔跑起來,跑到朱果面前一屁股坐到黃沙上,迫不及待地伸出右手。老實說,他現在不只是精疲力竭,腦子也有些糊涂了,這個時候朱果對他不再是修真異寶,不再是浪不浪費的問題,他一門心思想的都是把這顆倒霉果子摘下來吃進嘴里,潤潤嗓子,僅此而已。
但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朱果的時候,朱果身上的紫色光芒突然爆起,把他的手給彈開了……
林九溪呆呆地看看朱果,又呆呆地看看自己伸在空中的右手,然后,他不信邪地再次伸出手,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朱果的紫光又一次把他的右手給反彈回來!
林九溪腦袋“哄”的一聲,氣的直想罵娘。
TMD,這到底是咋回事?難道又是鬼帥動的手腳?他的目的何在?或者,朱果自己會識別,而他林九溪,根本就不是那個有緣之人?!……
老天,怎么會這樣???!
林九溪抱住腦袋,直想放聲痛哭──千辛萬苦,沒想到換來這么一個結果。
好半天,林九溪覺得自己的腦袋貌似不太痛了,一下子攤倒在地,任憑四周烈焰烤人,睡了過去──事已至此,反正他又不敢真的把鬼帥拎出來臭罵一頓,反正他現在肯定穿不過那個鬼結界,干脆睡一覺,看看靈寂期的修行人是不是真的會被太陽烤死!
林九溪這一覺足足睡了四個小時,一直睡到日落月升,睡這么久主要是他強行穿越結界真元消耗過大,另外一個原因也是他想要看看晚上的結界會不會有所不同,是他有意為之。
醒來不久,還沒有睜開眼睛,突聽得沙層上有細細的簌簌聲響傳將過來,仿佛有人正在非常小心地朝著這邊走來。
林九溪一下子豎起耳朵,沒敢放出靈識,小七他們正在“枕中七日游”的旅途當中,而且以他們的功力也穿不過結界,來的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他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不妥的,林九溪左右瞅瞅當機力斷,毫不猶豫地地沉入黃沙下面。
整個人悶在沙子里面,又不敢放靈識偵察,難受之極。林九溪等了老久,等得都快發火了,終于聽到腳步聲走近,然后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了──感情這位跟他一樣,也是跌跌撞撞硬撐過來的!
心里有了幾分底氣,走的這么辛苦,可見修為跟他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他睡了一覺已經緩過氣了,對方還是半死狀態,怎么說,都該是他占優勢。當下把腦袋移到沙子邊緣,透過薄薄的沙層看向外面,卻見一個人影正自遠處蹣跚而來,林九溪大吃一驚,這人竟是……扇子兄?
不對,扇子老鬼是仙界來客,絕對不可能這么狼狽……林九溪很快反應過來,剎時間恨意和快意一齊涌上心頭,差點大笑出聲──MD,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今天不讓你血染沙漠我就不姓林!
是的,這個人不可能是扇子老鬼,只可能是司徒景昕,而這個司徒景昕,絕對不能留──如果只他一個人,他和小七還有辦法對付,但是這個人把自己賣給了扇子君,此人不除,小七永遠生活在死亡的陰影當中,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林九溪沒殺過人,也不想殺人,但是這一次,他準備破例,兔子急了都咬人,何況他本就不是小白兔。
腦子里轉著各種念頭,林九溪悄悄把身體移到沙子表層,此后全神貫注,只待致命一擊。
司徒景昕穿出結界,精神大振,飛快地撲向朱果,完全沒有留意腳下的沙地,當他伸向朱果的手被紫光彈開的時候,林九溪聽見他輕輕“咦”了一聲。
就是在這一刻,沙地上風云突變,林九溪躍出地面,一記蓄勢已久的“五行驚雷”劈向司徒景昕──他二人同在靈寂期,一個是中后期,一個是初期,修為上存在差距,但這個差距并不是致命的,五行訣又是實戰寶典,且是突然偷襲,林九溪對這一擊非常有信心,志在必得。
林九溪一擊而出,驚雷陣陣,雷電直奔司徒景昕而去,把他整個人罩在當中,一時間電閃雷鳴連月光都給吞噬掉了……這種強度的雷電,司徒景昕沒道理不死。
片刻之后雷電消失,林九溪的眼睛猛然瞪大──司徒景昕仍然半跪在月下的沙地上,臉色蒼白,手腳不停抖動,狼狽之極。但是,他沒有死,確實沒有死,甚至沒有遭到重創……那么強硬的“五行驚雷”,這個人居然硬扛了下來!
林九溪萬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那樣的雷霆一擊竟然會落空,一下子有點理解不能。
司徒景昕也是驚嚇過度,一屁股坐到地上,呆了呆,指著林九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天底下居然有你這種蠢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邪靈上身?……”
“邪靈上身是與邪靈簽下合約,合約者的身體和靈魂都由邪靈支配,即是說,只有得到邪靈的許可,你才可以使用你自己的身體。不過,你也從中得到了好處,比如讓邪靈幫你殺人,再比如,此時邪靈雖然不在你身上,但他留了一脈神識保護你,這種程度的打擊并不足以讓你送命。”
回答的人聲線柔和,風度翩翩,踏劍而來……不是一身白衣的越成嶺又是何人。
司徒景昕站起身,一臉戒備地看著越成嶺:“這是我們司徒家的家務事,你來干什么?”
越成嶺從飛劍上跳落沙地,眉頭一挑,淡然一笑。
“不干什么,殺你而已?!?
說話間飛劍暴起,血霧四散。
越成嶺出手太快,等司徒景昕反應過來的時候,喔,估計司徒景昕也沒啥好反應的了……倒是林九溪,看著司徒景昕大睜著的空洞雙眼,驚的幾乎失語──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殺人,但殺人的是越成嶺,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在林九溪的認知中,越成嶺是那種比較有本事的二世祖,很會裝13,也很有些心機,絕對不可能為了他這種還沒有入室的小弟子殺人,更不可能為了他林九溪去殺司徒家的嫡孫,何況這個嫡孫還找了尊邪神當護身符!
但是,這種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偏偏發生了,林九溪絕對不會自戀到以為這是他的魅力所致。
倒是越成嶺,殺完人后鎮定自若,收起飛劍,盤膝坐到沙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象一個正在等待判決的囚徒。
林九溪終于找回了聲音:“你不跑?”
“往哪里跑?。”
停了停,又說:“你不是為那顆朱果來的嗎,還不動手?”
林九溪“喔”了一聲,木木地伸手去摘朱果,這純粹是聽了越成嶺的話后的下意識舉動,壓根兒沒經過大腦。等到他把果子摘到手上,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不對勁:怎么給摘下來了,那些紫光呢?
不等他想清楚,又有人來了,嗯,來的不是人,來的是鬼帥和扇子君。
扇子君沒了司徒景昕的身體,只是一個虛影,面目有些模糊,氣質風度倒是和先前一般無二。他趕到后立即察看司徒景昕的身體,鬼帥卻是站到林九溪旁邊,不著一言,看來是做好了大打一場的準備。
扇子君察看完畢站起身,看著越成嶺。
“為何殺他?”
他沒問“是不是你殺的”,因為他有神識留在司徒景昕身上,很清楚事情的經過。
越成嶺仍舊盤膝坐在地上,笑了笑。
“太多原因了?!?
“譬如……”
“譬如,他不該一門心思地想要擊殺我越門弟子?!?
這個理由沒人相信。
“再譬如……”
“再譬如,我跟人做了一樁生意?!?
“生意?什么樣的生意讓你不惜開罪于我?”
“有人說當利潤超過百分之兩百的時候,就有人挺而走險?!?
“厚利招人,也要有命才成。”扇子君冷笑。
越成嶺也干脆:“反正人已經殺了,我可以代替他讓前輩寄身,如果前輩想當一個講信義的邪靈,也可以殺了我給他報仇,悉聽尊便?!?
扇子君盯著越成嶺,不再說話,林九溪突然覺得有點冷。
越成嶺卻轉向他:“這顆朱果讓你費了那么大的勁,現在不吃,難道要等到它的功力消失之后再吃?!?
林九溪遲遲疑疑地把果子遞給他。
越成嶺一挑眉:“我活不活得過今晚都成問題。”
這一瞬間,林九溪明白了:這個人,他不是胸有成竹,他是真的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什么樣的“厚利”,可以讓他連命都不要了?
扇子老鬼哈哈大笑,走到越成嶺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小朋友,你這人很有意思,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一刀殺了,我怎么舍得?……記好了,你又欠我一次,賬先記著,等我把這個麻煩解決掉,再來找你討利息。”
說完放開越成嶺,抱起司徒景昕,雙雙消失。
“小朋友,你麻煩上身了?!边@一次說話的是鬼帥,他看著越成嶺,繞有興趣地道。
“虱多不咬,債多不愁,我欠債太多,多這一樁也沒關系?!痹匠蓭X站起身,對鬼帥行了一禮,轉身而去。
“不知死活的小子?!痹匠蓭X皺起眉頭,轉向林九溪,眉頭皺的更加厲害,“還愣著干嘛,這果子你是不打算吃了?”
林九溪看看手里的果子,眨眨眼睛,心說我又招惹誰啦,得,反正他就是最沒本事最倒霉的那一個,誰都惹不起,認命吧……
林九溪在鬼帥的注視下老老實實吞下果子,然后裝模作樣地打坐,怪事發生了。
照理說,朱果這種修真靈果,吃完后身體的反應很大,奇怪的是,他的經脈毫無動靜,連忙內視,卻發現一個小小的瓷枕正在丹田中生成……
林九溪大吃一驚,抬頭看向鬼帥。
鬼帥笑了笑,扔下一句“自己琢磨”,也走了。
林九溪無語望蒼天:肯定不是朱果,該不會,他把黃粱枕吃到肚子里面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