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就是柳傲君！
第二天御正殿那邊下了朝，李得勝一溜跑趕過去，領(lǐng)了末璃的口諭到御正殿門口把柳大人給劫了。
柳傲君領(lǐng)了旨意到清心殿，一進(jìn)門，迎面就看到小皇帝親自出來迎接。
太熱情了！叫祭酒大人心裡直拉警報！
難道陛下瞧出他的心意了？所以想要拉攏他了？不要啊，陛下！手下留情！不要逼他做出一個痛苦的選擇！
結(jié)果，一臉星星眼的小皇帝把他拉到裡面，促膝而坐，手拉手的告訴他“寡婦改嫁”的國家大事，並且充滿期待的看著他，一副快給我點讚的表情。
尼瑪！陛下你是攝政王派來逗他的吧？柳大人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
把崩潰的心穩(wěn)了穩(wěn)，柳傲君拱手施禮，斟酌語句道。
“臣以爲(wèi)……”
“吶，如果還是攝政王那一套，愛卿你就不必說了。”末璃擺擺手，直截了當(dāng)?shù)陌阉掝^截了。
不然您還想哪套啊？以及陛下，能不能別叫他愛卿，他聽了心裡瘮?shù)幕拧?
雖然不想承認(rèn)，可他家王爺對陛下的癡迷已然有點瘋魔。他怕今天在清心殿被小皇帝叫愛卿，明天，不，不用到明天，等會攝政王就會來找他麻煩。
陛下，求放過！
然而小皇帝一點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反而握住他的手，繼續(xù)傾訴衷腸。
“唉，你家王爺?shù)钠馓珘模覒械酶麥贤āＮ腋阏f，這事真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愛卿你脾氣好，腦子好，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我跟你說……”
不不，陛下，不理解！不能理解！理解了你，他就要倒黴了。柳傲君一臉惶恐。
“吶，戶部的田畝冊我曾經(jīng)親自給你家王爺送過去了。他一定已經(jīng)看過了，你也看過了吧。”
呃？田畝冊？
柳傲君一愣，腦子自動自發(fā)就調(diào)整到公務(wù)狀態(tài)。
“是，臣看過了。陛下此舉，是爲(wèi)了勸說王爺同意議和吧。”
其實他也是主張議和的，只是身爲(wèi)攝政王一黨，他不能開這個口。幸好，小皇帝開了這個口。而且還想出用田畝冊來勸王爺?shù)霓k法，確實是個有大智慧的孩子。
所以他才覺得爲(wèi)難啊！一個艱難的選擇。
“跟議和有關(guān)，但跟我今天說的是也有關(guān)。你看，我就說吧，關(guān)係深著呢。既然你也看過田畝冊了，就應(yīng)該明白，鎏玥的人口已經(jīng)女多男少。再不想想辦法，人口只會越來越少。國之根本是什麼？是人啊！沒有人，誰種田？誰織布？誰參軍？誰打仗？就算你想提倡忠孝禮義廉恥，那也得有人。沒有人，就什麼都沒有。”末璃拍著手給他講道理。
這倒是大實話！可這跟讓寡婦改嫁有什麼關(guān)係？
“天下既然女人多，那就讓適齡的女子趕緊嫁人生子，多多養(yǎng)育後代，壯大人口就是了。跟一班寡婦有什麼關(guān)係？都已經(jīng)嫁了人，就該安分守己。這要是寡婦能自由改嫁，天下不是亂套了？”
看他的眼神，末璃就知道柳傲君的腦子也是站在男性思維立場上。沒辦法，他是男人嘛。
面對這樣的社會，這樣的男人，她不能跟他們講女權(quán)，講人性，講自由。她能打動他們的只有利益！最直白也最重要的國家利益！
“人是一種資源！男人有男人的價值，女人有女人的價值。如今國家女多男少，人丁凋零，那麼女人的價值就顯得尤爲(wèi)重要。一個女人，如果她及笄之後就出嫁，二十歲之前一般都會有了孩子。再往後，也會繼續(xù)生兒育女。一切順利的話，一個女人一生起碼可以生養(yǎng)七八個孩子。七八個人口啊，柳大人。這些人，會是農(nóng)夫，會是書生，會是武將，會爲(wèi)人父，爲(wèi)人母，會繼續(xù)養(yǎng)兒育女。不說勞作耕種織布種桑養(yǎng)蠶，但就生兒育女這一塊，一個女人就能貢獻(xiàn)出如此大的價值。可偏偏，有些女人還能繼續(xù)爲(wèi)國家做貢獻(xiàn)，卻要生生的把她的價值埋沒。”
“我的柳大人啊，這是多麼大的資源浪費！你懂不懂！”
哎喲！爲(wèi)了鎏玥，她真是操碎了一顆小心肝喂！
末璃覺得自己不是鎏玥人，勝似鎏玥人！嘔心瀝血了，有木有！
柳傲君真有點被震驚了！不僅僅因爲(wèi)小皇帝的“智慧”，更因爲(wèi)她的“思想”。
把人當(dāng)做一種資源，尤其強調(diào)把女人作爲(wèi)一種國家戰(zhàn)略資源來看待，也不是沒有。但這種思想，在鎏玥不是主流。倒是在北狄這樣的蠻夷之國，頗受推崇。
北狄和鎏玥一樣，連年征戰(zhàn)，男丁也死了很多。所以每年騷擾邊疆，除了搶掠財物糧食，更重要的就是搶掠女人。把女人搶回去就是爲(wèi)了生孩子，充實人口。據(jù)說這樣的女人在北狄都是關(guān)在一起，蠻子的男人要出征打仗了，就可以隨便拉一個這樣的女人留下種。不論父親是誰，孩子生下來就歸部落首領(lǐng)負(fù)責(zé)養(yǎng)大。這導(dǎo)致北狄進(jìn)一半的人口都是一羣不知祖宗的野孩子，實在蠻荒的很！然而蠻子就是蠻子，沒有禮義廉恥，祖宗法規(guī)。他們只認(rèn)部落，不認(rèn)祖宗。
可這種事對詩書傳家，忠孝治國的鎏玥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
然而拋開所有道德層面的束縛，純粹從利益角度出發(fā)，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的做法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有效的提高人口。
所以，陛下的意思就是……鼓勵天下寡居的女子再尋夫家，以便能夠繼續(xù)生兒育女，充實鎏玥人口？
可爲(wèi)什麼非要寡婦？適齡可婚配的年輕女子多得是。這說不通啊。
祭酒大人表示，臣有異議！
末璃伸手一指。
“不愧是柳大人，看問題犀利！但你所認(rèn)爲(wèi)的適齡可婚配的女子，都是多大的年紀(jì)？十五十六？還是十七十八？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真的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痧B(yǎng)兒育女，照顧全家老小的責(zé)任？”
“現(xiàn)在鎏玥適齡可婚配的女孩子，想要找到夫婿，已經(jīng)沒那麼容易！男人太少了！就算找到夫婿，她們因爲(wèi)太年輕了，骨盆都沒有完全長開，生孩子會有很大的危險。難產(chǎn)這種事並不罕見，而母子雙亡這樣的慘劇，於我鎏玥就是一筆重大損失！”
“但年輕力壯的寡婦就不同了！她們經(jīng)過一段婚姻的歷練，無論是照顧家人，還是生兒育女，都有了經(jīng)驗，可以很快就進(jìn)入角色。同時，比起未婚女子，她們更迫切的需要男人。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種田，耕地，做工，以及保護(hù)家人。這些事，終歸還是更需要男人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膝下有子女的寡婦，如果能重新找到一個男人婚配。不光女人可以繼續(xù)爲(wèi)國家生兒育女，前夫留下的孩子們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從而存活下來。孤兒寡母，日子何其艱辛，好不容易生養(yǎng)下的孩子若是中途夭折，這又是一筆重大損失啊！”
“人，人，人，每一個人都是一筆重要的資源。我們得保護(hù)好這些資源，決不能再有任何損失！”
她握緊拳頭。
“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就算詔令天下適齡年輕的寡婦改嫁。可那些女子，是否願意就此背上一個不守婦道的惡名呢？”柳傲君問道。
這個問題雖然尖刻，但末璃卻看到了希望。不怕柳傲君提出質(zhì)疑，質(zhì)疑恰恰說明他在思考她的提議。
“所以自由的選擇權(quán)纔是這條敕令的核心所在。朝廷不是強迫寡居的女子改嫁，而是把是否繼續(xù)守寡的自由交還到她們手上。以及，傲君啊，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爲(wèi)人父母的，最關(guān)心的是孩子能否活下去。改嫁雖然失節(jié)，可是如果失節(jié)能尋到一個依靠，能讓孩子們活下去，無論哪一個母親都不會拒絕的。而對我來說，這些寡婦也是我的子民。作爲(wèi)她們的君王，我也希望她們好好活下去！活人才有希望，死人什麼都沒有！我希望我的人民，都能懷著對生活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末璃語重心長道，末了重重一握他的手。
她是個小小的人兒，巴掌大的臉，甘蔗粗的胳膊，白麪餅似的手掌，雖然按照年紀(jì)已經(jīng)算是一個大人，可怎麼看都沒有一個大人的樣子。
然而此時此刻，這雙薄薄的手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竟讓他感到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那是來自君王的力量，這小小的身體裡有著一顆和攝政王截然不同的仁君王道之心。
陛下，您不能這樣啊！您這樣，就真叫他難以抉擇了喂！
他情不自禁的回握這個小小的君王，捧著她的手如同捧著天下一般小心翼翼而又慎而重之。
他依然覺得陛下的提議是荒誕的，但這份荒誕並非無理，反而有一種蠻橫純粹的理直氣壯。如同孩童的真話，總是一語道破天機(jī)。
鎏玥的天下真的已經(jīng)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雖然從整體上看，彷彿看不出這個國家即將崩潰。
京城依然繁華，老百姓的生活看起來也照舊如常。面對再次來犯的北狄，朝廷的主流依然是對戰(zhàn)，而邊疆依然是百萬雄獅，枕戈待旦。
彷彿國家十分強盛有力。
可實際上呢？人口凋零，天災(zāi)*，國庫空虛，軍隊臃腫。一旦打戰(zhàn)，連軍糧到哪裡去籌，都還是個問題呢。
而真打起來，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國家還能撐幾天。
這也是爲(wèi)什麼，幾本田畝冊就能打動攝政王的原因。王爺也早已經(jīng)看出，鎏玥外強中乾的脆弱。
陛下也看出來了，並在用她的王者之心思考解決之道。
如此看來，也就難怪王爺癡迷陛下，著實是陛下太可愛了。
也許，在這危急存亡之際，鎏玥出現(xiàn)陛下這樣一位仁慈愛民的君王，就表示這個王朝氣數(shù)未盡。
可若是鎏玥氣數(shù)未盡，那攝政王又當(dāng)何論呢？
不不，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的心不能亂！
穩(wěn)了穩(wěn)神，他微微皺眉，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若是陛下鼓勵年輕的寡婦改嫁，那她們不是就要和適齡未婚的女子爭男人了？而且若是讓天下的男人來選，又怎麼會舍未婚妙齡女子不要，而就拖兒帶女的寡婦呢？”
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誰不愛鮮花嬌娃！
“沒錯！愛卿真是太犀利！看問題比你家王爺厲害多了！”末璃毫不吝嗇的爲(wèi)他點贊。
不敢不敢，陛下您千萬別那他和王爺比，他怕死！
“所以，這不是一條單獨的敕令。這是一系列的改革！從寡婦到少女，從女人到男人，從民間到朝堂，都需要一次改革。”
“傲君！我還很年輕，想法不成熟，所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改革！這兩個字讓柳傲君生生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都哆嗦一下。
不是冷，而是激動，是恐懼，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是啊，這天下早就該好好翻天覆地一番。
可是改革，談何容易！任何改革，都是要從既得利益者身上下刀。而能爬到既得利益者這個階層，必然是手握重權(quán)，又豈肯任人宰割。
改革就如同虎口多食，歷朝歷代，多少人傑志士都死在這虎口之中。
陛下這樣柔柔弱弱的小兒，也想要改革，難上加難。
別的不說，擋在她跟前的三座大山，就一個比一個厲害。
保皇黨，攝政王，長生觀，沒一個好相與的。
陛下終歸是太年輕，大概還沒想明白其中的兇險。以及，找他幫忙……
柳傲君渾身一抖，冷汗都下來了。
陛下您別害我啊！
她把這樣的話都跟他說，就不怕他掉頭就告訴攝政王去？還是說，她就篤定自己會幫她？
憑什麼？
然而被她大大的黑眼珠子看著，他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怎麼辦？他的心竟然真的開始向著小小的人兒傾斜。
難道真要做那個艱難的選擇？
柳大人的心，徹底亂了！
－－－－－－題外話－－－－－－
左右搖擺的柳大人！一個艱難的選擇！噗！
肥狐九（評價票10）月亮女神2009（月票2）123888zf（月票1）鐺紅名人（月票1）prdse0530（月票1）skddng（鑽石1，鮮花1）
感謝所有正版訂閱的美人！大家可不能霸王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