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靖逸揉了揉他放在被面上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睡著那會,二哥來了,送了對安枕的玉如意給你,讓陸福拿給你看看?”
師玉卿被心里急速的跳動擾得腦子混亂,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賀靖逸隨即招了招手命陸福去拿玉如意。
陸福趕忙捧了玉如意過來,賀靖逸拿了一只遞給師玉卿瞧。
那玉如意看起來玉質極好,晶瑩剔透,師玉卿接過來摸了摸,只覺猶如綢緞般光滑,贊嘆道:“二皇子送來的東西果然是極好的。”
賀靖逸點了點頭:“喜歡就放在身邊用。”
師玉卿搖了搖頭,將玉如意放回了原處:“如此貴重還是收起來的好,我手笨,叫弄壞了反而辜負二皇子的美意。”
賀靖逸眼眸垂了垂,輕易地察覺到了師玉卿說話時閃爍的雙眼和不自然動了動的手指,心里嘆道:真是個孩子,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聽你的吧,你們將這個拿到庫房去好生收著。”
他揮揮手讓陸福下去,心思轉了轉,終究還是問出了口:“怎么了?”
師玉卿嘴唇動了動,猶豫了半晌才道:“殿下,玉如意真的是二皇子送來的嗎?”
賀靖逸心中一凜,臉色一沉,很快收拾了表情,柔聲問道:“為何這么說?”
師玉卿心里糾結,說實話會不會讓賀靖逸誤以為他挑撥,但若說假話,那人真的存著壞心要害他或者賀靖逸,不早做防范豈不是讓賀靖逸吃虧,到底說還是不說呢?
斟酌了半天,心里想的都是賀靖逸對他的好,若是他真要害賀靖逸自己肯定不能不管,想到此把心一橫,抬起頭對賀靖逸道:“殿下,那玉如意上的有淡淡的綺麗花的香味。”
所有人都知道賀靖逸同二皇子賀明峰交好,他告訴賀靖逸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的關系呢,萬一是旁人弄得誤會了二皇子怎么辦?他心里忽的冒出忐忑,眉心蹙了起來。
賀靖逸一聽就明白了,綺麗花香味有毒,聞久了會讓人昏迷,甚至休克死亡。
賀明峰走后,他曾借口讓常太醫過來先檢查了一番,竟沒檢查出來?還是…..
這對玉如意說是送給師玉卿的,但他若真用來安枕,自己也會日日接觸到。
師玉卿一直居住在東華殿的消息,闔宮里人人皆知,送對安枕的過來毒害師玉卿,也就如同害他,沒有分別。
哪怕就只是要害師玉卿,他也要讓存著心思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你識得這香味?”
師玉卿點點頭,“我兒時不小心誤食過相思豆的種子,中毒痊愈了后,姐姐就教我識別各種植物花草的毒性,這氣味就是綺麗花,我記得,不會錯的。”
賀靖逸心中一凜,語氣頓時嚴肅起來:“為什么會誤食!”
師玉卿不知道他反應會如此之大,微微一愣,回答道:“母親說是廚娘不小心放錯了,還好發現的及時,我沒事,只是廚娘被老太君打發出去了。”
師玉卿不知道的是,那廚娘被西院收買了,毒是誰下的不言而喻,只不過師喬煌與孟老太君從不將府里那些不好的事告訴他,不讓他接觸這些陰暗之事。
賀靖逸瞇著眼睛點點頭,沒有再細問,柔聲道:“你真聰明,若非有你,只怕我就要被人害了。”
師玉卿忙道:“是不是弄錯了,二皇子怎會害殿下呢?”
賀靖逸抬了抬一邊的眉尾:“不管是誰,我一定會調查出真相。”
師玉卿嘆口氣道:“但愿殿下和二皇子的感情不會因此事而損。”
賀靖逸見他為此擔憂,溫柔的看著他,低頭吻了吻他的額角,轉移開他的注意力,“餓不餓,我讓人準備飯食,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如此一說,師玉卿真覺得有些餓了,抬起下巴看著他,點了點頭,賀靖逸看著他仿佛小獸般不安看著自己的神態,心里憐愛更甚,吻了吻他的臉,心里好笑道:小傻瓜。
轉念又想起那對玉如意,繼而想起相思豆的種子,眼里的柔軟逐漸變成了狠厲,讓人見了心底生寒。
是該讓東方七宿好好查查宮里還有韶國郡公府了。
賀明軒一踏進東華殿就瞧見一排一排人井然有序的往殿內搬著各色花卉,他不大懂花,好奇朝其中一人問道:“太子哥哥不是不愛花的嗎?今日如何搬來這許多,這是什么花,好看卻不妖艷,挺別致的。”
那宮人捧著話正要回話,正指揮宮人擺放的珠桐看見了,忙快步走過來朝賀明軒行禮,恭敬回道:“回六皇子的話,這是垂笑君子,因為太子妃喜愛,所以太子差人送了些過來給他賞玩。”
賀明軒一邊瞧著那些顏色不一的花,一邊笑道:“太子哥哥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呢,想必太子妃定是十分招他喜愛。”
珠桐掩嘴笑得:“那可不是,說是萬千寵愛集一身也不為過呢。”
賀明軒眼角含笑道:“既是如此,我還真想見見太子妃一面呢,哦對了,太子妃是男子,我應當叫哥哥才對了。”
珠桐輕笑一聲:“如此也可,太子妃殿下比六皇子您大兩個月呢。”
賀明軒一笑:“當真?那我就稱呼他哥哥便好了。”想了想又道:“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哥哥在殿內嗎,你稟告一聲,就說我來了,想見見他。”
珠桐一躬身道:“太子殿下被皇上召去了議事殿,太子妃殿下在暢和園內。”
賀明軒明快的笑了笑:“那正好,你引我去拜見太子妃哥哥吧,他入宮這些日子,都沒見過呢。”
珠桐莞爾一笑:“那請六皇子跟奴婢來。”
賀明軒跟著珠桐進了暢春園,此時天氣真好,艷陽高照,暢春園中各色花開得正好,他邊走邊瞧,待珠桐提醒才停下步子。
“太子妃殿下就在那。”
他順著珠桐手指的方向看去,滄瀾亭外的那一樹粉白的杏花正開得繁簇,萬枝搖曳隨薰暖的和風翻飛,輕輕柔柔的飄落。
花雨籠罩著樹下那抹月白色側影,頭冠后的月白色束帶飄飄逸逸,看上去鳳儀絕塵,不似凡間之人。
賀明軒瞧著認真,直到身旁的陸福忍不住放大了聲音才聽清他在給自己行禮問安 。
“哦,你起來吧。”
陸福疑惑的抬了抬眼,忙謝恩起身,正要回稟師玉卿六皇子來了,卻被賀明軒伸手攔下,
“我自己去見太子妃便好。”
陸福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躬身退到一邊。
賀明軒抬腳欲朝前邁步,心里卻突地一下猛跳起來,他頓了頓腳步,腦中一片混沌,只是望著師玉卿的視線,遲遲沒有移開。
師玉卿許是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收回看向杏花的視線,側過了身,瞧見了身后不遠處站著一位臉頰泛著紅暈的男子,疑惑朝陸福與珠桐望去,那眼神似乎在說:此人是誰?
珠桐聰慧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上前躬身道:“太子妃,這位是六皇子。”
師玉卿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是六皇子,怪不得看起來與我一般大年紀。
“六皇子。”
師玉卿禮貌的先朝賀明軒問了聲好,見他原本泛紅的臉上突然涌現出慌張,一時也困惑住了。
陸福與珠桐無奈的朝他搖搖頭,他們也不知道六皇子這是怎得了。
賀明軒愣了半晌,瞧見師玉卿同自己說話才回過神,聽見他的聲音心中更加慌亂,努力定了定神回道:“賀明軒拜見太子妃。”
師玉卿呵呵一笑:“六皇子找我可有什么事?”
賀明軒見他言笑親和,心下好感更甚,緊張感也頓時煙消云散,他爽朗一笑道:“我聽聞太子妃受了傷,特前來送些去疤痕的藥膏來,這藥膏是西域進貢,祛疤痕效果奇好,還請太子妃收下。”
師玉卿忙道:“多謝六皇子費心了,既是六皇子美意,我便收下了。”
一旁的珠桐忙上前接下賀明軒遞過來的錦盒。
送了藥膏又見了師玉卿,賀明軒未按先前所想告辭回宮,反而想與他多攀談幾句。
“太子妃在宮中住的可還習慣?”
師玉卿見他一番好意關心自己,微微一笑:“多謝六皇子關心,我一切都好。”
賀明軒朗聲笑道:“我叫賀明軒,太子妃叫我明軒便好,總叫六皇子,沒得聽得生分。”
師玉卿心道:這六皇子待人好生熱情啊。
因著他進宮這些日子只見過六皇子一人,想要給賀靖逸的兄弟留下好的印象,他不清楚這些皇子間的權力斗爭,只想著不給賀靖逸添麻煩便是自己最基本該做的事。
師玉卿禮貌道:“六皇子說的也是,但皇子名諱,我豈可輕易稱呼冒犯,您是殿下的弟弟,我便稱呼你六弟可好。”
賀明軒聽他如此說,心里頓覺失望,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終是半途改了口:“如此也可,那我可否稱呼你玉卿呢?”
師玉卿心下覺得不妥,還未說出婉拒之語,賀明軒便已急急喚了聲,“玉卿,玉卿,這個名字真好聽。”
師玉卿見他如此說,不好撫了他的面子,笑了笑沒有回答。
賀明軒瞧著他溫和如春風般的笑臉,心里一陣□□。
“瞧我,站著聊了會還沒請六弟去坐坐呢,今日春光正好,六弟不如就隨我在滄瀾亭里坐坐吧。”
賀明軒正想找機會與他多談些時候,他如此說正中他下懷,他隨即應和道:“就聽玉卿的。”
兩人走到滄瀾亭中坐下,珠桐隨即送上茶水點心。
“紫宸宮的御廚手藝極好,這道翠玉豆糕做的十分松軟可口,這道芙蓉糕更是入口即化,還有這道鴛鴦卷,十分酥脆,六弟都嘗嘗。”
師玉卿客氣有禮的招待賀明軒,他對甜點的評價確實句句發自肺腑,他原先并不是好食之人,但進了宮嘗到了許多從未品嘗過的美食之后,他也變得有些貪愛口腹之欲起來。
賀明軒瞧著他說到糕點時頓時明亮的臉頰,低眉偷偷笑了笑,“玉卿如此賣力推薦,我自然是要嘗嘗看的。”
他笑著拿起一塊芙蓉糕放入嘴里,細細品了品,舉起大拇指贊道:“當真如玉卿所說一般,入口即化。”
師玉卿淺淺一笑:“六弟喜歡便好。”
賀明軒越看越喜歡他笑得春風和煦的模樣,眼睛盯著他被風吹動的發絲,神思頓覺悠悠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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