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蒙這個皇帝確實不靠譜。
士兵們正在拼命和刺客搏殺,甚至付出了不少人命,而且死傷還在繼續,他居然爲了和小道士搶出風頭的機會,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
可大臣們不這麼想呀,他們覺得,假如能讓小道士受挫,多死幾個大頭兵完全能夠接受。
抱歉,這是個階級社會,人人平等那是做夢,當初太祖皇帝都沒敢提這個茬。
小道士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毫不猶豫的丟開剩下的恨天宮弟子,跑到侍衛前面,推開侍衛擠進包圍圈,從懷裡掏出黃紙硃砂,往地上一鋪:“道爺天縱奇才,這點小事兒想難住我?做夢。”
孫蒙大喜:“你要畫符?”
“廢話,教你道法你學得會嗎?”
楊采薇皺眉看著小道士畫符,滿臉厭惡之色。
秦行之一邊畫符,一邊還有餘力亂看,見到楊采薇的表情,愣了愣,撇嘴道:“楊采薇,你什麼意思?你搞清楚,刺客又不是我引來的。”
如果李奉常能看到包圍圈裡的場景,估計又要詫異了。
秦行之臉上表情連續變化,嘴裡說話,眼睛不看黃紙,手上畫符的動作卻一直沒停。那種感覺,彷彿另外有個人在指揮著他的手臂畫符一樣。
楊采薇哼了一聲,轉頭不理小道士。
秦行之嘟囔:“胖子,這媳婦你可得好好管教。”
楊采薇大怒。
孫蒙拉了她一把:“他就這樣愛亂說話,你跟他計較什麼?放心,朕不會管教你,但你也不準動怒,否則耽誤了朕的正事……我可聽說,冷宮閒置有些年頭了。”
楊采薇眼圈一紅,心中充滿憤懣低下頭。
秦行之畫好一張符咒,跳到旁邊:“自己拿。”
孫蒙是知道秦行之的秘密的,因此也不奇怪,屁顛屁顛跑下龍椅,把符咒撿起來:“這是什麼符咒?”
“定身法,你可以叫它定身符。”
“就是剛纔你用的那種?”
秦行之點頭。
孫蒙對侍衛叫道:“都散開,看朕降妖除魔、勤王護駕。”
小道士暗笑,這傢伙什麼都喜歡跟道爺學,勤王護駕這個詞兒,你用合適嗎?
侍衛們很爲難:“陛下,刺客十分危險……”
“你們傻啊,有李道長在,朕想死都難。趕快散開,別耽誤朕裝逼……呃,士兵們死傷慘重,都是我大齊好男兒,朕心急如焚!”
侍衛頭領嘆口氣,揮手讓衆人散開。
孫蒙衝到戰場前,對著一名恨天宮弟子瞄準了好一會兒,這才掏出火摺子點燃符咒,用力往前一扔。
符咒這東西,並非必須扔在目標身上才能起作用,否則的話,它的載體只是張輕飄飄的黃紙,還是被點燃的,一般人哪有那個本事百發百中?
黃紙不重要,重要的是點燃發動後,吸引到天地元氣,經過符文轉化,形成的法術力量。
這力量聚集在施法者的手裡,甩出去擊中目標,纔算真正發揮作用。
孫蒙糟踐過大量符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惜他準頭和時機把握上顯然有點欠缺,定身符甩出去沒擊中預想的目標,反而打在一名士兵身上。
那士兵呃了一聲,就一動不動了。
孫蒙胖臉一紅:“好像打偏了……”
“無所謂,反正你也定住了一個人,至於定住的是誰,這並不重要。”秦行之敷衍道,“既然你過了癮,就趕快退開,別耽誤道爺施法。”
“咱們有的是時間,再畫一道唄?”
秦行之低聲勸:“胖子別鬧了,你沒發現士兵們頭頂都要冒煙了嗎?還指望他們替你守衛京城呢,別再被你弄得造了反,你說冤不冤?”
孫蒙迷惑的看看廝殺的禁軍:“爲什麼造反?”
“這話說的,如果你在跟人拼命,隨時都可能掛掉,明明來了個英明神武的救世主,出手就能力挽狂瀾,結果被個不知所謂的胖子攔住雜七雜八的閒扯,你恨不恨胖子?”
“我是皇帝,不可能跟人拼命。”
“你真不明白道爺的意思?”
“好吧,我裝傻你肯定不信。”孫蒙揮揮手,意興闌珊的返回龍椅。
秦行之念動咒語,又開始對著恨天宮弟子“打槍”。
一刻鐘後,塵埃落定。
二十幾名恨天宮弟子全部變成木頭人。
這些人十分危險,誰都不敢大意,禁軍指揮使請示過皇帝后,把他們押出皇宮,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費了老大力氣才挨個挑斷手筋腳筋,用牛皮繩子穿透肩胛骨綁了,關入大牢。
婚禮只能暫時停止。
連續出了兩次狀況,給皇帝大婚蒙上了一層陰影。
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今天的主角楊采薇,都覺得無比鬱悶。孫蒙倒是挺高興,要的就是個熱鬧,刺殺讓他感覺不爽,可剛纔絕對算是熱鬧了。
樞密院使趙輝祖啓奏:“陛下,刺客喪心病狂,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畏罪潛逃。臣懇請陛下傳旨,著京城和各地駐軍封鎖道路,嚴密搜查刺客!”
孫蒙點頭:“趙大人說得不錯,必須抓到他們。朕也想問問殺入聖,我怎麼得罪他了,就敢來殺我。咦,難道說……”
孫蒙心虛的看向遠處的小道士。
秦行之連連擺手,心想您可千萬別說漏嘴,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撂挑子不幹,你是皇帝,被噴一臉唾沫又是何苦來哉?
這事兒小道士早就想明白了,殺入聖不可能無緣無故刺殺孫蒙,九成九是知道金三胖死了。
孫蒙吸了口氣:“許天豪將軍,請過來說話。”
許天豪飛奔過來,撲通一下跪倒:“末將有罪,末將該死!請陛下下旨,砍了末將的腦袋吧。”
孫蒙懵了:“這麼激動幹嘛?”
“陛下調大力營出山,我們本該保護好陛下。然而末將一時大意,士兵們只帶了空心彈藥。方纔擒拿刺客,末將也曾經想率兵出戰,但是……”
“嗐,輕裝簡從是朕的意思,我沒怪你,你想多了。許將軍你先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許天豪站起身,滿臉羞愧自責。
“你現在就帶人回山谷,朕懷疑恨天宮的人——哦,就是剛纔那些刺客,他們很可能去過山谷了。那些傢伙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你的部下恐怕要糟。”
許天豪一驚,大力營戰兵總共就一千來人,留守山谷的五百人要是出了問題,損失可不小。
“快去吧,這是朕的旨意。”
許天豪左手捶胸:“尊旨!”
轉身帶人離去。
孫蒙看向趙輝祖:“趙大人,抓捕殺入聖等人的事,就交給您了。”
“臣這就去安排。”
趙輝祖也走了。
孫蒙和楊采薇交談了幾句,對衆臣說道:“有人行刺固然掃興,大婚典禮卻還要繼續下去。禁軍打掃場地,諸位各就各位,等收拾好了,請李道長繼續主持婚禮。”
李奉常讚賞的看著孫蒙:“貧道尊旨。”
大臣們也紛紛躬身行禮,返回自己的位置,每個人看孫蒙的眼神都熱烈無比。
孫蒙忐忑的問楊采薇:“他們幹嘛那麼看我?”
“陛下臨危不亂,處置事務有條不紊,臣子們自然是欽佩陛下的才能。”
“我的才能當然不用說……”孫蒙習慣性自誇了一句,扭捏道,“不過剛纔都是你教我的,他們想多了。”
楊采薇輕輕搖頭,臉上罕見的露出個淡淡的笑容:“陛下無需自謙,最後那些話固然是臣妾教的,前面安排大力營許將軍回營,指派趙大人負責抓捕刺客,可是您自己做出的決斷。”
說完,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孫蒙的動靜。
楊采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只見孫蒙呆若木雞,嘴巴張得老大,滿臉癡迷的看著自己。
楊采薇臉頓時紅了,嗔怪道:“陛下!”
“你會笑啊!”孫蒙哧溜一下把口水吸回去,“朕還以爲你從來不會笑呢。小道士說你長得漂亮,說實話我還真沒看出來。現在你這麼一笑,我發現他說得確實沒錯。這就對了嘛,笑笑多好,幹嘛老是板著個臉?”
楊采薇低頭不語。
……
殺入聖帶領師弟們,趁守城軍隊還沒反應過來,狼狽逃竄出城。
敢刺殺皇帝,不管成功與否,都會遭到大齊的全力圍捕,這個結果大家早就預料到了,並且也商議過接下來的行動。
恨天宮弟子修煉的是恨天傳下來的法門,又以恨天爲人生偶像,性格難免受恨天影響,最是不能忍氣。他們明知皇宮有嶗山道長,並且戒備森嚴,行刺皇帝會讓自己很被動,被金三胖的死亡刺激,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
他們沒想到的是,李奉常是如此強大,他們連皇帝都沒機會接近就鎩羽而歸,還損失了一半的人手。
“我恨道士,我恨道法!”
殺入聖咒罵了一句,對師弟們說道:“按照計劃,對方肯定要全力圍捕,我們不可能逃出大齊,只能暫時躲進山裡。諸位師弟,你們覺得,我這個計劃可有紕漏?”
屢次受挫,殺入聖對自己的腦筋產生了嚴重懷疑,否則也不會徵求師弟們的意見。
一名師弟說道:“大師兄說過‘燈下黑’的道理,我以爲您說得很對。京城附近雖然沒什麼崇山峻嶺,但這裡的山連綿不絕,想找到我們也很難。況且,就像您說的,他們說不定以爲咱們已逃出杭州府,根本想不到,我們其實還在京城藏著。”
其他師弟也紛紛附和。
開玩笑,讓他們出主意不行,難道就能給別人的主意找漏洞了?
“那我們走吧。”殺入聖下令。