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我只是……只是……”,我為自己此時此刻的嘴拙而羞愧。
“算了,都是些過去的事……你聽了就把它忘了吧……”, 他說, 然后拍拍我的肩:“走吧, 我帶你去放煙花!”
“放煙花?現在?”我吃了一驚。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過年不放煙花做什么?!”我想說過年該放炮仗, 元宵才該放煙花, 可看他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我的話咽了回去。
他開著車帶我到了郊外的一塊平地上,從后廂里拿出一個大得有點出奇的煙花筒來, 放在平地中央,然后把打火機遞給我。
我從小就不敢點炮仗煙火, 連連擺手:“還是你來點吧, 我有點兒怕”, 說著我跑到邊上的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上坐下來。
他笑起來,“你平時對我挺厲害的呀, 怎么會怕這個!”說著便拿起火機走近煙花筒點燃,然后快步走回到我身邊。
引線哧哧地燃起來,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一道亮麗的光芒騰地而起,一聲巨響之后,五顏六色的光象花瓣一樣在黑漆漆的夜空里展開蔓延, 然后又在瞬間消失無蹤, 接著又是一聲巨響, 周而復始。我使勁地抬起頭有些貪婪地看著, 眼睛也舍不得多眨一下。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 整筒煙花終于燃盡,夜空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剛才那些絢爛美好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我突然想起那句話:剎那芳華,轉眼都成虛空,突然想起了媽媽。記得小的時候每逢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都會帶著我到外面放炮仗煙花,而如今,媽媽已然不在,而我和爸爸也完全沒了放煙花的心情。
黎志東突然用手碰了碰我:“怎么啦,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想我媽了……”,說到這里心里不覺有點神傷。他沒作聲,伸手過來攬著我,拍拍我的肩,卻什么也沒說。
我忽然轉過頭來看他,輕聲地問:“你也想她嗎……你的媽媽?”我不該問的,但那句話就那么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黑暗中,我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在隱約中看到他偶而閃動的雙眸。他沒吭聲,過了一會他往我手里放了一樣東西,我仔細地看了一下,是一根長長的玩意兒,大概是另外一類的煙花吧,因為我看他用火機把另外一頭點燃。伴隨著一股銷煙味,我手上的東西滋滋地燃燒起來,發出象星星一樣美麗而燦爛的光芒,我立即被它吸引住了,興奮地叫了一聲,還下意識地拿著它在空中劃了一個圈。舞動起來的光芒顯得更加的絢麗多姿,我大聲地笑起來,舉起它轉起了圈來,讓自己籠罩于那美麗的光芒之中。
在那片光芒中,我的目光對上了黎志東正在凝望著我的眼睛,還有他臉上的笑容。此時此刻,他的笑容溫暖而寬厚,甚至還帶著幾分寵溺,我的心驀地一動,身體也如手上的煙火一樣輕快而飄動。
人生何其的奇妙,現在站在我身邊一臉笑意地看著我拿著煙花快樂地轉著圈的男人,居然是當初那個把我氣得死去活來被我冠之以“變態佬”的男人。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和他是心靈相通的,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快樂,手上的煙花一燃盡,他就會笑呵呵地再遞給我一根,幫我點燃,然后看著我快樂轉著圈,快樂地笑。
有人說,快樂就象煙花一樣,總是絢麗而短暫的,我想也是。當和我黎志東重新回到這個熟悉的城市,街邊的路燈依然發著清冷的光,我象是童話故事里脫下水晶鞋重返塵世的辛德瑞拉,那場讓我屏息的煙花以及他的溫暖的笑容,就是剛剛從我腳脫下的水晶鞋。和上次一樣,在距我家小區還有兩百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我回家去了,謝謝你的……煙花,再見!”我說,抓起放在座位旁邊的飯盒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對他揮揮手轉身向小區走去。我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不知為什么,心里忽然略微有些失望。
“常影!”我忽然聽見他在喊我的名字。
我停下來轉身往回看,他的車子已經調了一個方向,停在離我很近的路邊。他從車窗里探出頭來。
“?。渴裁??”
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忽地伸出手把我往他面前一拉,然后我感到自己的臉頰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觸碰了一下,我的身體隨即被松開,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的,還有他亮晶晶的眼睛,在我的錯愕中,車子絕塵而去。
“謝謝你,常影,新年快樂!”
這是他在親我的時候對我說的話。
凌晨四點半的時候,我捂著發燒的臉回到了家。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和黎志東的關系,朋友以上,戀人未滿?我不確定。曾經我對他說的那句他不適合我的話,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認真地考慮過,但我明白他并未放棄。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這件事情上,我處于一種被動的劣勢,或許他察覺到我的寂寞和不抗拒,用他的強勢和主動向我節節進逼,我唯一可以做的好象只有被動地接受。在某種意義上,它滿足了一個女人的虛榮感,可我也清楚,這點虛無飄渺的滿足感最終帶來的可能是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我承認黎志東是一個讓我心動的男人,他的陰郁他的霸道而且流露出來的溫柔吸引著我,可也正是因為這個讓我對他望而止步,喬樹是我的前車之鑒,當初我不也是被他的憂郁所吸引嗎?可最后呢,我捧著一顆殘缺的心象個小丑一樣從別人的記憶里退場,用驚弓之鳥來形容我再合適不過了。
我不確定黎志東有沒有看出我的動搖和猶豫,或者他也并不在意,從那天以后,他會經常和我見面。大部分時間里總是他主動來找我,偶而也會給我打電話,問我好不好、正在做什么之類的無聊問題,然后便把電話掛了。有時候他也會跟我聊起工作上的事,輝揚是他自己一手創辦起來的公司,從原先的十幾個人發展到現在的上百人,他的工作越來越忙,因為輝揚現在接的業務越來越多,但人手增加得并不多,很多事情他不得不親自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