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比起咱們那座,可差遠嘍。”
兩個道士站住外城的一座宅邸前,秦壽搖頭不已。
秦行之笑了:“得了吧師父,咱那宅子是怎么回事,還用徒弟說嗎?人家宅子雖然比咱的小,卻是真有錢人。沈半城在京城不能算半城了,咱們也比不了?!?
兩人面前的宅子,正是沈半城在京城的新居。
昨天試驗道法失敗,兩個道士很掃興,但正如前面所說,即使道法不存在,秦行之也一樣會開符箓店,因此計劃并不受影響。
兩人今天來找沈半城,自然是為了師門寶貝。
說起來這是入京的最根本目的,至少對秦壽來說如此。當然,秦壽對賺錢也非常歡迎。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走到大門前。
秦行之伸手拍門。
不一會兒,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仆人露出臉來。
秦行之臉上帶著微笑,一副道貌岸然:“道祖在上,貧道鴻蒙派……”
“啊,活神仙!”
仆人興奮的打斷秦行之,大呼小叫道:“道長,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三狗子啊,上次在三江縣城,我負責幫您敲鼓的!”
秦行之頷首:“記得記得,三狗子嘛?!?
“道長竟然還記得小子,好幸福……”三狗子眼睛閃著星星。
秦行之啞然,心說我就是客氣一句,你不必這樣吧?道爺又不是明星,你可也不是腦殘粉啊。
“沈員外可在?”秦行之問。
三狗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打開門把秦行之師徒讓進去:“在!兩位道長先到門房稍候,小的立刻去通知老爺?!?
沈府正堂,沈半城熱情接待了秦行之師徒。
當初如果不是兩個道士,兒子沈學習的病完全沒辦法,自己也不敢隨便搬家,萬一妖怪跟著來京城怎么辦?就算妖怪是個戀鄉的,沈學習半死不活的狀態,也沒法出遠門。
因此,對沈半城來說,兩個道士絕對是恩人。
他平生相信等價交換,然而兩個道士的恩情豈是隨便能報答的?那些高大上的道理且不說,至少人家辛苦一場,除了吃他一頓飯,連費用都沒收。
沈半城當即吩咐擺下一桌宴席,渾然不顧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酒桌上談話,國人的傳統美德嘛。
秦行之和秦壽心中其實頗為忐忑,裝作無意的問起沈家近況,確定妖怪假扮的沈憐兒不在家,這才放心。
倆道士對妖怪的怕,是外人無法想象的。
“兩位道長,上次走得匆忙,在下連謝都沒來得及,真是……本以為兩位仙蹤飄渺,這輩子估計再也沒機會相見了,誰知居然又在京城相遇,緣分??!”
沈半城渾然不顧兩個道士找上門的事實,睜著眼說瞎話。
“這次兩位一定要多盤桓幾天,讓在下好好招待兩位一番。另外,錢財對兩位是浮云,但在下除了有點黃白之物,也沒什么東西能拿出手。一會兒讓下人送上些許謝禮,您二位高人可別推辭……”
秦壽又感嘆開了。
瞧這日子混得,什么時候開始,兩個吃不飽飯的窮道士,都開始有人上趕著給送銀子了?三江縣的八姑如此,密州府的知州公子如此,現在沈半城也如此……
祖師爺在上,貧道師徒這算轉運了吧?
秦行之咳嗽一聲打斷沈半城:“沈員外,貧道師徒并非前來討要謝禮,您不必客氣。我們專門來京城,乃是尋找一件東西。”
秦行之學乖了。
上次在三江縣沈府,為何最后沒拿到師門寶貝?并不是沒機會,而是想著不急,先騙了錢再說,才有后面的波折。否則一開始就開口討要,沈半城又不識貨,至少逃跑的時候也能帶著那根棒槌逃嘛。
因此,這次秦行之直接開口說明來意。
當然秦行之拒絕謝禮,也是因為現在畢竟比以前闊氣了。沈半城就算送銀子,能送多少?撐死了一百兩,這些錢對幾個月前的倆道士來說,還是天文數字,如今嘛,還無法讓秦行之動心。
有了錢,秦行之的眼光就和從前不同了。
秦壽就不一樣,他窮怕了,即便徒弟弄到了不少的銀子,還是愿意多多益善。
只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師門寶貝,秦壽又是徒弟最親近的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秦行之的想法,因此也沒反對。
沈半城愣了愣。
隨即一種難以描述的心情浮上心頭。
兩位活神仙般的道長不要謝禮,這更加說明兩位乃是視錢財如糞土的高人。也是,人家道法高深莫測,想要銀子還不是輕而易舉,怎么會貪圖自己的錢?
問題是他們不要錢,自己可就不安心了。
要知道,沈半城是個相信等價交換的人,這種人很現實,某種意義上也比較可愛。比如沈半城也修橋補路,但絕不是做好事不求回報,換取名聲那也是報酬嘛。
對沈半城來說,只有給了秦行之師徒謝禮,這才符合他等價交換的世界觀。
但人家不要,他也不能強求。
“不知是什么東西?”沈半城只好問,“在下能幫上忙嗎?”
秦行之笑道:“當然能。貧道也不瞞沈員外,當初在三江縣,我師徒把師門法寶暫時寄存在當鋪中,當然我們很快就去贖回了,不料卻聽說被您給買了去……”
沈半城點頭:“當初我確實買了不少玩意兒。”
他并沒有懷疑兩位高人為什么會淪落到當東西,高人游戲風塵,咱們俗人就別猜測了。
“不知是什么樣子的法寶?”沈半城訕笑,“道長的法寶肯定不一般,在下眼光短淺,倒是沒注意到?!?
秦行之把那根棒槌的樣子描述了一番。
“啊,我想起來了!”
顯然,當時的沈半城對棒槌不同尋常的重量印象也挺深刻:“果然是道門法寶,在下還奇怪呢,那么一根玩意……呃,法寶,居然有幾十斤重。”
秦行之和秦壽對視一眼,心中都十分喜悅。
不容易啊,師門法寶終于就要找回。
秦壽的喜悅可以理解,他一直對師門寶貝念念不忘。
秦行之高興其實也正常,既然世上有法術,那么鴻蒙派的掌門信物、傳派之寶顯然也不應該只是一根“棒槌”,它有什么神奇作用先不說,弄丟了祖師爺怪罪,誰也傷不起啊。
“沈員外,不知可否現在歸還貧道?”
沈半城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這個……”
兩個道士心中都是一跳,心說千萬別再鬧什么幺蛾子了,我們容易嘛,從三江縣追到京城。
“貧道愿意賠償沈員外,實在不行,加價也可以。”秦行之說道。
沈半城嚇得連忙擺手:“道長千萬別這么說!您替我降伏妖怪,連謝禮都不要,我怎么可能要您二位的銀子?……實在是,它目前不在我府上??!”
完了!
怕什么就來什么。
倆道士昨晚商議了一晚上,覺得今天基本上不可能失手。妖怪在皇宮,兩人的安全可以保證;手里有錢心中不慌,實在不行還能贖回來,就不信砸過去幾百兩乃至幾千兩銀子,沈半城能堅持住。
再說了,那東西對沈半城根本沒什么用處。
怕就怕霉運沒到頭,沈半城手里沒那寶貝。而造成這種結果的最大可能,兩個道士也事先有所分析……
果然,沈半城繼續說道:“兩位可能還不知道,小女入宮做了宮女,那件法寶被她帶進皇宮了。”
秦壽長嘆一聲:“徒弟,我們都是烏鴉嘴?。 ?
秦行之苦笑:“貴千金也是有趣,入宮帶個棒槌,這實在是品味獨特。”
沈半城老臉一紅:“在下當時也不贊成,可小女的性子實在是倔強。唉,如果不是性子倔,她又怎會入宮做宮女。那皇宮雖然好,在里面做宮女卻并不是好差事,可是她……不說也罷!”
沈憐兒性子倔,狐貍精也如此。
秦行之不得不承認佩服,人家狐貍精太敬業了,假扮沈憐兒居然連性格都模仿……
不過,難道沈半城就從沒懷疑過女兒?
“沈員外,您沒覺得自己女兒和從前有什么不同?”秦行之試探著問,“比如,幾十斤重的東西,按理說一般女子是很難輕松拿走吧?”
沈半城想了想,茫然搖頭:“那倒不奇怪,她入宮又不是自己走,在下派了馬車送進去的。咦,小道長問這個是什么意思?”
“呵呵,貧道就是隨便問問?!?
秦行之自然不能明說,否則到時候被妖怪知道,不僅沈半城一家危險,沈憐兒,乃至自己師徒都得夠嗆。
秦壽忍不住插嘴:“沈員外,你沒問問她,帶個棒槌……道祖恕罪,帶那么一根棒子去宮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半城點頭:“那在下肯定要問啊?!?
“哦,她怎么說?”
“她說,那根棒子大小長短正合適,拿來洗衣服最順手。兩位道長,在下真不知道那是法寶啊,否則怎么可能讓她帶進宮,還用來洗衣服?就算她再倔,這事兒也不能成!兩位是得道高人,千萬別因此怪罪小女?!?
洗衣服……
秦行之和秦壽當場表示嘆服。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借口實在有點牽強,妖怪入宮無論目的是什么,反正不會打算一輩子替人洗衣物做雜活吧?
難道……妖怪看出了那是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