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鄭多晶回府后,胡姨娘吃了好大的啞巴虧,心中頗為不忿。對鄭多晶口中的“京中貴人李公子”也是半信半疑。但當她發(fā)現(xiàn)老爺夫人招那個丫頭和李公子談話以后,對待李公子的態(tài)度簡直像供著一位大神,畢恭畢敬的,母女三人便瞧出了些門道,當即便判定這三娘口中的李公子確是京中的大貴人。
鄭多元和鄭多寶姐妹倆很是不平,又嫉又恨,沖胡姨娘抱怨道:“那個賤人有什么好的,空長著一副好皮囊,從小就傻不愣登的,居然還能得父親和夫人的疼愛。一跤從假山上跌下來,居然沒摔死摔殘,還變聰明了,真是傻子有傻福。最過分的是,父親居然輕飄飄的拿了萬兩白銀給她開賭坊,她也能掙那么多銀子回來。我們姐妹誰有這樣好的待遇?她漂亮、有錢、又得父親疼愛,這也就罷了,到現(xiàn)在,居然還能找個大貴人做夫婿。難道老天爺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給她了嗎?實在不公啊!母親,肥水不流外人田,看她現(xiàn)在和那貴人還未成事,我們說不定還有些機會。那李公子真是英俊倜儻,一表人才啊。好白菜可不能讓豬拱了。”(鄭多晶和雷振宇同時打了個大噴嚏,他們不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豬和白菜了。)
胡姨娘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幾下,一本正經(jīng)道:“容為娘好生想想。此事要從長計議。”
鄭多元一聽可急了,一跺腳:“還從長計議個什么呀,再不行動,黃花菜都要涼了。娘,咱們不過是普通商戶人家的庶女,哪來這么好的機緣?若是由著父親和夫人去挑人家,哪能嫁得了豪門高邸?娘,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胡姨娘聽到此言,觸及心事,神色黯淡道:“都怨為娘虧了你們。娘若不是個普通的小妾就好了。妾是什么,一個玩意兒。男人就算再怎么寵你,也越不過妻去。連自己親生女的婚事也做不得主。唉……”
鄭多寶見此,拉著胡姨娘的手,依在胡姨娘懷里,撒嬌道:“娘,看你說的。我們娘貌美如花,比那母大蟲好了不知多少。可不能妄自菲薄。再說了,妾又怎樣,你還有我們啊。只要我們嫁得比那個賤人好,有了有權(quán)勢的夫家做靠山,那母大蟲想欺負娘,也得掂量掂量。就算是父親,也要敬讓你三分啊。”
鄭多寶說得胡姨娘心中一動,隨即應(yīng)道:“好,娘這就準備一桌席面,派人去請了李公子來,你們兩個好生打扮伺候著,牢牢把握機會啊。”
鄭多元和鄭多寶兩姐妹俱都一陣狂喜。忙火急火燎分頭去梳妝打扮了。胡姨娘也不閑著,火速安排了小廚房備一桌席面,然后遣了心腹丫鬟彩云去請那李公子吃席,說是專程賠禮的。這邊廂胡姨娘與兩女在院中耐心等待著,那邊廂彩云已經(jīng)快馬加鞭去請“李公子”了。
當鄭多晶收到胡姨娘的邀請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這是幾個意思?胡姨娘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變得那么溫柔體貼,明達事理?雷振宇輕嗤的瞟她一眼,挖苦道:“收回你那自我陶醉的表情,人家可不是沖著你來的。八成啊,是沖著我這副好相貌和好家世來的。”
“好家世?”鄭多晶狐疑的看了雷振宇一眼:“我就說這兩天怎么爹娘看著都不對勁,對我畢恭畢敬的,好有距離感,讓我很不習慣啊。你說你那天和我爹爹在書房里到底說了什么?你該不會是把你的真實身份給說出來了吧?”
雷振宇無所謂的一笑:“有何不可嗎?”
鄭多晶不禁扶額,天吶,這是要嚇壞我爹娘的節(jié)奏啊。隨即瞪了雷振宇一眼,呸道:“就知道你是個愛惹事兒,不靠譜的。”
雷振宇理直氣壯的挺了挺兇:“我很靠譜的,等你跟我回宮后,就知道我有多么的靠譜了。”
鄭多晶輕飄飄的向他甩了一個大白眼,暗示:小樣兒,得了吧,我還不了解你嗎?就連你身體里有幾個零部件我可都了解得清楚又透徹了哈。
鄭多晶忙著跟雷振宇打情罵俏,完全把胡姨娘宴請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胡姨娘那邊可就等急了,看著菜都漸涼了,要請的人還沒來。不免心中焦慮。忙吩咐了丫鬟下去把菜再熱一熱,又遣了彩云去催,說是務(wù)必要把人請到。
彩云戰(zhàn)戰(zhàn)兢兢跑到鄭多晶的院子里再請,卻不料鄭多晶輕飄飄說了一句:“她一個小小的姨娘,讓我去我就去,我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嗎?不去!”彩云也不敢強求,只得苦著臉返回。那胡姨娘一聽到彩云說“李公子”不來了,心中已有三分火氣。偏鄭多元是個不死心的,還以為“李公子”是有什么不方便或是什么苦衷,硬要彩云把“李公子”的原話復(fù)述一遍。彩云低著頭,咬著牙,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字一頓,斷斷續(xù)續(xù)把“李公子”的原話說了,胡姨娘頓時氣得仰倒,又是捶兇又是頓足,又是拍桌子,哭著說自己命苦,誰都可以欺負。鄭多寶在一邊哄著勸著,也不由得黯然神傷起來。鄭多元見此,上前就甩了彩云一個大耳刮子,豎眉叱道:“沒用的下作蹄子,盡說些胡話!還不快給我滾出去!看著就心煩!”
彩云捂著紅紅腫腫的臉頰,眼中噙了淚卻不敢掉下來,只能強忍著委屈,默默出得屋去,任由那母女三人在屋子里鬧翻天。
次日,鄭多晶與雷振宇二人在花園池畔的八角亭中賞鯉。此時園中風光正盛,桃李芬芳杏花俏,姹紫嫣紅,爭奇斗艷。二人正醉心于歲月靜好的美景中,忽聽得對岸簫聲沉沉,綿綿幽幽,聽音律竟是《臨江仙》,放眼望去,只見紅花綠葉中,一襲白衣如雪,翠緞飄飄,看背影依稀是絕代佳人。此情此景配上此簫聲,簡直美得不可方物。把雷振宇和鄭多晶二人都吸引住了。雷振宇隨口說道:“想不到小小的商戶人家,居然也有這等的人才。唔,看著背影,絕對是個美人兒啊,又吹得一手好簫,我之前怎么就沒遇到呢?”說罷,又瞄了鄭多晶一眼,故意說道:“真是把某人甩出幾條街啊。”鄭多晶剛想反駁。簫聲停了,那優(yōu)美的背影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沖鄭多晶拋出個水水的媚眼,嫣然一笑。
鄭多晶:嘔……
鄭多晶又看了看雷振宇如同吃了蒼蠅的表情,笑道:“大哥,這就是你說的甩我?guī)讞l街的絕代佳人?你要是對我六妹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介紹哦。”
雷振宇連連擺手:“罷了罷了,看走眼了。宮里倒夜香的宮女都比她強。”
此時鄭多元已經(jīng)緩步走過來,待走得近了,沖著鄭多晶盈盈一拜道:“想不到李公子和姐姐都在此,恕妹妹無心打擾了。”
雷振宇腹誹一句:知道打擾你還來,影響人家談戀愛,太不應(yīng)該。
鄭多晶卻和顏悅色的說:“哪里哪里,你看如此美景,再配上如此動聽的洞簫,真是神仙也不換啊。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鄭多元聽了,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謙虛道:“哪里哪里,李公子過獎了。”說完,還不忘得意的瞟了一旁的雷振宇一眼。雷振宇心里狂憋著笑:妹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勾/引的是你的嫡姐啊。
鄭多晶見了此情景,哪有不明白了,于是又裝模作樣幽幽的長嘆了一句:“唉!雖然風景甚好,簫聲醉人,只是這人嘛,就太挫了!”
挫、挫?!鄭多元笑到一半的臉登時僵住了,不可置信的拿眼神向“李公子”求證,是說我嗎?
鄭多晶鼓勵的給了她一個“非你莫屬”的眼神。雷振宇則在一旁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來。
鄭多元的臉再也掛不住了,捂著臉哭哭啼啼的就跑了。
鄭多晶這才看著雷振宇,無辜的問:“我說錯什么了嗎?”
雷振宇心情愉悅的笑著說:“沒錯沒錯,這不被你給挫走了么?下次還敢再來,繼續(xù)給我這么挫下去。哈哈。”
躲在暗處偷窺動靜的鄭多寶一陣惡寒。這個李公子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啊。真是跟自家三姐臭味相投。六姐也真夠傻的,這光天化日之下,一襲白衣清水,當著三姐的面就想勾/引她男人,未免太異想天開了,真是自取其辱啊。鄭多寶暗中向生母胡姨娘學習多年,自知男人到底該怎么解決,心中不免暗暗拿定了主意。
是日夜里,便有小丫頭去請了暫住前院的“李公子”,說是三小姐突然腹痛難忍,請“李公子”過去看看。鄭多晶看著這個面生的小丫鬟,不免心生疑慮。搞什么鬼?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從來沒什么腹痛的毛病,而且雷振宇那廝白天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哪里就突然半夜腹痛了?有貓膩!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暗中搞鬼。當下便穿戴齊整,隨了小丫鬟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